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你受到疫病傷害,造成0點傷害(其中33點已經被抵抗)。”
“警告:你受到疫病傷害,造成0點傷害(其中31點已經被抵抗)。”
“警告:你受到疫病傷害,造成0點傷害(其中40點已經被抵抗)。”
布蘭多忽然停下腳步,在視網膜中調出戰鬥日誌,淡綠色的光屏浮現在他面前,上面早已佈滿了觸目驚心的系統記錄。
他立刻擡起頭,這裡已經進入了皇后區,此地在平日裡是整個魯施塔商業最繁忙的區域,沿街道兩側駐紮着數十家帝國最著名的商會,那些巍峨壯觀的建築此刻正沉浸在黑暗與寂靜之中,每一扇門,每一戶窗都緊閉着,街道上空瀰漫着一層薄霧。
“霧氣?”布蘭多忽然擡手一抓,再張開手心,露出幾隻飛蟲的屍體。
“怎麼了,大人?”在他身後,梅蒂莎和希帕米拉也停了下來,後者好奇地看着他的動作,開口問道。
不過銀精靈小公主卻盯着布蘭多手中色彩斑斕的飛蟲屍體,一言不發,眼中帶着沉穩的光芒。
“認識?”布蘭多問道。
“這是瘟疫蟲羣,它們生於灰光之野的霧氣之中,吞食惡魔的屍體和墮落靈魂的腐臭繁衍生長,”梅蒂莎靜靜地答道:“我曾經不止一次見過它們。”
“這是幼蟲,”布蘭多點點頭:“還沒有完全長大,你見過的應該是成蟲。”
他眯起眼睛,看向前方死寂的街道,心中清楚梅蒂莎是在什麼地方和這些蟲子打過交道;瘟疫蟲羣是地獄的住民。食腐而生,通常一個族羣由同一個母本所生,母本是一種巨型的成蟲,一個族羣往往只有一頭,瘟疫蟲羣很少會離開母本太遠。它們也幾乎不會遷徙出灰光之野。
但有一個例外。
牧樹人的十二支中,蠱蟲領主代代皆是蟲巫師,這一支牧樹人手上就控制着巨量的瘟疫蟲羣,早在聖者之戰的時代,牧樹人就和銀精靈、人類不止一次交過手,因此梅蒂莎應當在那個時候就不止一次見過這些地獄來客了。
這一代的蠱蟲領主馬亞德在幾十年前就被帝國所捕獲。關押在魯施塔某個地下監獄深處,但連安德莎不久之前都在外面活蹦亂跳了,想來這位蠱蟲領主也不會自甘寂寞。
“看起來女王陛下遇到的不止我們一個麻煩。”
“要準備戰鬥麼,領主大人。”梅蒂莎問道。
“先加持防禦法術,這些幼蟲對我們造不成什麼麻煩。但往裡面就不好說了。”布蘭多皺了皺眉頭,牧樹人的每一支都很難纏,安德莎在其中算弱的,馬亞德雖然也強不到那裡去,但卻格外難對付。
在遊戲之中他曾經和這位蠱蟲領主打過交道,所以纔會感到棘手,這裡是瘟疫之霧的外圍,到中心地區疫病傷害可以達到每秒一百多點一跳。沒有擅長頌讚詩的施洗牧師根本寸步難行。
眼下雖然魔法傷害對他的影響微乎其微,甚至可能中心地區的疫病傷害他也可以完全抵抗,但對於梅蒂莎和希帕米拉來說就很難說了。
這個時節他不願多惹事端。他現在最迫切的目標是穿過魯施塔到西面去與其他人匯合,並確認茜有沒有被救出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們就可以直接離開帝國了。
離開帝國的渠道也早就安排好了,皇長子和北方貴族會全力配合他,他們可以穿過長青走道。或者繞道安妥布若公國也行,這條路都還算安全——至少在目前看來是如此。
至於帝都發生的事情。事實上與他——與埃魯因人都沒有什麼關係,反正那也是女王陛下的麻煩。
他仔細打量着這薄薄的霧氣。心想運氣好的話可以直接從霧氣邊緣穿過去,不過馬亞德的要素是心靈迷霧,不是單純的瘟疫之霧,在這霧氣中很容易迷路,要想離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何況對方是個心理變態,恐怕未必會允許幾個活人從他的瘟疫之霧中毫髮無損的離開。
只是現在退回去也來不及了,後面就是貿易區,誰知道白銀女王有沒有追過來。
希帕米拉依言支起了一個防禦光盾,不過梅蒂莎卻沒什麼反應,布蘭多看了她一眼,纔想起白銀之民免疫疾病,在他們與蠱蟲領主的交鋒中,也是贏多輸少。
“白銀的血脈可真是令人羨慕。”他不由得感嘆了一句。
“領主大人也不差呢,”梅蒂莎莞爾:“在下只是一隻可憐的鬼魂罷了,哪裡值得領主大人羨慕。”
“是麼,哪有這麼可愛的鬼魂?”
