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陳泰文一臉苦瓜樣不同的是,劉國輝在聽到張正的話後竟然顯得特別高興,告訴陳泰文別犯傻,趕緊按照張正說的去準備,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劉國輝和陳泰文也建立了深厚的友誼,更重要的是陳泰文底子好也能吃苦,深得他這個中央航校老機械師的歡心。
帶着幾分疑慮,陳泰文深吸一口氣後對劉國輝說道:“好吧,我就聽你一次,這一次如果敢再逗我,我跟他沒完!”
撂下一句狠話之後,陳泰文帶着滿腹的牢騷簽了請假條,朝着壘允菜市場走去,他沒有去飛虎隊的食堂,在哪裡搞點雞屁股和豬大腸都是順手的,關鍵還在於張正說的要新鮮的,還要原汁原味的,要新鮮的就得去找屠戶預定,去晚了怕是連渣都撈不着。
第二天一早,陳泰文一臉嫌棄地提着兩幅豬大腸和一袋子雞屁股準時出現在了飛虎隊總部大門口,這新鮮的豬大腸是剛從豬肚子裡扒出來的,屠戶將腸子裡的穢物清理乾淨卻被陳泰文給攔了下來,畢竟人家說的要原汁原味。
什麼叫原汁原味?在陳泰文看來沒有清洗過的東西纔算得上原汁原味,既然人家有要求,自己也得滿足不是?更何況,陳泰文心中還帶着一絲火氣,要噁心也不能噁心自己一個人,只不過,拎着這兩幅豬大腸堵了飛虎隊的大門,一干同僚從隊部出來之後用異樣的眼神看着自己,捂着鼻子走的遠遠的。
“你們別介意,是張隊長要我帶的,他就好這口!”看到大家的表情,陳泰文玩心頓起,索性衝着一羣大聲吼道。
果不其然,聽到陳泰文的吼叫聲,張正不到一分鐘便出現在了陳泰文跟前,一把抓住陳泰文後便帶着陳泰文朝着他的軍用吉普車走去。
“滾去坐後排!”陳泰文習慣性地提着豬大腸和雞屁股坐到了副駕駛,但是剛一上車,張正便直接將陳泰文轟了下去,實在是豬大腸的味道不太好聞,也得虧軍用吉普車沒有車頂,不然這味道可夠酸爽。
大陸轉小路,小路轉山路,張正駕駛着吉普車也不知道開了多久,陳泰文提着豬大腸和雞屁股都在後排睡了一覺了,才被張正從睡夢中叫醒。
張正擡眼看去,此時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處小山村,或許是太過偏遠,這裡似乎並沒有遭受戰火的襲擊,農人們也都背上了自己種田的工具,朝着自己的土地走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個生活規律似乎到現在都沒有被打破。
“你帶我來找誰?”傻子都知道,張正將自己帶到這裡,而且手中還提着豬大腸和雞屁股,肯定是來找人的,車子停下後,陳泰文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疑惑地問道。
張正在駕駛座上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顯得很是鄭重,也不下車,而是對陳泰文說道:“我帶你去見的人姓金,空戰英雄,早起曾經擊落過四架日本戰鬥機,這還不包括當初日本入侵時他所炸燬的日軍坦克、船隻,你不是怪我爲什麼給你一架那麼爛的飛機麼?那架飛機就是金先生的座駕,不是你嫌不嫌棄那架飛機,而是你配不配開上那架英雄戰機。”
坐在吉普車上,張正將一些事情講了出來,這個時候如果再不把這些告訴陳泰文,那麼陳泰文對自己產生誤會還是小事,到時候因爲一些意外情況將計劃攪黃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陳泰文原本還心有不滿,但是聽了張正的話後,他的臉上逐漸帶上了一絲羞赧,如果事情真的像張正說的那樣,那麼張正將這架功勳戰機給自己代表着什麼已經已不言而喻了。
張正對自己的期望很高,而今天張正帶着自己來拜會這位金先生,怕也是給金先生一個交代吧,畢竟金先生的戰機後繼有人,或許金先生會有什麼事情交代自己也說不定。
“你這人就個悶葫蘆,有些事情你一開始告訴我不就完了麼,弄得這麼複雜。”陳泰文聽了張正的話後嘴巴里嘟囔着,跟着張正打開車門,朝着村子裡走去。
從西南聯大到航校,從航校到飛虎隊,從飛虎隊到金先生的功勳戰鬥機,一切的一切陳泰文都跟在張正屁股後面轉,自從陳泰文進入航校後開始,陳泰文的一切軌跡似乎都被張正給安排好了。
這種無微不至的關心讓陳泰文有些歉疚,畢竟張正一心爲着自己,而自己呢,還經常對張正的安排頗有微詞,不過這一切也是張正咎由自取,在陳泰文看來,張正就是太悶,很多事情都憋在了心裡。
