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茗琳帶着渾渾沌沌的夜歌,逃到了一處隱秘的草叢裡。已經過去兩天了,夜歌傷口開始潰爛,被抓的地方滲出了黃黃的血水。他的衣領被汗水浸溼,幹了,變成皺巴巴的。
柳茗琳拉過夜歌的手,仔細的觀察着那個血肉模糊的傷口,微微泛着黑氣,眉頭越皺越深。“太狠了!”柳茗琳不禁紅着眼罵道。她雖醫術高超,但是對於蠱毒她是不擅長的。
夜歌雖然已經沒了意識,但他的身體還在微微的顫抖着。
柳茗琳咬着朱脣,看着氣息越來越微弱的夜歌,心下便下了一個決定。
“夜歌你堅持一下,我帶你去找我姐,她一定能救你的!”柳茗琳起來扶起夜歌,雙眸閃過一絲憂慮。姐姐能救,但不一定會救。但是事到如今也只有去找姐姐試試了。
柳茗琳看了一眼周圍,確定沒有人追上來,才小心翼翼出來。
“真的是老爺!”六奴激動的看着越來越近的歐陽董滕。
歐陽董滕也看到了不遠處的六奴,身上還揹着一個人。他帶着人趕忙追了上去。
“怎麼回事!”歐陽董滕看清六奴背上的歐陽煦落時勃然大怒。
“老爺……”六奴嗚嗚的哭了起來,“老爺你救救公子吧……”六奴將歐陽煦落交給一邊的侍衛,跪了下來。
歐陽董滕只停頓了一下,便邁步上前給歐陽煦落查看傷勢。當看到歐陽煦落髮黑的胸口時,銳利的雙眸閃過一絲的陰冷。手迅速封住歐陽煦落的心脈。
“這到底怎麼回事!”歐陽董滕的憤怒的語氣有些顫音,額頭上的青筋暴起。
六奴磕了一下頭:“老爺,我跟公子是跟女媧初心來到這裡的……”
“你說什麼?”歐陽董滕聽到女媧突然變得欣喜起來,他轉頭看了一下四周,除了蒼茫的夜色再無別的東西。頃刻他的目光又陰沉下來。
六奴看着歐陽董滕的變化,有些咋舌,在老爺心裡女媧居然比公子還要重要。
歐陽煦落咳嗽了一聲,他幽幽轉醒,下意識的就叫出了初心的名字。
“阿落!女媧在哪裡?”歐陽董滕蹲下身子,雙手激動的握着歐陽煦落的肩膀。
歐陽煦落經不住歐陽董滕的搖晃,劇烈的咳嗽起來……
“老爺,公子剛醒!”六奴有些不滿,伸手去將歐陽董滕的手掰開。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歐陽董滕放開了手。目光卻緊緊盯着歐陽煦落。
歐陽煦落目光有些遠的沒有焦距,看着眼前似乎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的男人,他突然一陣心酸。他緩緩開口:“女媧被紫煙宮宮主笙紫煙抓走了……”歐陽煦落一字一句的說着,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當一個養了你二十多年的人在你受傷的時候,只關心權利,是不是聽起來很悲涼?
他會說出初心的去向,是因爲他知道歐陽董滕一定會去的。
“笙紫煙?”歐陽董滕聽到名字低下頭思索了一下,他不是不知道笙紫煙的厲害,擅長用蠱。但是就這樣讓笙紫煙一個女流之輩得到女媧心,他也是斷然不服的。
“六奴,你帶公子先回去,我隨後回去。”歐陽董滕沒看歐陽煦落一眼,就吩咐着六奴。
六奴雖然很不滿歐陽董滕對歐陽煦落這樣的漠不關心,卻也說不了什麼,只能點點頭。
歐陽董滕率着衆人就往紫煙宮方向趕去。
“爹!”歐陽煦落虛弱的聲音滿是滄桑。
歐陽董滕停下腳步,回頭看着歐陽煦落,眉眼竟透着絲絲的不耐煩。
“帶我去。”歐陽煦落懇求着他,他想知道初心怎麼樣了。
歐陽董滕的眼裡有太多的不明情緒,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歐陽煦落。終是點點頭,示意他身旁的幾名侍衛將他擡着走。
歐陽煦落的眼眸垂了下來,他只感覺全身都是軟趴趴的,只能任由侍衛擡着他前行。
姬北逃跑後在一邊隱藏着,當他看到笙紫煙三人的人影,他暗中跟了上去。一隻黑色的鳳尾蝶蹁躚在他的周圍,身上的粉末不斷向四處飛散着。
笙紫菸頭上的銀蝶忽然拍打着翅膀,而且越來越強烈。
“再動本宮捏死你!現在纔有感覺會不會有點多餘?”笙紫煙只感覺到頭上有些晃動,她一把抓下銀色鳳尾蝶,握在手心。
“廢物。”笙紫煙冷冷的撇了一眼,翅膀被自己弄折了一點的銀蝶。一點都不手下留情的甩了出去。
銀蝶被扔到了一邊,它躺在一張綠葉上一動不動,猶如死了的蝴蝶。
姬北暗自一驚,還以爲被發現了。他有些同情那隻被甩開的銀蝶,笙紫煙真的是暴殄天物。想必剛剛是銀蝶感應到了黑蝶的氣息,纔會突然動起來。沒想到笙紫煙以爲銀蝶是沒事找事,真的是天助他也!
