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滌深走後的半個月,羣芳庭已不復昔日繁盛景象,就連最後一株含羞草謝敗了,然而就在牆角處,那一株君影草上的花朵卻在衆芳凋零後,毫無預警地冷靜的綻放,像倒扣的甜白瓷茶盞,又彷彿白玉小鈴鐺。由於花朵的重量,壓彎了青嫩的枝條,紫瑛白希素淨的少女手託着新開的花朵,一陣清甜純淨的香味,微微有一絲絲的甘甜。
紫瑛喜出望外,她很用心地培植這株君影草,因爲聽說君影草的寓意極好,象徵着幸福。她一直記着莫滌深說過他的前妻爲他種過一種蘭花,是稀世之珍,紫瑛自知是種不出那樣獨一無二的蘭花來。便想把這株君影草,又喚作鈴蘭的芳草贈給莫滌深。
彼時,彩嫣收拾來收拾去,着實沒有收拾出什麼東西來,之前紫瑛做的那些香粉全都納入莫滌深送給紫瑛的那個胭脂盒裡,懸在腰間帶着極輕便。另外的一些細軟,銀兩,彩嫣收拾來收拾去,也就兩個包袱,紫瑛一個,彩嫣一個。至於胭脂樓裡的那些古玩字畫,依着紫瑛的意思也變賣得差不多了,餘下幾樣就送給等會兒過來收房子的東家了。
彩嫣叫的馬車眼下就到門前了,見紫瑛還磨磨蹭蹭地流連在羣芳庭裡,遂上前催促道,“姐姐,可趕緊的,一會兒收房子的來了,趕馬車的也來了。”彩嫣說着,目光掃過紫瑛手上的那株鈴蘭,驚道,“呀,昨天看還沒一棵綠的,今兒個怎麼多了棵開花的了。”
“我要把它帶上。”紫瑛笑着對彩嫣說道。
彩嫣點頭,便說,“難得它還開得出花兒來,帶上就帶上吧,我僱的馬車大,放心,裝得下。”
紫瑛回眸看着彩嫣,問道,“你把房子賣給誰了,買家可靠麼。這胭脂樓原本是個清淨的地方,我想他將來也是清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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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姐姐,買房子的是一對年輕的夫婦,瞧着挺好的啊。”彩嫣說道。
紫瑛這便放下心來,把那株鈴蘭小心翼翼地移植在盆中,拎着包袱和鈴蘭,挽着彩嫣走出胭脂樓。胭脂樓的大門很重,打開的時候會有綿長的吱呀之聲,隨後那燦爛的陽光鋪在紫瑛明亮的眼眸上,她想她終於可以永遠拋棄面紗了,她總會以夏紫瑛這個名字堂堂正正地站在人羣裡。
然而,她卻並不知道,她的容顏驚動了整個泊臨鎮。彼時,泊臨鎮鎮長的公子剛好駕馬路過,也是眉清目秀的俊公子,見了紫瑛的容色,難免勒馬駐足。他翻身下馬,走到紫瑛跟前,彬彬有禮,說道,“這位姑娘,你可是這胭脂樓的老闆娘?”
紫瑛還未開口,彩嫣已然搶先道,“是又怎樣,這位公子有何貴幹。”
他斯斯文文地笑道,“沒什麼,想請小姐推薦一款脂粉,送給母親大人。”
紫瑛淡淡一笑,又是彩嫣迴應道,“買脂粉啊,不是不可以。只是晚了,若是你再早幾日來,這樓子裡什麼樣的脂粉沒有啊。如今說要買,那顆就難了。”
他聞言,頗遺憾地解釋道,“並不是在下不願意來,在下遠遊,剛剛回來。”
彩嫣又笑道,“所以說,緣分這個東西就是這樣的啦。早了不行,遲了也不行。公子,你與咱們家姐姐無緣。”
他聽彩嫣如此說,便是呆滯地立在原地,臉上的表情既失望又尷尬。
紫瑛遂拉回彩嫣,對着他道,“這位是我妹妹,也沒什麼,性子活潑一些,公子不必見怪。但是,妹妹也說的是事實,如今我已經將胭脂樓賣給他人了。胭脂水粉的生意也是不做了,只是看在公子一片孝心的份上,我還有些自己留用的粉盒,不如贈一個給公子如何。”
他聽到紫瑛如此說,自然是喜笑顏開道,“那便是極好的。”
紫瑛遂對着彩嫣使了個眼色,彩嫣瞥過連去偷偷唸了個決,以障眼法遮了紫瑛四周的眼目,紫瑛好從腰間懸着的那枚白瓷牡丹胭脂盒中取出一盒香粉來。待紫瑛取好香粉,彩嫣便撤去術法,鎮長公子只覺得自己方纔彷彿神遊了一般,不大記得發生了什麼。
紫瑛盈着淡雅柔和的笑意,將方纔去出的粉盒遞給他道,“這一味粉,是我親自調的,喚作‘晚春勸錦’,用的是錦葵的花瓣研磨而成,故而顏色偏金,又和了些玫瑰,香氣濃郁高貴,很是適合您的母親那個年紀的膚質。“
他接過粉,萬分感激地道了謝。
紫瑛卻也只是淡淡的,他卻鄭重其事地自我介紹道,“在下陸靖赫,敢問姑娘芳名。”
紫瑛聞言,尋思着是不是起個藝名,但想竟然心中決議要去淨月宮,要以夏紫瑛的名字重新受人尊重的活着,便不必去在意了。於是實不相瞞地說道,“夏紫瑛。”
他笑道,“紫瑛,真是好名字,光華流轉,紫韻高貴,正如姑娘的風貌。”
紫瑛被他如此一讚,卻也不好接下去說些什麼,於是乾脆默默一笑,倒是彩嫣接了話茬過來,一雙眉目揚得老高,頗有些驕傲地說道,“陸公子,紫瑛姐姐的美貌,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個讚揚的了。可惜名花有主,不約哈。”彩嫣當時並不知道,陸靖赫也是淨月宮的弟子,正巧碰到他的長假,故而纔回到泊臨鎮來。
紫瑛趕忙拉回彩嫣,彼時馬車已然到了跟前,紫瑛便同陸靖赫好言了幾句,這酒辭行了。彩嫣叫的這輛馬車很是不錯,翠帷紅頂,兩面窗。馬車裡面是上等的杭綢織錦鋪就的軟座,還放了四隻紫金蜀錦繡着白百合的靠枕。彩嫣沒有僱馬伕,因爲彩嫣織錦本就是動物界的,所以和一隻馬溝通,顯然是暢通無阻的。彩嫣和這隻馬達成的協議是,倘或它好好將她們送到淨月宮,全程沒有耽擱,那麼她便送個五十天的靈力給它。雖然五十天對於彩嫣而言不算什麼,但對於一隻普通的馬而言,已然很令它振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