“有些事情如果告訴你了,你還會那麼努力去爭取麼?而且,這些考驗可不都是我安排的。”走在進村的小路上,張正深吸了一口氣,將雙手放在自己的腦袋後面,邊朝前走邊悠悠地說道。
陳泰文想了想,確實如張正所說了,當初唐老頭子當衆訓斥自己,反而激起了自己的反抗鬥志,如果真按照唐老頭子說的自己那麼糟糕的話,自己根本不可能進入飛虎隊的預備隊。
最後自己第一批進入飛虎隊,自己在張正的教導下確實學到了不少東西,然後就到地勤,也是因爲張正的一巴掌打醒了自己,自己才漸漸意識到,張正或許對自己有着特殊的安排。
或許一切都將在今天又一個答案吧,跟在張正身後,陳泰文走進了村落中一間破舊的小屋。
小屋內很陰暗,甚至還散發着一股股黴味,很顯然,屋子的主人似乎不太經常收拾自己的住所,屋子裡的東西很簡單,一張牀,一個火塘,火塘上架着一隻被煙燻得黑漆漆的吊壺,火塘邊,一個面目猙獰的男人正坐在輪椅上烤着火。
這人頭髮很長而且有些發白,臉上有一道彷彿千足蜈蚣般的傷口,看到張正進來後,這人從輪椅旁邊撿起一根木柴扔進了火塘當中,好讓火塘中的火燒得更旺盛一些,這人正是張正帶陳泰文來找的金先生。
“老金,有段時間沒來了,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張正熟門熟路地走到桌子前給自己和陳泰文倒了一杯水,然後又走到火塘邊,半蹲在金先生身邊笑着問道。
老金看了一眼張正又看了一眼站在張正身後的陳泰文,對張正說道:“一個殘廢,能過得怎麼樣。”
不得不說金先生這個人的脾氣有些怪異,看到張正後說話也似乎不怎麼客氣,但是張正卻絲毫不以爲忤,而是自然而然地從陳泰文手中拿過豬大腸和雞屁股,將吊壺取下後將旁邊的吊鍋往火塘上一架,然後便開始煮起了豬大腸。
或許是聞到了豬大腸的味道,老金開始微微閉上了眼睛,臉上緊繃的肌肉也開始慢慢放鬆下來。
“就你知道老子好這口,說吧,這小屁孩是誰,找我幹什麼?無功不受祿。”老金一邊聞着豬大腸的味道,一邊慢悠悠地說道。
聽到這話,張正的臉上才帶上了一絲微笑,將手中攪拌豬大腸的筷子往鍋裡一扔,示意張正過來接手,纔對老金說道:“學長,您的戰鬥機現在交給他了,他叫陳泰文,飛虎隊隊員,您的座駕現在由他駕駛,實不相瞞,這次來是拜師的,衝我私人的面子。”
“嗯?”聽完張正的話,老金微微皺了皺眉頭,或許內心經過了一段掙扎,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欠你一個人情,既然你說了,我就給他一個機會,不過我現在就廢人一個,能教他什麼,更何況,即使我願意教,別人也不一定受得了。”
“受不受得了是他的事,只希望你毫無保留。”張正一聽金先生的話後立馬開口,彷彿生怕金先生反悔一樣,而且將“毫無保留”四個字說的很重,彷彿知道金先生會有所收斂一般。
隨後更是打蛇上棍,衝着一邊的陳泰文踢了一腳後喊道:“臭小子!還不快滾過來拜師!”
只見自己一鬆口張正便開始打蛇上棍,饒是金先生再冷酷,也讓張正這幅樣子弄得哭笑不得。
金先生知道,自己是沒辦法拒絕張正的,畢竟如果不是張正,他這條命在很多年前就沒了,也正是如此,他給了張正一個承諾,如果不是違揹他的底線,他都會答應張正。
這裡面的緣由陳泰文自然是不知道的,在陳泰文進入航校學習之後,張正才萌生了這個想法,畢竟,金先生一身本事,陪着他進入墳墓實在太過可惜。
雖然不知道這裡面的關竅,但是陳泰文能感受到張正內心的狂喜,當下也沒有多想,直接跪在了金先生的面前。
“行了,你回去吧,讓這小子留在這裡,一個禮拜,我給他一個禮拜的時間,能學多少,亦或者能否堅持下去,就看他自己了。”金先生衝着張正點點頭,示意他的條件自己接受了。
張正點點頭,衝着陳泰文使了個眼色之後,帶着陳泰文出了金先生的家,站在家門口,張正凝視陳泰文許久。
“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你在航校和飛虎隊這麼長時間,我一直沒有教你實戰方法,只是教會了你怎麼正常的開飛機,你現在就是一張白紙,一塊海綿,用你紮實的理論功底,將老金的本領榨乾!”
良久之後,張正衝着陳泰文說完這麼一句話,便戴上了自己的軍帽,直接上了吉普車離開了金先生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