梅蒂莎瞪大眼睛,銀色的眸子裡好像籠罩着一層薄霧,一旁的希帕米拉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
氣氛一時間倒是緩和了許多,三人也放慢了步伐,皇后區長越兩公里多一點,整個區域由一條主要的街道構成,街道兩旁是富麗堂皇的店鋪與高大的建築羣,舊時代的商業之神克魯努的神殿矗立在不遠處的薄霧之中,此刻早已成了一座紀念碑似的建築,紀念昔日衆神的榮光。
布蘭多幾乎可以看到斑駁的外牆上鑲嵌的金紋,它們光彩黯淡,過往的風光不在,炎之聖殿十分大度地沒有將之推倒,當然也是表達對於瑪莎和她的從神們的尊敬,事實上在帝國的鄉野和埃魯因的許多地區,人們還保持着對於舊神們的信仰,只是再也不能得到迴應而已。
沒有迴應與庇護,也就沒有牧師,商業之神克魯努的神殿像是一座斑駁的空殼,在霧氣中千年如一日地沉默。
事實上沉默的不止有這座神殿,整個皇后區都籠罩在死一般的寂靜之中,只餘下三人的腳步聲在石板街上空空作響。
越往裡走,霧氣就越濃稠。不時有一隻蟲子撞在希帕米拉的光盾上,啪一聲撞成一灘綠水,順着光幕往下流,嚇得神官小姐花容失色。
倒是銀精靈小公主顯得十分從容,幾乎是面不改色地向前走着。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叫人想起她曾經是一支軍隊的最高指揮官。
雖然按照人類的年齡來算,她成名的時候不過才十四歲,不過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
布蘭多這個時候幾乎已經不心存僥倖了,他知道沉寂是因爲皇后區恐怕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這裡是整個帝都夜生活最豐富的區域。緊靠貴族區,在傍晚到深夜這段時候往往是最爲熱鬧的時候,甚至經常有貴族偷溜出來體驗生活,雖然說不上水馬車龍,但至少也不會空無一人。
街道上看不到一具屍首。但看歪歪斜斜停在路邊或者撞上梧桐樹的馬車就明白之前發生了什麼,馬車的轅架與套索空落落地落在地上,連拉車的馬都屍骨無存。
希帕米拉看得面色凝重。
布蘭多卻在想西德尼和維羅妮卡去了什麼地方,是不是和馬亞德的忽然出現有什麼關係。
正是這個時候,他們面前的霧氣忽然嗡一聲向兩邊分開,一隻拳頭大小的蟲子撲面而來,布蘭多反應極快,想都不想就拔劍而出。劍光一閃,這蟲子已經啪嗒一聲化作兩塊落到地上,六條腿還在一個勁地抽搐。
他一低頭。發現這東西長得有點像是某種甲蟲,渾身黝黑,六條腿好像刀子一樣鋒利,還沒開口,一旁的梅蒂莎就搶先答道:“這是成蟲,我們已經靠近母本了。”
靠近母本。就說明離馬亞德已經近了,布蘭多沒想到自己非但沒有從邊緣穿過瘟疫之霧。反而走到瘟疫之霧中心來了。
不過走到這個地方,就說明對方已經發現他們了。再逃避就是自欺欺人,他索性不收回手中長劍,而是擡起頭看了一眼,前方是一座高大雄偉的而建築,布蘭多想了一下,纔想起那是巡查騎兵的總部。
他抽空看了一眼漂浮在自己左上方的淡綠色光屏,戰鬥記錄上的傷害果然已經上升到了近百,比他曾經遇到過的要稍微弱一點,不過想來這個時代才從地牢裡逃出來的馬亞德也不是他最強盛的時期。
“看起來他在那裡等着我們。”他回過頭對梅蒂莎與希帕米拉說道。
“嗯,”銀精靈小公主點了點頭:“不過有些奇怪,大人。”
“怎麼了?”布蘭多知道梅蒂莎的經驗絲毫不比自己差,甚至還要超出一些,在對於牧樹人的瞭解上,也絲毫不遜色於自己,因此顯得十分重視後者的意見。
“蟲羣太少了,”梅蒂莎輕聲答道:“縱使馬亞德有意識地隱藏,瘟疫之霧中也不應該只有這麼少的蟲子,何況我們走到這裡,才遇到一隻成蟲,有些太不尋常了。”
布蘭多挑了一下眉,這才注意到這一點,他只在有限機會中和馬亞德交過一次手,而且那時主攻的還不是他,當時他所隨行的格雷修斯騎士團只是負責牽制蟲羣而已,真正主攻的鑽石武力公會。
