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茜抿脣,“那你可知沐昭儀爲何要打聽這兩人?”
小亮子搖了搖頭,“奴才不知。”
念芝忍不住罵道:“不知你就不會問麼?什麼都不知道就趕隨便幫人打聽消息,你就不怕熱禍上身,到時候連累主子?”
小亮子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頭低得更下了,“奴才倒是有問過鄧公公原因,可惜他也不知道,奴才更是無從得知。”
念芝又想開口責罵,楊茜掃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話,而後便讓小亮子退下了。
很快趙林又被喚了進去,楊茜吩咐出去打聽一下,這兩天琉璃閣那邊可有什麼動靜,或是有什麼人去過了。
趙林不負所托,出去一趟回來就打聽到藍玲若今天去過琉璃閣的事了,讓楊茜不禁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此時依玉也站在一旁,見狀便悄悄退了出去,快步離開錦繡宮,直奔長樂宮而去。
她入了長樂宮之後,刻意繞開了琉璃閣,徑自去了藍玲若所居的幽蘭軒,進了院子好一會兒纔出來,依舊繞開琉璃閣出去。
這一路走來,沒有一個琉璃閣的人看到她,自然也就不知道她去過幽蘭軒了。
依玉回到錦繡宮,趙林早已退下,她把其他奴才都給屏退,只留了個念芝在裡頭,然後壓低聲音把剛剛打聽來的事告知了楊茜。
她說了好一會兒,念芝越聽臉色越難看,楊茜卻始終是那副慈眉善目,低眉淺笑的神色。
在聽依玉說完之後,楊茜對念芝招了招手,待她過去之後,便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念芝一邊點頭一邊應着,聽完她的話之後便退了出去,楊茜看着她的背影笑得一臉風輕雲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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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裡,華陽宮裡突然起了一場大火,立時惹得整個後宮都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沐清靈在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敲着鑼大喊:“走水了,華陽宮走水了。”
她一個激靈就醒了過來,爬起來快速的穿好衣服,連還沒來得及穿好衣服的小茹都沒有帶,獨自奔着華陽宮去了。
華陽宮只有一個玲瓏閣裡住了人,而那人還是她剛剛纔查到的,已證實出了牆的柳飄然。
本來她還只是有點懷疑,柳飄然的背後應該是有人的,否則她不可能連升兩次份位。
雖說從才人升到貴姬是因爲她的一舞傾城,但後宮嬪妃去給使者獻舞可不是她想去就能去的。
宮裡有專門訓練舞姬的教坊,若是沒個人先在皇上面前說了話,如何能輪到一個嬪妃來獻舞?
她本是想借着柳飄然與歐陽平凡的事找出這背後之人,看看這人到底是在替誰辦事兒,怎料這才動手,便出事了,估計是要殺人滅口。
小茹也早已穿好衣服跟了出來,一直在後面提醒她慢點走,可她哪裡還慢的下來,恨不得再快一點。
可在宮裡她不好隨意使用武學,有輕功也得藏着掖着,不敢再像剛入宮那天遇到雲纖塵那般,隨意在人前展現,只得小跑着過去。
待她來到華陽宮的琉璃閣前,只見大火已將整個院子都給吞噬了,而火勢如此之大,裡面不但沒有人跑出來,竟是連句喊聲都沒有。
一名婕妤,少說也有幾個奴才伺候着,不可能都睡死了,只能是被人做了手腳,早已昏睡不醒,甚至是已死了。
站在琉璃閣外,沐清靈很想衝進大火中把柳飄然給救出來,可惜火勢這麼大,她也是有心無力。
小茹跑了一路,走到沐清靈身邊時早已是氣喘吁吁,看着眼前的大火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也不知累得還是被震驚的。
軒轅墨很快也來了,看了一下火勢,當即讓那些正在奮力救火的人停下來,自己轉身就想走。
是個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這大火是鐵定撲不滅的,裡面的人也無法相救,但表面功夫還得做一做。
如今皇上開了金口,那些人自是立刻就停下動作,根本不會有人會爲裡面枉死的人感到惋惜,而那背後之人,怕是正在開心的大笑吧。
看到軒轅墨出現,沐清靈並沒有上去行禮,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大火,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軒轅墨在轉身的時候纔看到她,當即向她走過去,問道:“都這麼晚了,你還出來幹什麼?”
沐清靈還是側目去沒有看軒轅墨一眼,依舊盯着大火,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晚了,終究還是晚了。”
軒轅墨不明所以,疑惑的問道:“什麼晚了?”
沐清靈這纔看了他一眼,眼神有點奇怪,搖了搖頭道,“沒什麼,看來這大火是撲不滅了,裡面的人也救不出來,我還是先回去吧。”
軒轅墨總覺得眼前的沐清靈很奇怪,半夜三更不睡覺跑來看大火姑且可以算做是她好奇心強,但這番莫名其妙的話又是爲何?
