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看’字,迴盪在空落落的停車場裡,充滿暴戾的氣息。
朝夕被他吼得頭皮都麻了,眼眶唰地溼潤,發紅……那句‘你憑什麼兇我’只弱弱的響在心裡,完全說不出話。
她下意識的眨眨眼,見他凶神惡煞的,只好悶聲不響的接過相機。
這臺黑色的照相機頗爲高檔,朝夕低首擺弄了半天,才使得屏幕亮起來,再而,就看到自己和樑彧出現在拍攝時間最近的一張照片裡。
應該是剛到這裡,下車的時候被抓拍的。
畫面裡的她和樑彧雖然沒有過於親密的舉動,也始終保持着距離,可若有人想以此做文章,已經足夠了。
罷了,朝夕再向車內看去。
無需多問,被秦亦關在裡面的小年輕是記者無疑,至於如何被關,大抵秦亦來時他還沒走,而沒走的原因,自然是想繼續埋伏,等他們吃完飯,更甚她和樑家的人一起走出來時,繼續捕捉更有‘價值’的照片。
然後呢?
朝夕無法想象這些照片能給背後的人帶來多大的價值,但她差點就被利用了,這點毋庸置疑。
再面對面前的秦亦,她原先那份理直氣壯蕩然無存。
聯繫起蕭家和樑家在生意上剛結束的合作,大概,秦亦會以爲這一切是樑彧的安排吧。
朝夕爲難的擰起眉頭,腦袋埋得越來越低,聲音細微得快聽不見,“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被算計了,樑彧也是。
無力的解釋在秦亦聽來,簡直就是對樑彧直白的維護。
她意識到了,連忙又說:“你別生氣,這件事有些複雜,昨天晚上……”
“你早點下車不就沒事了?”秦亦三度打斷她的話,火氣着實竄到最高點,“不是我想的那樣,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這頓飯你不吃又能怎麼樣?你到底有沒有在意過我的感受?”
他居然跟她說感受朝夕整個人滯了滯,又氣又還有點兒想笑,張嘴想頂回去吧,見秦亦眼睛一瞪,她立馬奄兒了。
“你在氣頭上我沒法跟你說,你走不走?”她撇開臉迴避他的沖天怒氣,愁眉苦臉的。
唉,好像再吵下去,那句‘你殘酷你無情你無理取鬧’都要說出來了。
心好累,好想回家秦亦氣得不行,看她表面上心力交瘁,實則完全在開小差,也是覺得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
僵滯數秒,他重新從她手裡取過沉甸甸的照相機,取出內存卡,機器被他隨手一扔,鏡頭先觸地,碎得七零八落。
年輕的記者還沒來得及心疼,在一陣膽戰心驚中被他拽下車,還狼狽的在地上打了幾個滾。
秦亦把人料理完了,擡起頭一看,朝夕先鑽進副駕駛坐好,拉上了安全帶。
尾號四個‘9’的悍馬停在dark正門口時,已經快十點。
朝夕解開安全帶,轉過頭將秦亦看了看,見他臉色陰沉沉的,完全拒絕溝通的樣子,她心裡嘆了口老氣,灰溜溜的下車去。
緊接着,身後和她距離不超過五釐米的悍馬轟鳴着馬達,像只怒氣沖天的巨獸,橫衝直闖的消失在街的盡頭。
她沒法回頭,嗅着一陣嗆人的尾氣傷感。
太委屈了!
dark的頂樓一片漆黑。
聶靳雲和顧嬌在今早去了y國,nikita他們應該還在公司加班,菲菲小公主麼拖着沉重的步伐,朝夕打開自己的房門,濃烈的菸草味鋪面而來。
她連忙用手在口鼻前揮動,“什麼情況?”
話罷,藉以背後的燈光,看到有個輪廓靠牀坐在地上,指尖橙色的煙火隨時會熄滅,狼狽不堪。
“小公主,你怎麼了?”顧不上自己受了一肚子的氣,朝夕把包隨手一扔,走到她面前去。
雲菲菲面無表情的靠坐在牀尾,擡起頭和朝夕做了個毫無意義的對視,醞釀中,神色變得複雜,“昨天晚上,我和蕭厲準備私奔去s國來着,去機場買好票,被告知那邊遇到百年難遇的特大暴風雪,s國所有的機場都封閉了,然後我們又說好,要是到今天早上還不能登機,就……算了。”
他們兩,就算了。
朝夕聽完,一陣落寞,半響才勉強的擠出笑,努力安慰她道:“不過是場天氣而已,不能去s國,可以去別的地方嘛。”
“你不明白。”雲菲菲淡道:“我們分手之前就說好要去那個地方,結果我也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那次,她在機場等了一天一夜,蕭厲始終沒有出現。
那是導致他們分手的主要原因,然後又在分手一週後,蕭厲迅速交了新的女朋友,死纏爛打放不下的是雲菲菲。
真的計較起來,叫他‘渣男’,是有些委屈他的。
“我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想着兩個小時前暴怒的秦亦,朝夕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沒完沒了的悵然。
雲菲菲睨了她一眼,彼時全無對她落井下石的心情,便是問道:“你又是個什麼情況?”
“一言難盡啊!”朝夕有苦難言。
總覺得事情發生得很莫名其妙,這槍捱得……說是誤傷,可又有種形容不出的準確感,彷彿槍口早就對準她。
姐妹倆灰頭土臉的沉默了會兒,朝夕收到蕭厲的短信,問:什麼事?
她今天一整天給他打了數個電話,語音信箱發了n條留言和n條短消息,要是換別的時候,蕭厲肯定回電了。
想了想,她回覆說:沒事了。
把手機直接關掉,起身洗澡去。
菲菲小公主摁滅了煙,叫住她問:“你喜歡秦亦嗎?”
朝夕愣在浴室門口,扭頭看過去。
臥房裡沒開燈,藉助浴室馨黃的光線,無法看清雲菲菲的神色。
喜歡秦亦嗎?
當然啊,只是“別猶豫了。”雲菲菲道:“也別說什麼一言難盡,既然喜歡,就不要讓誤會加深,好好和他說清楚,簡簡單單的在一起吧。”
朝夕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應聲道:“嗯。”
洗完澡,給秦亦打電話。
她以爲他應該消氣了,至少,應該消了一點點氣。
結果打了四通,都是無人接聽狀態,第五通的時候,直接關機了。
朝夕站在陽臺上吹着風,聽話機裡那個機械的女聲說‘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心裡一抽一抽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