蘇熠晨是被騙來的,原先還在公司開會,秦海蘭直接命司機把車開到蘇氏樓下,打電話給兒子,要他陪自己吃飯,他沒多想就跟着來了,此刻看到季澤軒笑意款款的坐在宴席上,才恍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當下臉色沉得難看。
秦海蘭從小生在軍人世家,外公是赫赫有名的老將軍,她也算是天之嬌女,對付頑劣的兒子,自成一套。
根本不理會身旁的人,她笑呵呵的與季澤軒打照面,“女孩子的大概情況我聽說了,是個懂事的,雖然年紀還小,她媽媽……沒怎麼管她,但自己爭氣着呢,在t大半工半讀,我要是有這樣的女兒,可得高興壞了,照片我也看過,模樣乖巧,想必是個聽話的孩子。”
不言而喻,她要的就是聽話體面,能爲蘇家開枝散葉的招牌媳婦。
話中‘不小心’損了季家本家兩句,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沈玉娟教女無方,又求着蘇家幫扶,秦海蘭說話大有底氣,這話亦是講給兒子聽,她這個當媽的沒那麼冷酷無情,挑蘇家的媳婦,也顧及了他的情緒。
那個季依馨,她看了就厭,怎麼可能讓親生兒子受這種罪?
季澤軒彬彬有禮的給她倒了茶,慢條斯理的接話,“是呢,我這個妹妹,不但乖巧,還挺內向。”
其實季薇根本沒見過秦海蘭,都是她在秋雨桐面前說的大話,今天她也沒打算露面,所有都交給季澤軒盡情發揮,他那句‘我妹妹內向’可謂深意十足。
“內向點無所謂,關鍵是人品。”說話之餘,秦海蘭看了兒子一眼,蘇熠晨冷着臉諷笑,一言不發,意思都寫在臉上了,私生女有何人品可言?
本就大得過分的包廂瞬間冷場,季澤軒不以爲然的喝茶,把蘇母那聲憂愁嘆息當成幻聽。
尷尬的許久,直至季澤軒的手機突兀響起,人接起電話,態度難得溫和,“下課了?那快過來吧,就在……什麼?來不了了?就是見一面吃個飯,你別想太多,我現在派司機過來接你好嗎?”
“不好。”季薇抱着書往學校的食堂走,笑得眉頭直打顫,“我還真受不了你那麼虛僞的聲音。”
“是嗎?”季澤軒揚起嘴角,“因爲這個原因不想來?”
“嗯。”她誠懇應聲,“所以有勞二哥幫我向蘇家解釋,今天的飯局我就不去了。”
兄妹兩配合得親密無間。
季澤軒還在講電話,聽到一半的蘇熠晨已經站起來,瀟灑輕鬆的向母親抱歉一笑,“我先走了。”雖然不知道對方在玩什麼把戲,看樣子這頓飯是吃不成了。
見狀,打電話的人象徵性的站起來想要挽留,電話裡季薇就聽到她的二哥歉疚的聲音,“熠晨,我這個妹妹……”
“你這個妹妹怎麼樣我沒興趣知道。”緩慢的話音,語氣裡充滿不耐與輕視,讓電話那頭的女子都不由顫了下,這人是……冰山麼?
接着是一個慈啞女聲在說着什麼,而後季澤軒又說了幾句抱歉的話,賠着不是,全讓季薇聽得一清二楚,所幸蘇母沒有怪她的意思,說的都是自己的兒子不好。
保持通話,兩邊互相客套了會,再次恢復安寧,之前季薇莫名不安的心跳早就平靜下來,確定蘇家母子都走了,她眉開眼笑的問,“人都走了?”
長長的‘嗯’了一聲,季澤軒笑着說,“都得罪完了。”
“既然你知道我不來會得罪他們,爲什麼還要幫我吖?”
“以退爲進不是隻有你纔會的,季家四小姐。”
對着電話吐吐舌頭,在學校裡,季薇倒不如對季家人那麼掩藏得深。
“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獨自坐在包廂裡,看着滿桌的佳餚,他又問。
當初母親說要找到父親的私生女和蘇家聯姻,他心底還是有所懷疑的,看過季薇的資料,她沒有那個年紀應有的天真,卻也比想象中狡猾。
也是她的狡猾,讓他不得不多花些心思。
正憂心,季薇笑盈盈的話音傳來,“什麼也不做。”
“什麼也不做?”
他眉微挑,又聽她篤定的說,“蘇熠晨會自己來找我的。”
“是嗎?”
“如果你不想娶一個季家逼迫你娶的女人,你會怎麼辦?”
季澤軒立刻就懂了,嘴角牽出個清淺的笑,當然是對症下藥,今天不管季薇如何隆重登場,都會被徹底否定,不如吊足了蘇熠晨的胃口,他會主動去找她的,以男人慣用的方式解決問題。
可這還是說不通,“蘇熠晨來找你攤牌之後呢?”等他把她打發掉?
