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殘影竄進酒桶後,濃郁的酒香讓米勒娃·麥格的腦袋感到有些暈眩。
做個不恰當的比喻,麥格教授覺得她像是霍格沃茲二樓盥洗室裡那位可憐的幽靈小姐,躲在馬桶裡時被人按下了水箱沖水按鈕,整個人被捲入了某種渦流,咕嚕咕嚕順流而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股暈眩的感覺終於消失了,麥格教授感覺自己躺在柔軟的牀上,厚實的棉被經過晾曬,一股讓人踏實的陽光氣味縈繞在口鼻間。
回憶清楚自己的處境後,麥格一鼓作氣地從柔軟的牀鋪上起身,徹底清醒了過來。
眼前的房間裝飾洋溢着蘇格蘭風格,淺綠色是房間的主色調,木質的傢俱配飾看起來仍然很新,似乎剛剛添置不久。大概是一對新婚夫婦佈置好沒多久的房子。
“這是,這是……”
看着這間熟悉的房屋,麥格教授內心一陣觸動,忍不住快步來到梳妝檯前,對着檯面上的鏡子打量她現在的模樣。
她的睡衣是格子花呢紋飾,髮髻上的髮網還沒摘下,一張白綠色的蕾絲手帕別在胸口。
最重要的是,鏡子中的女人雖然面容熟悉,卻還沒有那麼蒼老,眉目間的皺紋少得多……
麥格教授愣在原地,一時說不出話來。
“喔,米勒娃你醒了嗎?”頭髮已經泛白的埃爾費斯通·烏奎爾特從臥室外面走進了,穿着彆扭的圍裙,臉上帶着欣喜的笑意,“快來嚐嚐,我做了焦糖布丁。”
“埃爾……”麥格教授愣愣的看着他,眼睛中隱隱有淚光流轉。
埃爾費斯通疑惑地看着他的新婚妻子,不知道她爲什麼這副模樣,思考了一會兒,他試探着問道:“是有人議論你保留麥格這個姓氏嗎?”
“哦,別在意這個,我可不認爲麥格是麻瓜姓氏,烏奎爾特是純血姓氏……這些亂七八糟的,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妻子臉上驟然綻放笑容,一時竟然看呆住了。
麥格教授看着眼前的人,這是他們剛結婚的時候,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三年後將會死於毒觸手意外,作爲一名成熟的教授,她當然清楚歷史不可更改。
但她仍然感恩命運將她帶回這個時候,讓她能夠重溫生命中最美好的三年時光。
麥格帶着笑意說道:“我現在只想嚐嚐你做的布丁。”
“當然沒問題……哦,我是說,可能有點糊了,但味道也還不錯……”
……
渾濁的蜂蜜酒液散發着複雜的香氣,麥子發酵的酒精醇香,野生蜂蜜的甜香,發酵過程中產生的雜醇香氣。
哪怕已經無數次品嚐這種味道,戴西依然覺得,這是她喝過最好的酒:
“當四位創始人抵達異空間時,紛紛被眼前的一幕幕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幾百年的時間裡,長生者的魔法將異空間污染成了難以想象的扭曲模樣,幾乎沒有活物生存……”
“籠罩整個世界的迷霧、飄蕩的酸雨雲、血肉扭曲拼湊成的怪物……整個空間充滿了讓人不適的詭譎異象,就在四人一籌莫展的時候,赫奇帕奇穿透幻想洞見真實,帶領其他三人找到了梅林和摩根留下的線索。”
“請等一下,多德里奇女士……”洛倫皺着眉打斷了多德里奇女士的講述,“梅林爲什麼只留下了線索,他本人呢,難道死在異空間了嗎?”
他不相信這位改天換地的傳奇巫師就這樣消逝了,從多德里奇女士前面的講述來看,梅林能夠輔佐三任國王,殺死長生者後還能繼續跟其他人僵持幾十年,怎麼看梅林都窺破了壽命的限制,和長生者們一樣獲得了永生。
在異空間監牢裡,長生者們肯定沒本事圍殺梅林,不然他們早就衝出來了。
那爲什麼梅林沒有及時阻止長生者們的異動,反而只是留下線索,等待四巨頭前來發覺?
