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啵……”
哈利的魔杖輕輕一點，籠罩在他腦袋上的透明氣泡清脆破裂。
“哦，糟糕。”哈利臉皺在一起，苦惱地說道，“這樣的泡頭咒太脆弱了，而且肯定堅持不了一個小時……”
“還是想想去哪裡購買鰓囊草吧。”赫敏手掌託着下巴，手肘抵在膝蓋上，專注地盯着洛倫的魚漂，“那是屬於很不常見的草藥，一般的藥店不一定能買到。”
“哦……”哈利愁得兩條眉毛打結。
“再用一次召喚咒怎麼樣？”羅恩拉起空蕩蕩的魚鉤，重新掛上餌料丟下水，“第二個項目開始的時候，你從附近的麻瓜城鎮弄一套水肺過來。”
啊，有點內疚……
這些人魚肯定是因爲他的勇士身份才拖他們下水，小夥伴是受自己牽連了。
沒有人搭理他。
這就是人魚的魔法？
偶爾有小魚兒輕盈敏捷地遊過身邊，像一支支銀色的飛鏢，有一兩次哈利彷彿看見了一個大傢伙在前面遊動，但等遊近了一看，才發現那不過是一根黑乎乎的大木頭，或是一團茂密糾結的水草。還有怪模怪樣、長相兇惡的格林迪洛，體型巨大的烏賊……
輕微的震動從冰層沿着腳底傳導進心裡，震得人心裡毛毛的，彷彿有巨浪在拍打冰面，嗡嗡隆隆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沒有人搭理他，洛倫幾人遊着跟上去，一邊討論。
“默庫斯是我們首領。”男低音人魚解釋了一句，沒有多說。
四人對視一眼，在清楚人魚沒有惡意後，幾人心神逐漸安定，並且在水下自由呼吸的奇妙感覺更引起了他們強烈的好奇心，幾人迫切的想知道人魚想要做什麼……
“咔嚓咔嚓……”
戴着紅色珊瑚石手串的人魚來到幾人面前，用低沉渾厚如同男低音歌唱家的聲音說道：“跟我來吧，長老要見你們。”
就像火蜥蜴的魔力能夠讓火蜥蜴在火焰中自由活動一樣，紅色珊瑚石爲他們添加一種神奇動物的魔力，讓人類可以如同水生動物一樣在水中生活。
“不信算了！”老人魚有點惱羞地罵了一句，聲音再次變得蒼老而遙遠，“因爲生活在遠離陸地的深水裡，趕不上人類，但因爲海洋和湖泊的饋贈，我以爲人魚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繁衍下去……”
晃動四肢在水中漂浮，周圍的光感並不昏暗，反而有些明亮。
聽到羅恩的問題，哈利稍作沉吟，慚愧地低下頭說道：“應該是因爲火焰杯的事情，抱歉，連累你們了！”
“……”
他們身後聳立着一座烏黑的雕像，雕像的面容已經模糊了，表面積了一層厚厚的淤泥，貝殼和藤壺的殼附着在上面，甚至有飄搖的海草，不過通過粗略的形體判斷，那是一座人魚雕像。
羅恩被逗得笑了兩聲，就在他分心的時候，魚鉤上的餌料再次被魚兒偷走。
冰塊崩裂的聲音消失了，明亮又模糊的天光映照下來，幾人漸漸冷靜下來，往前遊了遊，看清楚周圍浮動的事物。
雕像下面有一座平臺，似乎是村莊廣場一樣，中央漂浮着一大羣人魚在齊聲歌唱。
“伱會說話？”羅恩驚奇地誒了一聲，“嘿，我也能說話！”
“啊——啊——唔……”
哈利瞄了眼前面帶路的人魚，又悄悄瞄着幾位小夥伴，心裡有點過意不去。
“如果實在什麼藝術天分都沒有，那就馴養諸如格林迪洛、馬頭魚尾海怪、洛巴蟲這些小傢伙，捕魚狩獵也很好……”
老人魚自顧自地說着，聲音蒼老而遙遠，彷彿經過歲月長河的滌盪般清晰響起。
和他們熟知的美人魚不一樣，它們在水下顯得有些發綠，樣子怪可怕的，而且手指間有蹼連着，皮膚呈鐵灰色，墨綠色的頭髮長長的，蓬蓬亂亂。他們的眼睛是黃色的，殘缺不全的牙齒也是黃色的，脖子上帶着用粗繩子穿起的鵝卵石。
