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跟着小姨樂呵呵的回家,剛到小姨家那條街時,就碰上水志誠一個人拖着一大板車的貨物費力的往前挪動。
“爹爹!”雲舒跑過去,老爹聞聲穩住板車,卻不敢將板車放下,因爲車上東西太多,這板車又沒圍欄,一放地上貨物肯定會滾得偏地都是。
水志誠喘口氣還沒說話,小姨皺着眉頭上來:“三姐夫,你怎麼拉這麼多?一次拉不動分兩次拉不就行了?方大嫂也真是的,這麼老多東西也不多請個人!
三姐夫,我看你乾脆別幹了,到我們店裡來幫忙算了,上工時間一樣,工錢照付,怎麼樣?你要同意我現在就找方大嫂說去!”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小妹!”水志誠一着急,差點兒鬆手翻了板車,幸好他反應快,費了老大勁兒才穩住。
小姨趕忙過去扶住,一直跟在後面的樑嬸也來幫忙,待穩定下來,小姨道:“看吧,這麼多東西,怕有上千斤了,三姐夫啊,你就不能不那麼老實?要其他夥計,早就叫苦連天、鬧着要加工錢了!”
水志誠訕笑兩聲道:“小妹誤會了,這段時間一直農忙,我小虛日子都沒來,只有大虛日子纔來一回,方大嫂鋪子裡的東西都要賣光了,我不多進些怎麼行啊?”
“那也不要一次拉這麼多啊?你就不能分開來?”
“嘿嘿,這個…這個…一不小心就裝了這麼多!”
小姨皺眉搖頭道:“唉,三姐夫!你要我說你什麼好?我們姐妹幾個三姐最勤快,做姑娘時就幹了不少活兒,沒想到嫁個老實漢子,乾的活兒比以前還多……”
水志誠被說得臉頰發紅,呆呆的站着傻笑,一句話答不上來。小姨雖是好心,可大街上這麼訓自家老爹,雲舒怎麼看怎麼不舒服。她拉起小姨的袖子:“小姨,走拉走拉,我想看看你們家飯館,好不好?”
小姨被雲舒拉着走出好幾步還回頭嘮叨:“哎,三姐夫,聽到沒有?我剛纔說的話記住了啊,以後別那麼老實!……”
水志誠訕笑着直點頭,直到小姨走出幾十米遠才長長的吐口氣,小聲嘀咕:“我真那麼沒用嗎?”他皺眉想想,搖搖頭,算了,先幹活兒再說。他將板車的布條掛肩上,又開始費力的一步一步挪動起來。
一行人到了小姨家飯館門口,劉安笑嘻嘻的迎上來,跟小姨介紹今天的情況。雲舒回頭,見老爹正像拉船的縴夫般身子往前撲,費力的拉着板車慢慢挪着步子。她心中一酸,差點兒流出淚來,幸好老爹離方大嫂門口只有十幾米的距離了。
待離那鋪子四五米時,方大嫂跑出來,手裡端着根凳子。她先跟老爹說了句什麼,然後端着凳子轉到板車後,小心的將凳子塞在下面,然後對面前喊了幾句,好似在讓老爹鬆手放下板車吧?
果然,他們移動幾下,總算將板車停住了,老爹拿袖子抹抹汗水,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跑出來,一手拿毛巾一手端水,笑嘻嘻的舉到老爹面前,方大嫂笑眯眯的站在一旁。
“哎喲,快看快看,方寡婦家的姘頭又來了!”
“哎呀,真是,方寡婦運氣真好,死了相公還能遇上這麼個老實又肯幹的漢子!”
“嘖嘖,瞧她笑的,多開心啊!”
“還別說,幾個站一起還真像一家人了!”
“唉,你們知道那姘頭什麼來歷嗎?那漢子好像幹了好幾年了!”
“鬼知道?我說那漢子一點兒不老實,每次問他,他都只會嘿嘿傻笑,什麼都問不出來,我看他精明着了!”
“是啊是啊,我也問過他幾次,他就是傻笑不答話!”
“唉,你們別胡說八道,那漢子好像是這孫家媳婦的親戚了,小心她聽着了根你們沒完!”
“啊?不會吧?孫家媳婦那麼精明,怎麼會有這麼傻呆呆的親戚?”
雲舒越聽越不對勁,轉頭望去,見小姨家飯館斜對面的一個小成衣鋪子裡,幾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正一邊眉飛色舞擠眉弄眼,一邊對着老爹方向指指點點,偶爾還看看小姨的方向!
雲舒氣得眉毛鬍子一起翹,她狠狠瞪着那幾個三八,拉拉小姨道:“小姨,她們說你壞話!”
“啊?誰說我壞話?”
“就是他們,他們說你成天騎在姑爺頭上,又懶又潑辣!”
“什麼?”小姨一甩帕子,雙手叉腰,一揮手道:“劉安,叫幾個夥計過來,老孃今天非教訓教訓那羣亂嚼舌根的蠢婆娘不可!”然後氣勢洶洶的往對面去。
才走到一半,就扯開嗓子罵道:“姓白的,老孃招你惹你了?你明着暗着編排老孃,怎麼着,看老孃好欺負是不是?你今天不給我說個三六五來,老孃跟你沒完!”
