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聽完楊濤的話,我看着昏迷不行的大龍:“你覺得他是內鬼?”
“我剛纔跟護工聊了一下,確實覺得大龍不正常。”楊濤做了個深呼吸:“首先,大龍他們的身份確實不足以被人重視,其次,他們行進的路線沒人知道,其三,大龍他們跟你遭遇偷襲的時間太一致了,咱們先不論他們被收拾有沒有意義,可是如果沒有人通風報信的話,別人怎麼會找到他們呢?又怎麼知道他們開的是什麼車,在什麼時間下的高速呢?”
聽完楊濤的回答,我邁步走到了牀邊,輕輕推開了窗子,點燃了一支菸:“當時小胖他們被活埋的時候,求救的那個視頻就是大龍發給我的,當時你也看見了,如果大龍真要害小胖和淮陽的話,他根本沒必要把位置報給咱們,不是嗎?”
“如果大龍是剛做的內鬼呢?”楊濤認真的看着我:“如果大龍做了內鬼,小胖和淮陽就是投名狀呢?如果大龍能把自己最親近的兄弟除掉,來換取外人的信任,是不是也就說明,他這個人真的心狠手辣,並且毫無底線可言了呢?小飛,如果大龍真的出賣了小胖和淮陽,咱們留下他,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聽完楊濤的話,我神色痛苦的看了大龍一眼:“不會的,我相信大龍我會這麼做的。”
“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畢竟大龍和小胖跟了你這麼久,你跟他們是有感情的,而且你覺得大龍如果真的叛變了,那麼他只要隨便找一個理由,一個人跑回公司博取咱們的信任就可以了,沒必要冒着被活埋的風險,但是淮陽的身體素質跟大龍差不多,憑什麼大龍沒事,淮陽卻窒息而死了呢?”
“不可能,大龍不會是鬼。”我咬牙搖了搖頭:“大龍發來的那個視頻,你也看見了,本身就是模糊不清的畫面,如果不是你認出了立面的建築,那咱們根本不可能找到他,而且……”
“但咱們終究找到他們了,不是嗎?”楊濤面容平靜的看着我:“當時咱們急於去救大龍他們,根本就沒來得及搜山什麼的,如果對夥的人先埋的人是小胖和淮陽,而留下了其餘的人在路口守着,等看見咱們向上山的方向行進,再埋的大龍呢?”
楊濤話音落,我已經沒有辦法再去辯駁。
“小飛,按照我的理解,目前似乎只有這一種方式,才能解釋得通整件事情的經過,我知道這種想法很髒,但是對於現在的咱們來說,髒,本身不就是很正常的嗎,最近我們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你難道還沒看懂嗎,我們身處的就是一個十分骯髒的圈子,身邊全都是藏污納垢的人,說真的,當年在龍城的時候,我剛加入盛東這個大家庭,我無比的相信兄弟情義,但是一路走到今天,現實告訴我,相信兄弟情義的人,都死了,只有那些嘴上高喊情義無價,但實際上自私自利的小人,才能逍遙自在。”楊濤做了個深呼吸:“不得不承認,大龍這次很冒險,差點把命都給丟掉,可是他倘若真的是個內鬼的話,我們就危險了,大龍雖然地位不高,但他知道的核心秘密已經很多了,不是嗎?”
“呼!”
聽完楊濤的話,我扔掉了手中的菸頭,使勁搓了一下臉:“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我不會懷疑任何一個人,包括我身邊的兄弟。”
楊濤聽完我的回答,做了個深呼吸:“小飛,我不希望看見你也是那個到死都相信情義無價的人。”
聽見楊濤的一番話,我擡頭跟他對視着:“怎麼,你現在已經開始不相信這些東西了,是嗎?”
“你知道嗎,我有多麼想自我催眠,告訴我自己我是相信這一切的,但是我做不到。”楊濤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眉宇間透出了一絲痛苦:“我知道你也跟我是一樣的想法,現在的東哥,已經不是曾經大哥跟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隔閡的大哥了,他對我們充滿了欺騙和謊言,整個盛東公司早已經腐朽了,只剩下了一個外強中乾的殼子,曾經那些無比相信兄弟情義的人,或許在我看來,他們是傻子,也或許他們跟我一樣,早已經看透了一切虛僞的本質,可是他們仍舊還是願意傻傻的堅守着自己所相信的一切,其實那些倒下去的人,他們纔是盛東公司真正的脊樑,可是現在這一批人都沒了,盛東公司的血和肉都沒了,我只有在你身上,才能看見曾經那些人的影子,我以前總是聽你們提起大斌、晉鵬、子謙那些人,還有我見到的國豪、阿虎、三葫蘆,說真的,如果這些人都在,我都無法想象盛東公司會強大到一個什麼地步,可是這些人全沒了,他們步步血淚,用自己的命硬生生的把盛東公司擡到了這麼地位,可是如今的盛東公司,真的是當年大家努力的那個目標嗎?這麼多人努力了這麼久,難道就是爲了看見今天這樣一個盛東公司嗎?”