“你覺得我有那麼笨嗎?”季薇賣起關子,之後的事情,先做到了再說吧,隨後她保證道,“在他主動找上我之前,我不會坐以待斃的,不過要等秋雨桐離開之後我纔會有所行動,你就放心好了。”
又說要等,又說不會坐以待斃,季澤軒有點拿不準她下一步到底要怎麼走,正想再繼續問下去,小妮子卻在話中靈活轉了個彎,掛了電話,弄得季家二少滿頭霧水,拿着電話左思右想,真的不用他操半分心?
學校裡,季薇人已經走到食堂前,心想眼下棋子們都各就各位了,只等秋雨桐一走,她這個不被待見的未婚妻也該正式在蘇熠晨面前露個臉。
不過……
晚飯時間,身旁的大學生三三兩兩的走過,臉上掛着不同的表情,天真浪漫得很整齊,唯獨季薇想到之後打算的事情,就頭痛的臉紅起來……唉,她再不笨,說到那件事也會臉紅的。
“我這到底是圖什麼呢?”
排在長長的打飯隊伍後面,她樂在其中的自嘲。
……
又過幾天,t市的上空終日雲淡風輕,下午,季薇坐在學校的籃球場看臺上懶懶的曬太陽,看着手機剛收到的短信,得知秋雨桐已經降落在午夜的佛羅倫薩,徹底和蘇熠晨saygoodbay了。
據可靠的小道消息說,近來的蘇家大少爺是生人勿近,夜夜有酒夜夜醉。
你猜,他是爲失戀而買醉嗎?
季薇絕不相信他能做出那麼純情的事來!
蘇熠晨都二十五的男人了,和她當初認識他時的映像完全不同,那時候季薇單純的覺得他長得好看之餘,後而見他的派頭又補充:應該是遊戲百花間風流成性的富家公子。
和‘純情’這樣東西,從不沾邊。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雙發着妖異光芒,亦正亦邪的眼睛。
雙手撐在身體後方,頭微微揚起,像朵向日葵似的迎着陽光,籃球場上的大男孩們揮汗如雨,坐在她不遠處的幾個大一的女生嘰嘰喳喳的談論着場上幾號比較帥,她的思緒卻在慢慢放遠,記憶倒敘着。
想起第一次見到蘇熠晨的那個時候……嘴角,甜蜜,上揚。
腦海裡有一個聲音響起,他說,你真是個有趣的小丫頭。
她沒來得及反駁,握在手心裡的手機又震了一下,把她從遙遠的回憶裡拽了回來。
短信:他在帝景豪園的私人會所喝悶酒,趕快去獻身吧。
季薇滿頭的汗……她的線人可真敬業啊!
咬牙切齒的回了兩個字:謝了!
站起來,往學校外走去,又是一個愜意的週末,對於她來說,興許會改變些什麼,她再千帆算計,也還是二十歲的女孩子,心眼多全因一切只能倚靠自己,對於想要的,只能竭盡所能去爭取,用自己做賭注,何嘗不是在玩火。
假如我有騎士守護,還需要堅強獨立麼?
沒走幾步,那作孽的短信又來了:根據多年觀察,晨少比較喜歡清純型,我給你打八十分。
沒事拿她尋開心麼?
季薇氣得差點摔了電話,想想幹脆直接撥過去,那邊很快接起,她立刻咆哮起來,“聶靳雲你有完沒完?”
坐在他的地下酒吧裡,臂彎裡擁着美眉,手裡夾着雪茄,欣賞着脫衣舞的聶靳雲先是大笑,然後不急不緩的說,“你,心虛了。”
她站在籃球場的邊緣,身後剛進了漂亮的三分球,場上一片叫好,她與世隔絕,硬着頭皮死撐,“從來我想要的就一定得到!”
“喔……”香了旁邊的美女一口,聶先生狹長的眼犀利無比,“那祝你今夜狩獵成功?”
小狐狸犯了倔脾氣,他攔不住。
不過眼睜睜的看着她去撞冰山,怎麼說……有人的心底竟然有幾分失落。
不是那種捨不得,而是那種的捨不得。
蘇熠晨之餘季薇,太危險了。
掛了電話,懷裡的可人兒就膩到他耳邊嬌嗔,“雲,誰的電話呢?”
“一隻……嗯……倔強的小野貓。”對這個稱呼,他很是滿意。
懷裡的人不樂意了,“野貓可是會撓人的。”
他又笑,成熟男人的臉上散發着危險而戲謔的氣息,“放心,她要撓的不是我。”
其實,他真沒想到季薇會是季家的人,閉上雙眼,腦中呈現的是一張強勢的臉孔,鮮少的在這些年,讓他終究難忘。
不在回憶裡解脫,便在回憶裡淹沒。
終歸,他們的故事開始了,他是這場感情的旁觀者,兩個人對他都那麼重要,幫誰好呢?
答案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