看她已轉過身子準備離開了,他也忙跟了上去,吩咐身後的趙祥道:“沐昭儀受驚了,朕今夜就去琉璃閣歇息,你且去準備。”
趙祥應了一聲,立刻就帶了兩個人先離開了。
小茹看了看自家主子,又望了望漸行漸遠的趙祥等人,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最終一跺腳,跟着趙祥走了。
主子的寢室一般都只有她才能進去,可不能讓趙公公亂碰,免得等主子回來了,找她算賬。
軒轅墨本就只帶了五個人出來,趙祥帶走兩個,身後便只剩下兩個了,而這僅剩的兩個,還被他一句話給打發回了養心殿去。
沐清靈走在安靜的走在他的身側,對於他做了些什麼,接下來又想做什麼,沒有絲毫的興趣,只是低着頭往琉璃閣的方向慢慢走着。
“你在想什麼?”軒轅墨難得見她如此安靜,等了好一會兒還不見她出聲,忍不住開口相問。
沐清靈嘆息一聲,“沒什麼,只是覺得這有點奇怪罷了,好端端的怎就突然走水了呢?可憐裡面還有那麼多人在。”
軒轅墨輕笑起來:“沒想到你竟會爲裡面的人感到惋惜,看你對雲纖塵和小玉做出那些事兒來,朕還以爲你是鐵石心腸呢。”
沐清靈微微一愣,側目看着邁着悠閒地步子走在身邊的人,難不成在他的眼裡,她竟是這樣一個人麼?
軒轅墨也微微側頭,迎上她的目光,抿脣道:“怎麼,你覺得朕說錯了?你其實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之所以對她們手段殘忍,皆是因爲那是謀害婉兒的元兇,罪有應得,死不足惜?”
沐清靈的心漸漸下沉,收回目光搖搖頭:“皇上沒有說錯,我的確就是個心狠手辣之人。”
軒轅墨被她一句話就堵得話語一頓,本還以爲她會爲自己反駁一兩句呢,沒想到結果卻是如此輕易的就承認了。
沐筱雅低着頭,沒有再說話,之前還在爲要不要說出柳飄然的事兒糾結,現在已完全沒有這必要了,她又還有什麼好說的?
軒轅墨幾次張了張嘴,想再說些什麼,可是最後卻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默默的陪着她走到了琉璃閣。
今夜的沐清靈太過安靜,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問了她又不說,他還能怎樣,難道要嚴刑逼供麼?
兩人躺在牀上,沐清靈刻意的與他保持着距離,卻終究還是無法逃離他身上的熟悉味道,紛亂的思緒便越發的凌亂了。
也不知軒轅墨是怎麼想的,這個時候居然還有把她壓在身體下的興致,她卻是緊抿着脣連吭都沒吭一聲。
他一邊肆無忌憚的攫取,一邊溫言細語的問她:“你這到底是怎麼了,爲何突然如此安靜?”
沐清靈這纔開口道:“無事,只不過是看到柳婕妤的下場,想知道自己將來的下場能否比她好一些罷了。”
“你放心,只要有朕在,你就絕不會有事的。”軒轅墨伸手輕輕的撫摸着她的臉,“相信朕,嗯?”
沐清靈沒有吱聲,只是突然伸手將他緊緊的攬住,把腦袋埋在他溫暖寬闊的胸膛,而他們的歡愉,也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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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宮裡,因爲大火事發突然,又是在夜半三更,大家救火不及,最後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好好的一座玲瓏閣燒成了一片廢墟。
當天夜裡這個消息就傳遍了各宮各院,又人歡喜,有人驚訝,有人惶恐,當然也有人無動於衷了。
華清宮裡的沈秋柔,就是這無動於衷之人。
這消息是塗歡親自來向她稟告的,她只是一聲,說了句“自作自受”便讓塗歡退下,她自己則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塗歡很快也回了自己的屋子,她從跟着沈秋柔進入這宮裡之後便有了單獨的房間,不像其他人,還得跟別人共用房間。
她的房間隔壁就是宮女小青和靈香的同住的屋子,雖然彼此之間隔着一堵牆,她依舊能聽到隔壁的說話聲。
那兩丫頭似乎被嚇得不輕,也不知道是誰謠言玲瓏閣的大火乃是有人故意縱火的,裡面的主子奴才無一倖免。
她們想着自己的主子向來都不招人待見,如今又因爲身份的關係被皇帝給徹底的冷落了,指不定哪天就有人趁夜放火來報仇呢。
可憐她們在華清宮做奴婢已夠辛苦了,若最後還要爲這隻會打罵她們的主子陪葬,這讓她們情何以堪?