他回想起那次戰鬥的經歷,迷霧之中的確是鋪天蓋地的蟲羣,和眼下這稀疏的兩三隻差別有點太大。
“你認爲呢?”三人一邊小心地向前走去,布蘭多一邊謹慎地問道。
“我想到一個可能性,”梅蒂莎輕輕搖了搖頭:“可還不敢確認。”
布蘭多看她咬着嘴脣的樣子,心中某個念頭一閃而過,也沒有再追問。
迷霧中的巡查騎兵總部好像一頭有血有肉的活物,高聳的要塞狀建築是它的背脊,城牆是它蜿蜒的頸項和脊柱,它蜷縮在此,一動不動,好像正陷入悄無聲息的沉睡之中。
要塞中沒有活人的跡象,顯然已經全部罹難,好在巡查騎兵在城外還有營地,城內的總部通常只有一箇中隊的騎兵駐紮值守而已,不過即使如此,這次事故還是足以令帝國高層震動,要知道在帝都的巡查騎兵中,貴族子弟佔了很大比例。
巡查騎兵的指揮官是帝國伯爵,僅次於極境的高手,如果事故發生時他也在這裡,那麼克魯茲人的樂子就更大了。
三人一路穿過城門,懸起的吊橋沒給他們造成任何麻煩,然後是空無一人的庭院,莊園的正門,走廊,旋梯,整個要塞中沒有一個人存在,甚至連蟲子也不多,他們一路上只遇到了幾次襲擊,與其說是瘟疫蟲羣,不如說是蟲羣過後殘留於此的個別蟲子。
但籠罩於此地的濃厚瘟疫迷霧告訴布蘭多,這裡絕對是瘟疫蟲羣的中心,而非是蟲羣經過之後的地方。
他們一路上到要塞的第三層,也是最頂層,這裡是整個巡查騎兵總部的中樞,理論上那位伯爵大人的辦公室就應該在此。
這類軍事建築的內部結構大同小異,布蘭多對克魯茲人的要塞還算熟悉,很快就順着走廊找到了那位伯爵大人辦公室的所在地,在辦公室的門口,他總算看到了此行的唯一幾個人類。
確切的說是幾具屍首。
其中兩具匍匐在走廊上,面朝下,身上穿着巡查騎兵的制服,服色蒼白,黑色的血液從他們身下滲透出來,滲進厚厚的地毯之中。
另外一個人靠在牆上,面孔血肉模糊,已經看不清五官,好像被什麼東西啃出了一個大洞,他的穿着就比較華麗了,伯爵風衣,鑲金邊的馬褲,長筒靴,全身上下都是零零碎碎的裝飾物,還穿着一件極盡奢華之意的胸甲。
可惜這件胸甲並未能保住他的性命,胸甲左側有一個大洞,從中泊泊流出暗紅色的血液來,這裡應當就是致命傷。
這具屍體歪着頭靠在後面的胡桃木護牆上,血塗了一牆,他的佩劍散落在一邊,布蘭多看到那把佩劍就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赤隼,證明這人正是巡查騎兵的指揮官,帝國的某位伯爵大人。
布蘭多將手一揚,那把劍就從地上飛起落入他手中,然後一閃,隨即消失在了次元洞中。
帝國巡查騎兵指揮官的佩劍赤隼雖然比不上哈蘭格亞,奧德菲斯這樣的聖劍,但一樣是不可得多的傳古名劍,否則也不會代代相傳,他可沒有把好東西留給帝國人的習慣。
巡查騎兵指揮官的屍體旁邊本來還有幾頭瘟疫成蟲在爬來爬去,布蘭多一動,它們立刻發現了陌生的入侵者,嘶叫着向這邊撲過來。不過布蘭多還沒動手,旁邊的神官小姐就向前一步,雙手揮着山川之屬,一個完美的本壘打,直接將這些蟲子打飛了出去。
蟲子嗡嗡叫着撞在一側的牆上,隨即碎成一地綠色的汁水。
布蘭多也皺了皺眉,他忽然想到之前這些蟲子竟然不是主動來進攻自己的,而是在自己驚動了它們之後才被動展開攻擊的。而事實上越靠近母本,瘟疫蟲羣就越是謹慎,它們會瘋狂進攻一切靠近這個區域的生物,不管是人還是動物。
這可不是瘟疫蟲羣應有的行爲習慣。
他不禁下意識地回過頭,卻發現梅蒂莎同樣深深地蹙着眉頭,若有所思地看着不遠處帝國伯爵的辦公室的方向。
在那裡,只有一扇在濃霧之中殘破了一半的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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