黑蝶幽幽拍打着翅膀飛到了銀蝶身旁,它停了下來。用細細的腿動了動銀蝶,銀蝶卻沒有反應。
黑蝶似乎有些不安的在它身邊走來走去,一陣風吹來,綠葉晃動了一下。銀蝶隨着風飄了下來。下一秒黑蝶就拍打着翅膀衝到銀蝶的身下,將銀蝶接住,落回到地上。
蝴蝶哪無夢,
鴛鴦亦有媒。
……
姬北跟上笙紫煙一段距離才發現鳳尾蝶居然沒跟上來。他嘴裡唸唸有詞,黑蝶銀鬚抖動了一下。蹁躚在銀蝶上空,許久才離去。
一秒,兩秒……銀蝶緩緩立了起來,那折斷的翅膀隨着風輕輕晃動。上面有着點點的液體。半響,銀蝶才拍動着受傷的翅膀,緩緩朝着笙紫煙她們方向飛去。
月光很美,醉的人心傷。
日照香爐緊緊跟在笙紫煙的身後,初心此時正被在日照的肩膀上。理由是香爐說累了。
日照嘟着嘴猛的翻着白眼,居然讓他跟除了笙紫煙之外的女子,有如此親密的接觸!雖然說初心也是絕世美女,但是他無感!
香爐雙手負在身後,看着笙紫煙的背影,一抹笑意爬上了他的嘴角。漆黑的墨發飄揚着,眼神只有對着笙紫煙的時候纔會柔情似水。
紫煙宮。
紫煙宮是坐落在一個獨立的山頭,漫山遍野種着見花不見葉,見葉不見花的曼珠沙華。此時七月末正好開的正豔。
“將她綁好丟到裡間。”笙紫煙看着一片紅的像火的曼珠沙華,淡淡的說。墨發飛揚,月光之下她的背影是那麼的寂寥。
香爐正想走上前,笙紫煙便說:“我靜靜。”聲音有些嘶啞。
香爐還想說着什麼,輕輕嘆了口氣他轉身離開。他知道笙紫煙最不喜歡不聽話的人。
笙紫煙緩緩走進了花叢,蔥白的手輕撫在花瓣上。苦澀的思緒蔓延,她不是個喜歡權利的人,她的願望只不過是找個相愛相守的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最初的夢想現在已遙不可及,笙紫煙擡頭看着蛟白的月光,哀怨的眼眸氳滿水汽。
曼珠沙華的美,是妖異、災難、死亡與分離的不祥之美。但是她喜歡,不爲什麼,只爲對她心情。
“姐姐!”柳茗琳剛上山便看到了笙紫煙一個人站在花叢裡。
笙紫煙聽到聲音不着痕跡的背過身,將眼淚拭掉,她不喜歡有人看到她的難過。
“你自己出現了?”笙紫煙轉身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抱着手臂看着柳茗琳。
柳茗琳頓了一下,姐姐還是沒有放棄那個想法麼?
笙紫煙走到柳茗琳的身邊,聞着她身上血和汗交織的味道。不禁皺着眉頭後退了一步。“阿柳你都幹嘛去了,爲何身上有血跡?”笙紫煙細細打量着柳茗琳的打扮,小臉有些灰,淡綠色的衣衫上星星點點的血跡,頭髮也是凌亂。
“姐姐,幫我救一個人好嗎?”柳茗琳漆黑的眸裡滿是希冀。
笙紫煙假裝思考了一下,:“我?你自己不是神醫嗎?”笙紫煙在神醫兩個字上特別加重了一下。那件事她還是放不下!
柳茗琳別開與笙紫煙對視的目光,“我是爲了姐姐好。”柳茗琳眼眶紅了起來。
“哎喲喂,阿柳,同一句話說太多次,你不覺得虛僞麼?”笙紫煙咯咯笑了起來,目光裡卻沒有半點笑意。
“姐姐,我們就先別翻舊賬了好嗎?再不救真的會死人的!”柳茗琳着急聲音都是顫抖的。
笙紫煙看了她良久,語氣卻依舊輕佻:“爲什麼你自己不救?你知道你來我這是屬於自動送上門來麼?”
“姐姐,我不是學蠱的我救不了!”柳茗琳哽咽起來。柳茗琳當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事,她只能當做沒聽到。
“這話聽得怎麼像在利用我呢?”笙紫煙媚眼一眨。
“我求你了姐姐!”柳茗琳跪在地上,梨花帶雨的看着笙紫煙。
“行這麼大的禮我可受不起。”笙紫煙看着朝她跪下的柳茗琳,眼裡劃過一絲掙扎。
柳茗琳哪還管的了這麼多,姐姐以前這麼寵着自己,相信這一次一定會答應救人的!夜歌也沒有多少時間了。
“行了。”笙紫煙撇開目光,“人在哪?”
聽到笙紫煙鬆口,柳茗琳喜極而泣。“姐姐,他在那!”柳茗琳連忙爬起來朝身後跑去,將夜歌從一顆大樹下拖了出來。
笙紫煙抱着手臂悠悠的跟上去,她很好奇,究竟是什麼人能讓一向剛強的柳茗琳跪下來求她。
“姐姐,就是他!”柳茗琳蹲在地上抱着夜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