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看似是以我的勝利告終,但我也不知自己究竟贏得了什麼?除了可以自由關拉窗簾,除了見到老戴一面,其他絲毫無進展。
對了,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收穫,就是我認識了一個新的朋友——陳數。
自從娃娃臉護士因爲我的緣故從這個醫院徹底消失,這裡就再也沒人願意跟我講話。不管是護士、醫生、還是保潔阿姨。他們看到我的眼神都是躲避的,唯恐不及,生怕和我再有什麼牽連,落得不好的下場。我也懶得再主動去找別的人說話,在這裡有太多意外了,我連自己的安全都保證不了,又何必再禍害他人。
陳數是我在這裡遇到的第一個病人。
自從我房間的窗簾可以拉開,我每天都儘可能不關上。被關在一個不透風地方的恐懼感至今包圍着我,所以不管是下雨,還是天晴,我都要看見外面的天空纔好。那天正好下雪了,我一直朝窗外看着,看了許久,直到一個小男孩蹦蹦跳跳的出現,金髮碧眼,皮膚雪白,是個外國小朋友。
他在搖石榴樹上的雪花,可是雪太小,積累的還不夠,搖晃了很久也沒達到他想要的效果,於是他就觀察到了躺在病牀上的我。
可也不知是不是我這麼多天不見天日的緣故,我的樣子太嚇人了,他就看了一眼,立馬就跳開了。不出幾秒,就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我嘆了口氣,我實在太多天沒有照過鏡子,自從被抓起來,被關在地下的十幾天就沒照過,然後一直到現在。我突然萌生了一種照鏡子的慾望,可無奈,找遍了整個房間都沒發現,他們大概怕我自殺,所以壓根就沒放鏡子這種東西。
後面的幾天,又下了很大的雪。
我每天都在好好的配合治療,每天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看窗外,那個金髮碧眼的小男孩有沒有出現。慶幸他每天在中午十二點多的時候都會出來玩一會兒,先是玩一會兒雪,然後再看着我的窗戶幾分鐘,最後就會快速的跑掉。
他站的位置距離我的窗戶很近,這幾天雖然冷,但是爲了保證室內空氣流通,窗戶都開了一點兒小縫,我想:我要是大聲喊他,他應該可以聽到。可我還是沒有,一是因爲我不知道他是誰,自己主動找他講話會不會害了他;二是我能跟他說什麼,他那麼小的一個小孩;至於三,我的英語並不是特好,只會最簡單的,複雜的早就忘了。也實在沒什麼可說的。
如此,便不了了之。
後面的幾天,在我堅持日日夜夜積極配合治療後,老戴又過來看了我一次,他跟醫生探討了一下我的病情,然後給我爭取了能出去散步曬太陽的權利,但僅限於病房外方圓十五米。
我笑着問,是不是真的要做到如此精密,難道多一米都不行嗎?
老戴回覆我,得寸進尺的結果就是那兒都去不了。
我點頭微笑,示意我已經知道了!
這次老戴來,我覺得他整個人都和善了不少,至少沒有那麼的凶神惡煞。而且他也是謙和的,不完全是我的對立面。也就是說,如果我有一些什麼要求,或者是什麼問題,跟他商量的話,或許還有實現的可能。雖然他把我打成了這個樣子,可要是沒有他,額也不能脫離地下小黑屋,來到環境如此之好的這裡。我或許現在還在地下,跟一些什麼野獸怪物之類的打架呢!所以不管怎麼說,我其實都應該感謝他。
他走的時候告訴我,過幾天還會找時間來看我。
於是每天快到中午,護士終於開口跟我說話,雖然她問的永遠都是我想去哪兒,我一般的回答都一樣,我會先去病房前面的小公園轉一圈,然後到涼亭下面看看冰凍的湖水,最後纔是重點,我會繞到我病房窗戶外的小草坡,也就是小男孩常常玩耍的小樹林那兒。
他們給我準備了一個輪椅,這幾天的天氣都很好,前幾天暴雪過後,雪已經被除的差不多,特別是道路上的,早已經乾乾淨淨。於是我就可以自己推着我的小輪椅去我剛剛說過的幾個地方。經過一段時間的修養,我其他地方的傷都已經沒有大礙,就只剩下小腿還比較嚴重。正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只要藉助輪椅,簡單的行動我還是可以的。
第一天恰好我就遇到了小男孩。
但爲了保險起見,外面並沒有說話,只不過我表達出了一副很想和他說話的樣子。最後,還是選擇老老實實的呆在一邊看他玩耍。
到了第二天,我剛一到,就發現小男孩已經等在了那兒,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更加襯着肌膚雪白。此外,他還用樹蔭下剩餘的厚厚積雪堆了一個小雪人,很可愛。
我坐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向他微笑。
“你也是這裡的候選人嗎?”
他蹲在地上,雙手凍得通紅,瞪着大眼睛看向我。
我很驚訝,他說的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話。
我雖然不明白他說的’候選人‘是什麼意思,是一種遊戲還是什麼,但我還是笑了笑,問他:“什麼是候選人?”
他沒回答我,而是用圓滾滾的大眼睛示意了一下我的背後:“你十幾米遠的地方一直有人跟着你,這幾天都有。”
我並沒有覺得驚訝,因爲我早就知道。昨天沒註定和他說話,而是露出強烈的說話慾望也是因爲這個。我就是要後面跟着我的人會去彙報,如果他們不允許我跟這個小男孩說話,那麼今天就會不許我來這兒,更不許我見到。事實證明,我們是可以說話的。
“你不怕我嗎?”
我問。
他搖了搖頭,儼然一副小大人的樣子,似乎答非所問:“我從小就在這裡長大,卻沒見過你。”
我心想:你當然沒見過,我是被抓進來的好嗎?
那天,我們也沒說太多。而是簡單互相交換了名字,這個小男孩就是陳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