“誰也不清楚梅林的去向……”戴西定定看着渾濁的蜂蜜酒液,沉默片刻後緩緩搖頭,“或許他被那位薇薇安害死了,或許他和過去的善良長生者一樣,厭惡了漫長的生命選擇自我瞭解,又或許和伱說的一樣,他跟薇薇安幸福地生活在某個地方。”
“我所知道的,僅僅是四位霍格沃茲創始人來到異空間後,在一棵果實豐茂的橡樹下找到了摩根仙女的魔杖,在赫奇帕奇女士觸碰到魔杖的瞬間,塵封在歷史中的光影和記憶浮現在四位創始人眼前,於是他們明白了所有的真相……
四位創始人跟梅林不一樣,他們的魔法更加新奇,擁有更多的可能……但那時候的他們還是太年輕了,無法跟積累幾百上千年的長生者們抗衡。”
“聽起來是霍格沃茲建立沒多久的時代,格蘭芬多跟斯萊特林還沒有鬧掰,那他們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
洛倫點點頭,“不過,如果他們四人精密配合,再加上已經流傳開的索命咒的話,也不是不能打對吧?”
戴西看了一眼洛倫期待的神情,搖了搖頭:“長生者的經驗讓他們配合更加緊密,不僅如此,流傳開的索命咒跟梅林殺死長生者的魔法有一定的區別,而且施展魔法的是四位創始人,他們的魔力距離梅林還有一段距離。”
“最麻煩的是,被囚禁了幾百年的長生者們逐漸陷入瘋狂,爲了突破梅林的時空封鎖,在自己和他人身上嘗試各種禁忌魔法,把整個異空間弄得亂七八糟……身處陌生環境的四位創始人完全不是對手,只能苦苦支撐,最終落荒而逃。”
“啊,竟然完全打不過嗎……”洛倫小聲嘀咕道,“還以爲他們能憑着友情羈絆什麼的慢慢剿滅這些人,結果在組合技上也輸了……”
“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再偉大的巫師也是人……”戴西臉上並沒有多少擔憂,她知道後續事情的發展,正義終究戰勝了邪惡,
“回到現實世界後,四位創始人醒悟過來,不能跟長生者們硬碰硬。他們再次找到了妖精國王萊格納克一世,在他的幫助下用拉文克勞的冠冕,赫奇帕奇的金盃構造了一個魔法——
憑藉拉文克勞的冠冕吸納長生者們扭曲瘋狂的意識,再用赫奇帕奇的金盃磨滅他們,這個計劃持續了很多年,最終取得了完全勝利。他們再也沒有夢到過任何荒誕場景,探索夢境的器皿也不再連通異空間。”
洛倫知道事情並不像多德里奇女士講述得這樣簡單,四位創始人完成了梅林與仙女摩根未完成的工作,從他們選擇的道路和方式上看,四人在靈魂魔力上走出了新的道路。
拉文克勞對智慧的掌控,赫奇帕奇獨特的溫和……就是不知道斯萊特林在其中發揮了哪些作用。
至於格蘭芬多?大概是再次邀請到了妖精國王萊格納克一世吧。
“也就是說,四位創始人沒能到異空間確認戰果……”洛倫仔細梳理着她講述的內容,“這種處理方式很智慧,也很斯萊特林,但他們不能主動深入異空間,誰也不清楚真正的狀況……長生者們又是一羣心計深沉的人。”
洛倫說着,語氣不自覺慢慢變得有些凝重,臉上帶了一些擔憂。
主要是現實世界還有個黑魔王,隨時可能跟長生者勾結起來,給世界捅出個大簍子……到時候只靠鄧布利多校長一個人,洛倫擔心他頂不住啊。
畢竟就連梅林跟四位創始人都沒能完全料理那羣傢伙……
戴西搖了搖頭,解釋道:“只是當時沒辦法確認,拉文克勞和斯萊特林心中也不能完全安穩……後來他們精研魔法,到了晚年的時候,通過仙女摩根留下的關於星相的記錄,他們再次打開了通往異空間的通道。”
“長生者們的神智完全消亡了,只是他們在徹底腐朽前用殘存的軀體留下了詛咒,聲稱詛咒麻瓜和巫師未來將遭遇比長生者們更加嚴重災難。”
“如果他們生前都不能製造這種災難,那這種詛咒聽起來像是臨死前的無能怒吼……”洛倫語氣輕鬆地說道,他懸着的心落回了肚子裡,“而且距離那個時代過了近千年了,世界現在還是好好的。”
有些奇怪的是,戴西卻沒有附和他,而是安靜地喝了一杯酒:“他們的確設下了一個詛咒,而且算計到了四位創始人。”
“啊?”洛倫驚愕地看着她。
“長生者們預料到四位創始人會重返異空間,於是將他們最惡毒的、追求永生的魔法通過一種難以察覺的方式隱藏了起來,依附在拉文克勞的冠冕上,回返現實世界後,迅速消失潛藏了起來。”
戴西回憶着當年的經歷,“幾個世紀後,這種魔法被一位邪惡的巫師得到了,他散播了黑死病,企圖在無盡的死亡中體悟永生的奧秘。”
“黑死病……”洛倫睜大雙眼後又鬆了一口氣,他悄悄看了一眼戴西,試探着說道,“我記得,尼可·勒梅似乎解決了這次麻煩……”
洛倫說着,突然停了下來,有些愣住了。
戴西幾乎將魔法史詩在他面前梳理了一遍,曾經學習魔法史產生的疑惑都有了答案。例如古代魔法爲什麼遺失消散,長生者們的歸宿謎團……
然而隨着尼可·勒梅的出場,他腦海中不由得產生了更多的疑惑。
如果永生的魔法被銷燬禁止了,那麼用魔法石煉製長生不老藥的方式又是從什麼地方流傳下來的?