“我們根據棲居的地方不同就分成了不同的亞種或種族。記得在很早的時候，我們都被被稱爲塞壬，後來，那些生活在溫暖水域中的人魚有了更加美麗的外貌，所以有了美人魚的稱呼，而生活在冷水中的人魚，如蘇格蘭的塞爾基和愛爾蘭的麥羅，就沒那麼好看咯……”
四人瞬間踩空，被重力拽進水裡，尖叫聲被水浪打散。
“是啊，只要你在一個小時內學會如何操作水肺，再說服裁判不計較你違反保密法，從而不取消你的比賽資格，順利的話，你能順利通過第二個項目。”赫敏語氣溫柔的給他們潑了冷水。
洛倫的瞳孔裡浮動着幽藍色的陰影，他看見他們四人身上也浮動着相似的紅光，微弱柔和，正是這層紅色柔光讓他們的身體發生了奇異的變化，能夠在寒冷的湖水裡自由呼吸。
赫敏斜了他一眼：“說起來，最理想的辦法是讓你自己變形，變成一艘潛水艇什麼的……不過可惜，雖然阿尼馬格斯教學班講過一些人體變形的知識，但是還不夠。”
不知道遊了多久，看見了些新鮮的東西——前面是一片碧綠的水草，每一條都有好幾英尺長，真像一片茂密的草坪，散落着閃閃發亮的小石子。
一路跟隨他爬游到人魚雕像的肩膀，腳底踩在有些滑膩的淤泥上，登高遠眺，人魚村落中用石頭搭建的屋子如同旋渦一樣分佈在湖底，窗口透出各色寶石的亮光。
某一個瞬間，面前的冰面驟然開裂，片片崩碎。
赫敏睜開眼睛，驚愕的環視四周，卻只看到浮動的長條狀水草，像是樹林一樣茂密，他看到水草周圍聚攏着數不清的黑影，不斷晃動的，只能看清輪廓的人影。
哈利和羅恩飄在後上方，表情呆滯，已經看傻了。
人魚，每一個都拖着長長的魚尾。
洛倫幾人的目光被合唱團前面的指揮吸引，不由自主地看過去，只一眼，他們就知道那位指揮就是人魚口中的長老——
嗯？
冰層崩裂的咔嚓聲！
翻過一個水底峽谷，洛倫的目光穿透灰亮的、詭譎的湖水，望着遠處的黑影，那裡的湖水是陰暗朦朧的。
爲首的人魚長着綠色長鬍子，手上戴着一串紅色珊瑚石串成的手串，散發着柔和的紅光。
他可以肯定，這位穆迪教授身上依然存留着草蛉蟲的氣味，也就是說他依然在服用複方湯劑。從平日裡用餐時和聖誕舞會時觀察到的情況來看，這位假冒的穆迪教授似乎跟巴蒂·克勞奇很熟，兩人熱衷於跟斯內普對話，熱臉貼冷屁股也一點不惱。
他揮了揮手解散隊伍，轉頭看向幾人，帶着笑意的眼睛在水裡微微放光，張口發出蒼老但有力的聲音：
“讓你們久等了，默庫斯每天給我自由活動的時間不多，我必須好好珍惜。”
“啊！”
再往遠看，前面渾濁的湖水裡出現了一塊大岩石，上面繪着許多人魚，他們手裡拿着長矛，正在追逐着一些看上去像是巨烏賊的東西。
洛倫心思跟着魚漂一起浮動，心神似乎沉進幽深的湖水中，耳邊響起咕嚕咕嚕的氣泡聲，冰層崩裂的咔嚓聲……
他不在意地重新上餌：“說起來，穆迪教授已經任教半年了，我覺得他還挺不錯的，雖然有些古怪，但非常稱職，你們說呢？”
寂靜壓迫着耳膜，進入很深的湖底了，水底是大片大片的黑色淤泥，湖水因爲他們的攪動泛起了黑乎乎的水渦。
走到人魚合唱隊近前，但那歌聲聽起來依舊縹緲。
手裡拿着長矛，粗壯有力的銀色魚尾拍擊着湖水。
鄧布利多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說不定哦，有關人魚的資料很少，他們生活環境太特殊了。”
一時沒人接話，哈利左右瞄了一眼，自覺應該承擔起溝通重任，主動挺胸站出來說道：“老先生，您找我們有什麼事嗎？”
“人魚啊，是和人類一樣複雜的生物。”
洛倫盯着黝黑深邃的冰洞，不由得回憶起了穆迪教授最近的黑魔法防禦術教學，以及在火焰杯開賽後的舉動……
老人魚笑了笑，搖動微微顫抖的尾巴向上攀升：“我這裡不方便喝茶，就帶你們看一看人魚部落的風景吧，跟我來……”
洛倫、赫敏、哈利和羅恩，包括那位男低音人魚，都沒有說話，但從他們的眼神來看，四人一魚都不是很贊同這個觀點。
這裡離岸邊的距離太遠了，冰層不穩，幾人一時間不敢貿然跑動。