“你知道嗎,其實我也知道公司髒了。”聽完楊濤的話,我微微一笑:“但是我一直都不敢想,我一直都強迫自己不去想,但我不去想,不代表有些事情不存在,所以我只能去堅守我認爲對的東西,大斌、子謙、晉鵬、阿虎、三葫蘆……太多了,爲盛東公司付出的人太多了,他們不會是最後一個,我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楊濤聞言,皺眉看向了我:“小飛……”
“別說了。”我擺手打斷了楊濤的話:“我知道你現在對公司很不滿,其實我也不滿,但我真的沒辦法選擇,因爲盛東公司是我的家,我們辦法在房子漏雨的時候拋棄他,所以我只能去盡力補屋頂,如果有可能的話,我也想看見盛東公司越走越遠,甚至有一天公司出現了危機,真的需要我做出犧牲的時候,我也會用命去擡着它往前走一步。”
楊濤認真的看着我:“你這是愚忠!”
“我這是信仰。”我同樣認真的迴應了一句:“人這一輩子,不能只追求利己和物質吧,我們總得有點追求的活着吧,我選擇爲盛東公司去付出,是因爲我想讓我那些還活着的兄弟們能不像我一樣活得這麼累,也想讓我那些死去的兄弟們能把眼睛閉上,與其在幾十年後躺在養老院的病牀上苟延殘喘等着眼下最後一口氣,我寧可在我還有力氣能選擇的時候,去決定我的人生。”
“哎……”
楊濤聽完我的話,伸手‘嘭’的對着牆上打了一拳,隨後無奈的看了我一眼:“但願如此吧,但願你守護的東西,真的值得你去守護,不管是大哥也好,還是兄弟也罷。”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看見楊濤的舉動,我皺起了眉頭:“在我的印象中,你很少有這麼氣急敗壞的時候。”
“我確實知道了一些事情,但多少應該算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吧,而且我知道的事,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了,因爲這件事,確實有些噁心。”楊濤笑了笑,微微搖頭,重新把目光投向了大龍:“你真的不懷疑他?”
我端起牀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我不會懷疑任何一個人。”
“希望你是對的。”楊濤聽完我的回答,也瞟了大龍一眼:“以前的盛東公司,凝聚力是很強的,大家全都在奔着一個目標去努力,哪怕那時候的我們什麼都沒有,但是大家的心特別齊,可是我們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彷彿一盤散沙了呢?”
“嘶嘶!”
空蕩蕩的病房內,除了大龍呼吸機的聲音,沒人回答楊濤的問題,因爲這一點,我也沒想明白。
……
我在大龍的房間裡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八點多,大龍才睜開了眼睛。
大龍醒來的時候,房間裡只有我和那個護工兩人,看見大龍醒了,護工激動的站起了身,看着大龍:“你的情緒別激動,放輕鬆,什麼都別想,我去叫醫生。”
話音落,護工推門就跑出了房間,而大龍躺在牀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會,隨後單手撐着牀就要坐起來。
“別折騰了。”看見大龍的動作,我邁步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你纔剛醒過來,好好休息吧。”
“我沒事。”大龍聽完我的回答,微微搖頭,然後硬生生的坐了起來,伸手拽掉了臉上的氧氣罩,接着把手上的針頭也給拽掉了,弄得手背上全都是血,弄完這一切之後,大龍坐在牀上,臉色蠟黃,雙目無神。
看見大龍這副模樣,我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不想問問小胖他們的情況嗎?”
“哦,對。”大龍點了點頭,看着我:“飛哥,他們怎麼樣了?”
“沒了。”我胸口微微起伏:“小胖和淮陽,都沒了。”
“沒了……”大龍聽完我的回答,輕輕點了點頭,臉上依舊什麼表情都沒有,扭頭看着窗外被陽光揮灑的城市,用手微微遮擋了一下刺眼的陽光,就那麼木然的看着窗外,不發一語,也沒有什麼難過的表情,彷彿死掉的人不是跟他患難多年的兄弟,而是街邊的幾條野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