兩人在屋裡聊得淚眼汪汪,就差抱頭痛哭了,這屋裡的塗歡也是聽的眉頭緊皺,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幾聲。
小青和靈香立時就閉了嘴,顫抖着身子縮在被子裡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她們怕塗歡聽了去,明天到主子面前告她們一狀,那她們可就難逃一頓毒打了。
兩人不禁後悔的要命,明知隔壁住的是主子最寵信的人,她們怎麼還敢在背後亂說話?
可是她們實在是沒有想到,這人去稟告消息居然這麼快就回來了,而且進屋的時候她們連一點動靜都沒有聽到,否則也不會說出那話來。
好在翌日起來之後,沈秋柔一直沒有找她們的麻煩,也不知是塗歡有意放過她們,還是她本就什麼都沒有聽到。
總之,沒事就好,以後再也不敢隨便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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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墨很早就離開了琉璃閣,早朝之後去了錦繡宮陪楊茜用早膳,午膳過後又去了安紫嫣的寢宮坐了會兒。
沐清靈上午沒有出門,傍晚的時候踏着夕陽去了一趟華陽宮,在還冒着些許青煙的玲瓏閣前站立了好一會兒。
因着上午大火才漸漸熄滅,沒有人敢馬上進進去,所以直到下午很晚纔有人過來清理現場,此時還有人在廢墟中翻找着屍體。
夕陽漸逝,她擡眼看着天邊的晚霞,突然覺得那一片火燒雲像極了一灘鮮血,甚至還散發着血腥味。
有人擡着屍體從她旁邊過,她側目看了一眼,那人已燒得面目全非,實在不忍直視,連忙別過臉,胃裡一陣翻騰。
不遠處有個主事模樣的人正在揚聲吩咐大家把屍體擡到一起,稍後一起焚化了。
沐清靈聽到焚化二字,再想到那天夜裡聽到的對話,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
她覺得在這些屍體中,也許沒有一具是柳飄然的,這人很有可能使了一招金蟬脫殼,人早已被歐陽平凡帶走了。
想到這,她連忙走向那主事,問他道:“這裡面的屍體是否都被找出來了,數量可有出入?”
主事雖然不認識她,也不見有奴才跟着她,但見她穿的是華麗的宮裝,又是在後宮之中,便知她是嬪妃,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而再仔細一想,後宮最喜歡單獨出門的,也唯有一個七夜寵妃沐昭儀罷了,更是連態度都立時恭謹了起來。
他恭恭敬敬的行了禮之後便回話道:“回主子,剛剛那已是找到的最後一句屍首了,屬下清點了一下,人數正好,並無任何差錯。”
沐清靈的心涼了涼,難道自己猜錯了麼?柳飄然真的已死在了這場莫名其妙的大火中?
她正疑惑着,擡眼間卻看到一個侍衛打扮的人正往這邊走來,那主事連忙撇下她迎了上去,向來人道:“歐陽隊長你可算是來了。”
歐陽隊長?沐清靈眉毛微微一挑,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她倒要看看這到底是哪個歐陽隊長。
想着她便指着侍衛打扮的人問了旁邊一人:“那是何人?”
“禁衛軍的侍衛隊長,歐陽隊長。”被問的人看了一眼,“不過宮裡有兩位歐陽隊長,小的也不知到底是哪一位。”
沐清靈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一般人是沒法分清這對孿生兄弟的,便乾脆不問了,徑自朝那人走了過去。
那人見了她微微一愣,隨即拱手向她行了個禮,並沒有說話。
沐清靈直截了當的就問道:“聽聞宮裡有兩位歐陽隊長,不知閣下是哪一位?”
“屬下歐陽平凡。”那人這纔開口,聲如洪鐘。
沐清靈仔細打量了他一番,發現他面對這一片廢墟竟然沒有絲毫的難過之色,心下立刻疑竇叢生。
要麼,這人根本就不是歐陽平凡,而應該是他的大哥歐陽平常;要麼,她之前猜的沒錯,柳飄然壓根就沒死,她是藉着這場大火跑了。
自稱歐陽平凡的人被沐清靈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藉口還有事要處理,匆匆告退帶着那主事走了。
臨走之前,他還勸了沐清靈一句,說這裡剛剛歷了一場劫難,讓她最好還是不要呆在這裡。
沐清靈笑了笑,不但沒有離開,反而跟了過去,親自數了一下屍首的數量,然後又眼睜睜的看着歐陽平凡下令搭好柴火,將所有的屍體都給焚燒。
被焚燒的屍體散發出難聞的味道,她下意識的就往後退了幾步,卻依舊打量着歐陽平凡,見他從始至終都是面無表情,波瀾不驚的樣子。
玲瓏閣裡的人已化爲灰燼,連這個院子也只剩下些殘垣斷壁,無論柳飄然是逃了還是死了,這背後的人,她暫時都是無法查下去的。
沐清靈收回定格在歐陽平凡身上太久的目光,微微嘆息一聲便離開了華陽宮,壓根沒有注意到,她身後的歐陽平凡眼神突然變得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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