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橙紅的曦光順着深藍的海岸線逐寸的攀爬而上,爲這座南方的海濱城市鍍上一層稀薄的光輝,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的男人,才被滿室強忍的煙味薰刺得回過神來。
他整個人仰躺在大牀上,讓自己疲憊的身軀深深陷進柔軟的被褥中,修長的雙腿吊在牀邊,看上去有些狼狽。
整個臥室凌亂無章,蘇熠晨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何種心態,把季薇扔在外面的箱子全數搬了回來,然後就軟倒在牀上,死了一樣的盯着天花板。
即便他知道事情不簡單,但有一點竟然被秋雨桐說對了。
季薇對他有諸多隱瞞,並且在前科累累的情況下又騙了他一次,狠狠地。
她善解人意的把與她有關的一切通通打包扔掉,她的時裝、高跟鞋、手袋、珠寶,甚至是放在浴室裡與他親密比肩的那隻牙刷都沒有放過!
蘇熠晨當然看穿了她的小伎倆,分道揚鑣時,先決絕轉身人必然會讓只看到她背影的人心懷不甘。
“不甘”帶來的後勁是舊情難忘,餘情難了。
而更讓他感到挫敗的是,分明什麼都知道,在中了她的計,如她心願的將她驅逐之後,才發現輸得徹底的人是自己。
早7點,錄了半夜口供的聶靳雲走出警局,揮手撤了守在外面的小弟,站定在門口,對着早晨難得陽光燦爛的天空做深呼吸。
某個和他有老交情的警官說,故地重遊,你的表現比當年做小混混的時候好多了。
他笑而不語,跨上重型機車,直接飆往蘇家的小區。
來到蘇熠晨和季薇的新居外,他心道這還是第一次來做客呢,遂,門鈴按得震天響。
裡面死寂,打定主意不招待他。
最後,聶靳雲乾脆暴力的將門踹開,在保全驚悚的注視下,堂而皇之的走了進去。
打開臥室的門,揚手扇去迎面撲來的煙,擡腳艱難的跨了進去,看到癱在牀上的男人,心裡立刻對季薇那個丫頭佩服的豎起大拇指。
“哎呦喂,我真有衝動想打電話給各大報社,拍拍咱們t市叱吒風雲的晨少現在這副尊容,再讓金牌記者給你做個專訪,沒準你前妻見了,心一軟,就回來抱着你的褲腿求你原諒她,不過你肯定要堅持己見啊,不然枉費兄弟我挺你這麼多年,不就是個女人?滿大街還找不到個順眼的了?”
非要聶靳雲在蘇熠晨和季薇之間站隊,他肯定無條件支持後者。
雖然,他知道這次是小狐狸險勝一籌。
走到落地窗前,雙手‘唰’地將厚重的窗簾拉開,頓時,陽光灑進來,將滿屋照得燦爛,牀上的男人擡手付在雙眸上,順勢按了按太陽穴,露出的半張雋容上帶着深深的厭煩。
現在哪裡有心情聽得進聶靳雲那番又揶揄又說教又還攙和着勸解的話。
“既然都趕人家走了,還搬這些玩意回來做什麼?誠心給自己添堵呢?”聶靳雲掃了眼滿屋子堆着的箱子,這等悍事也只有季薇做得出來。
他說了半天都不得一句迴應,好歹良心發現,把語氣鬆散下來。
“麻利的先把季家那邊料理住,趕明兒包個機去d市去接季薇回來,日子照樣過,多大回事。”
離婚?
覺得t市人民缺少八卦話題了還是怎麼的,也不嫌自己孩子氣!
聶靳雲都懶得明說。
季澤軒真是個好樣的,對付蘇熠晨不忘贈他超值豪華警局遊,這筆帳,他記住了。
聽到這裡,蘇熠晨良心發現,“你昨天晚上在哪裡過的?”
“警察局!”聶靳雲秉着自我犧牲奉獻的精神,還問了一句,“想不到吧?”
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
蘇熠晨啞着嗓子悶悶的笑,收起滿身倦怠坐起來,看了眼牆上的時鐘,八點整,時間剛剛好。
手機準點響起。
聶靳雲就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他淡定的接起電話,說,“嗯、好,我知道了……就這樣。”
收線,已然從頹廢不振迅速轉換至大局在握狀態。
貌似情傷沒那麼嚴重?
聶靳雲好奇問,“你和誰打電話?”
蘇熠晨平靜的回答,“秦亦。”
聽到這名字,t市大佬肅然起敬,興奮了!
“他要來?噯不對啊,他不是一直在b市玩着麼,咱們這邊的小打小鬧他也有興趣?”
秦亦,秦家的養子,在法律上和蘇熠晨是表兄弟的關係。
這小子可瘋了,聶靳雲曾經親眼見他開着瑪莎拉蒂撞法拉利,油門踩到底不減速,眼皮都不眨半下!
撞完了,他頂着一臉血走下車,把法拉利的車主拽下來,一頓狂揍。
至於什麼原因,聶靳雲早就忘了,只秦亦兇殘的身影至今留在他腦海裡。
哎呦我天,蘇公子怎麼把那麼兇猛的傢伙給召喚來了?
季澤軒哪兒夠他塞牙縫啊!
蘇熠晨帶着滿身煙味往浴室走,話說得很淡,“這次的事情有少許麻煩,人手不足,我向外公借了秦亦來幫忙。”
借……
離開秦老爺子的掌控,秦亦就是脫繮野馬,聶靳雲忍不住風涼,“你治得住他麼?”
“我要治他做什麼,他幫我對付季澤軒就可以了。”蘇熠晨話中有話。
小時在軍區大院住的那兩年,秦亦是什麼秉性,他比外人瞭解的多,脫繮野馬纔好,他使不出的手段,秦亦無下限,夠季家享受了。
聶靳雲很快琢磨出小蘇先生真正的用意,遂,無恥的邪笑出來,“真有你的!”
好想看秦亦開車撞季澤軒!
見蘇熠晨走進浴室關了門,他忙追上去,靠在磨砂的玻璃門外問,“季薇那邊怎麼着?”這纔是關鍵問題!
裡面剛起的水花聲似乎被壓了壓,似乎陷入難以言喻的沉默。
過了一小會兒,狀似靜淡的話語才緩緩響起,“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和季薇的說法一模一樣!
聶靳雲這才慢反映的意識到昨天晚上小狐狸語氣裡無奈的真正意思,不可挽回了?爲什麼?
“我想她肯定有言不由衷的理由,你要相信她。”
“我知道。”他都知道。
蓮蓬頭灑出冰冷的水花,蘇熠晨把自己置於其中,深秋的寒意通過刺骨的水流爬上他的皮膚,將他包圍。
他需要好好的冷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