那羣婦人一見小姑過去,嘩啦一聲散開,剩下一個矮矮胖胖的婦人站在中間,無措的左看右看。
小姨幾步竄到幾個婦人面前,一一指着她們道:“還有你們幾個,成天跑到我家門口指指點點,怎麼着?我家門上有金子啊?”
“哎喲,孫家媳婦,咱們都是左鄰右舍的,擡頭不見低頭見,你說話不要這麼難聽啊!”一干瘦婦人道。
“哼,難聽,你們成天編排我的話怕不只是難聽那麼簡單吧?”
“呵呵,孫家媳婦,你別生氣,我們今天真沒說你什麼,我們說的是對面那個,不信你問問大家!”小姨掃視一圈,衆人齊齊點頭。
“對面?哪個?”
“喏,對面那個寡婦,看,她相公死了四年,人家還過得好好的,還找了個姘…幫工的,逢五逢十準時來幫忙,天晴下雨都不論!”
“你們胡說什麼?那是夥計,幫工的!”
“嗤~~幫工的哪有那麼勤快?你沒看方纔那一板車的東西,估計不下一千斤,那姘頭費老命的拉,哪個幫工的捨得使那個勁?騙鬼去吧!”
“姓白的,你真要找茬兒是不是?那男人是我三姐夫!你再胡說八道,老孃撕爛你的嘴!”
“三姐夫!”衆婦人個個後退一步,驚訝得面面相覷!
那乾瘦婦人咳嗽一聲,訕笑着問:“孫家媳婦,真…真是你姐夫?”
“當然是,我自己姐夫還能認錯?我告訴你們,我姐夫是個老實的莊稼漢,每月逢五逢十趕集日子才進城來幹活兒掙點兒散錢買米買面,你們別再胡說八道了啊!”
衆人靜默一會兒,那姓白的婦人道:“孫家媳婦,那個…那漢子要真是你姐夫的話,我勸你啊,還是讓他換個地方做工吧!
寡婦門前是非多,你也別怪咱們多嘴,我也是聽別人傳方寡婦有姘頭,開始也不相信,傳多了也就信了。你有段時間沒在城裡待了,不知道情況,這事兒咱們雲霧城怕有半座城的人都知道,不信你問問她們。”
小姨一一掃視一圈,衆婦人齊齊點頭附和:“是啊是啊,我們都是聽別人說的!”
“對啊,我還是聽我相公說的了,聽說酒館裡的說書先生都把這事兒搬上場了呢!”
小姨眉頭皺得越來越厲害,末了,她捏緊拳頭,面上卻嘆口氣道:“謝謝各位街坊了,我會跟我姐夫說的!以後這事兒麻煩各位街坊不要再提!”
“好好,孫家媳婦,咱們要早知道是你姐夫,一定幫你說話!”衆婦人個個笑嘻嘻的互相寒暄,像是多好的姐妹似的!小姨也收了先前的潑辣樣兒,跟衆婦人打起哈哈。
待別了衆人,小姨轉身慢慢往自家後院的巷子走去,一進巷子,便氣沖沖的直往前衝。一直衝到後院門口,一腳踹開院門,那可憐的院門吱嘎吱嘎掛在門框上直搖晃,小姨還不解氣,一腳踢在一旁的花盆上,連排的花盆噼裡啪啦碎了好幾個!
一婆子大叫着跑出來:“哪個不長眼的打爛……”一見是黑臉的小姨,立刻住了嘴,訕笑道:“呵呵,少奶奶好!”
“滾出去,這裡沒你的事兒!”小姨大吼一聲,那婆子嚇得小腳背在背上跑!
抱着小濤的孫武與那婆子擦身進門,看看地上的破花盆,慢慢走上去,小聲道:“如畫,怎麼了?”
“走開,別來煩我!”小姨沒好氣道。
孫武訕訕的摸摸鼻子,果然抱着小濤進了屋,小姨更是生氣,又砸了幾個花盆才稍稍解氣。她氣呼呼的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拿着帕子直揮揮,斜眼看到站在一旁的雲舒,指着雲舒就罵:
“都是你那倒黴爹,城裡那麼多鋪子要人手他不去,幹嘛非要去那寡婦家?我看人家說的沒錯,你那爹就是看着老實,鬼知道他有什麼小心思?說不定就是看上人家年輕貌美了!哼!沒用的男人,自己娘子都養不活,還要到處勾三搭四……”
雲舒越聽臉越黑,一下子跳起來吼道:“不許罵我爹!”
“你個死丫頭,我是你小姨,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兒!哼,果然什麼樣的人生什麼樣的種,你們水家就沒一個好東西!”
這女人魔怔了!雲舒氣哼哼的瞪着她,以前看她對別人脾氣不好,現在氣極了居然拿自己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兒撒氣!真是有病!
“瞪什麼瞪,你…”
雲舒懶得聽她那些髒字兒,轉身就往門外跑。
“站住,死丫頭,給我回來!”
雲舒纔不理她,一溜煙兒的跑出巷子,然後直直的往正在卸貨的老爹那兒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