“你們說，人魚長老找我們爲了什麼事啊？”
兜兜轉轉，事情最終還是回到練習泡頭咒和尋購鰓囊草兩方面。
人魚從四面八方涌現出來，都好奇地望着他們，衝他們的手腳和嘴巴指指點點，並用手掩着嘴竊竊私語。
他太老了，任何人第一眼都能注意到這一點，墨綠色的頭髮和深綠色的頭髮都已經枯敗乾癟，根本不像泡在水裡的東西。他的皮膚和鱗片已經老得起皺掉色，上身的鐵灰色和魚尾上的銀色混在一起，變成一種介於灰白色和銀色之間的顏色。
沒有預想當中的寒冷，也沒有落進水裡的窒息。
哈利頹然地看着冰洞裡流動不息的湖水，嘆了口氣嘀咕道：“要是比賽允許別人幫忙就好了，我可以在穆迪教授面前違反校規，他或許會把我變成一條鯊魚……”
穿過纏結的綠色水草構成的草叢，來到一個寬闊平整的平臺。
“emmm……”
“聽起來真不錯！”哈利知道他在胡說，附和着調笑道。
赫敏不置可否，側頭和洛倫交換了個眼神，默契地沒有說話。
這與頂着泡頭咒在水下呼吸的感覺截然不同，泡頭咒還是儲存空氣，或者從周圍的水裡汲取氧氣，而紅色珊瑚石直接直接讓他們的身體適應了水下世界。
他專注地指揮着合唱團，男低音人魚靜靜地等在旁邊，洛倫他們也彷彿感受到某種靜寂的莊嚴，安靜地等在旁邊。
他們很快達成共識，晃動手腳跟了上去。
“鄧布利多有時候會下來跟長老聊天，還會教我們人類語。”男低音人魚嫌棄地瞥了他一眼，晃悠着尾巴往廣場游過去。
“開個玩笑嘛，赫敏，別那麼認真！”
四周赫然出現了許多粗糙的石頭蝸居，那地方似乎是人魚小村莊，分佈着一些房子，上面斑斑點點地沾着水藻，黑乎乎的窗戶裡有一些人魚面孔。
“人魚長老，會不會已經幾百歲了？”
在一片朦朦朧朧的奇異景色中游動，耳邊一片寂靜，隨着潛游深度的增加，他們漸漸只能看清楚周圍十英尺內的情景，在湖水裡每划行一下，就有嶄新的景色從前面的黑暗中突然浮現。
合唱臨到尾聲，老人魚從兩邊往中間做弧線，手像抓東西一樣抓住空氣，最後合上，以一個強有力的長高音結束。
哈利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回答，愣了一下，張了張嘴，最終沒能接上話。
聲音空靈而縹緲。
“對哦，鄧布利多會說人魚語！”羅恩絲毫沒察覺他的嫌棄，與有榮焉地說道，“嘖，我們校長交友真廣泛。”
冰涼的水流如同空氣一樣被順暢地吸進肺裡，在胸腔內轉過一圈，重新從口鼻吐出，彷彿呼吸一樣自然。
爲首的人魚搖動尾巴轉身，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跟上來。
“唱歌吟詩，沒什麼音樂才華的可以收集好看的石頭做成項鍊，製作珠寶和武器，創作雕塑……
老人魚理了理鬍子，朝他們露出一言難盡的笑容：“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遠近聞名的美人魚嘛！”
洛倫很快適應這種呼吸，感覺手被小女巫攥得緊緊的，甚至有點疼，他伸手摟了摟緊閉雙眼的小女巫。
“我馬上要死了，想找人說說話。”
如果洛倫不是看着他們唱歌，大概會以爲歌聲是從天上飄下來的。
洛倫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這是人魚的魔力！
隨着三條巨大的裂縫從冰洞向四周漫延，洛倫驀然瞪圓了眼睛，將赫敏往自己懷裡拽了拽，哈利和羅恩也驚恐地貼在一起。
洛倫安靜聆聽，冰涼的水流隨着呼吸沁進胸腔，不知道爲什麼，儘管人魚長老講述的是美好願景，他還是從這些話裡聽出了一些悲涼。
比深冬湖水還要寒冷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