亞伯拉罕究竟是誰,是曾經的長生者嗎?
是選擇自我瞭解的善良長生者,還是參與統治世界的邪惡長生者。
尼克·勒梅先生在這樣的歷史裡扮演着怎樣的角色?
最後還有一點,洛倫擡眼看向眼前這位破釜酒吧的創造者,戴西·多德里奇女士,她這位16世紀的人,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是的,長生者們遺留的魔法給這個世界造成了大麻煩……但俯瞰整個歷史,黑死病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兩頁,尼可·勒梅先生和曾經的梅林,曾經的霍格沃茲四位創始人一樣,他最終解決了這個大麻煩。”
戴西似乎感受不到洛倫探究的目光,或者她感受到了,但不在意,“但這並不意味着我們安全了……黑死病事件後,麻瓜們似乎掙脫了束縛的枷鎖,用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飛快發展,到了我所在的時代,他們已經成爲了世界的主宰者。”
“聽起來……黑死病算不上比長生者們更加嚴重的災難吧?”洛倫眉頭微微皺起,“而且四位創始人就這麼放過那個詛咒了嗎?按照斯萊特林跟拉文克勞的性格,哪怕認爲詛咒是無能狂怒,也會仔細檢查吧?”
“事實上,斯萊特林的確用預言窺見了詛咒的真相……”戴西神色略微有些恍惚,過了半分鐘才緩緩回神,眼神凌厲地沉聲說道,
“那詛咒是一場註定發生的戰爭,在遙遠未來的戰爭,屬於巫師和麻瓜的戰爭!”
“什麼意思?”
戴西淡淡說道:“摩根先生,你認爲麻瓜和巫師能夠和諧共處嗎?”
“應該……”洛倫仔細思考了一番,卻沒能得出什麼肯定的答案。
鄧布利多也曾經問過他類似的問題,他當時認爲魔法界註定被麻瓜社會衝擊,巫師註定被麻瓜的思想改造……
現在再看這個問題,又有了新的思考。
任何衝擊改造都會產生衝突和反抗,如果巫師的反抗對麻瓜造成切實傷害,如果衝突持續升級……
“年輕時期的我曾經見過許多巫師與麻瓜之間的悲劇,所以我建造破釜酒吧,沒有什麼太虛幻的妄想,只是想在這間酒吧裡,能讓巫師跟麻瓜們和諧共處……”
戴西回望酒吧前廳裡的燈火輝煌,語氣悵然:“但那只是奢望,戰爭只會有一個勝利方……
如果巫師獲勝,麻瓜的血脈會被種上魔法,契約會讓他們成爲跟家養小精靈一樣低賤的奴隸。如果麻瓜獲勝,巫師的魔力則會被視作原罪,巫師們需要承受各種殘酷的刑罰贖罪。”
“這只是最糟糕的情況……”洛倫張了張嘴,話語卻沒有一點說服力。
哪怕在沒有魔法的世界,僅僅因爲膚色不同,人類也會分爲不同陣營,暴力和衝突從未停止。哪怕到了21世紀,還會有人以種族衝突的名義發動戰爭,毫無節制地屠殺另一方的婦女兒童。
戰爭,人類歷史永恆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