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小順子還有事情要忙,去看九妹的事得擱置幾天。今天天氣不錯,雲舒讓丫環們在院中安好了躺椅,坐在上面曬太陽,順便叫幾個留守的小丫鬟過來問問這些日子府裡的情況。
可惜小丫鬟們太過怯弱膽小,說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有用的,多是哪個丫頭打翻了碗盤、哪個婆子欺負了小丫頭、哪個主子責罰了小丫頭這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雲舒自從查出身孕後,周圍所有人都把她當瓷娃娃一般供着,不管做什麼都有一大羣人小心翼翼的跟着看着,生怕自己出半點兒紕漏,連一向看不慣自己的王夫人和衛瑩瑩都不來找茬兒了。
這種日子好也好,安逸清靜,只是有些清靜得過頭了,成日吃了睡睡了吃,讓她感覺自己活着的意義就只有生孩子一般。這種感覺讓她非常不爽,雖然非常疼愛期待肚子裡的孩子,但總不能還沒生下來,就沒了自己的日子吧?所以,偶爾聽聽丫鬟們的閒話瑣事也不錯。
雲舒心不在焉的吃着零嘴兒,旁邊低頭站着的小丫鬟說幾句便怯生生的偷看雲舒一眼,說幾句再偷看一眼,生怕哪句話惹惱了主子也把自己痛打一頓。
可她又希望能說幾句主子愛聽的話,說不定主子一高興就賞自個兒幾兩銀子,這比辛辛苦苦一個月掙得還多,多划算啊!以前看其他份位高的姐姐們拿賞錢她就羨慕得不行,早就想討好主子了,可惜一直沒有機會,可是主子到底想聽什麼了?她一邊絞盡腦汁的想一邊小聲的說。
雲舒掃了一眼這小丫頭,看她不過八九歲年紀,雖然總是畏首畏尾怯生生的模樣,看她眼神倒是機靈。小小年紀能有如此表現已經不錯了。
“你叫什麼名字?”雲舒淡淡的問了一句。
小丫頭身子一顫,又偷看雲舒一眼,見她不像生氣,緊繃的身子才稍稍放鬆:“回二奶奶,奴婢名叫小草。”
“小草嗎?你來這院子多久了?”
“回二奶奶,奴婢是去年年底才進的府。”
“哦?那……比我也先來沒幾天啊!”
小草趕緊跪下:“奴婢卑微,不敢跟二奶奶相提並論。”
雲舒笑笑:“不用緊張,我只是隨便說說閒話而已,起來吧!”
小草偷瞧雲舒,怯生生的謝過後爬起來。雲舒盯着她若有所思的打量一番:“你……是京城人士?”
“回二奶奶。是的,奴婢爹孃都是王家的家生子。”
“哦?那你爹孃在哪裡當差?”
“回二奶奶,奴婢爹孃在京城東郊十里外的莊子上當差。”
原來是家生子。這種爹孃是奴僕的,子女一生下來就要低人一等,註定這輩子都要爲奴爲婢,雲舒心中同情頓生,對這小丫頭也多了幾分好感。她回頭道:“煙兒,賞小草十兩銀子。”
小草聞言呆愣半晌,直到白花花的銀子送到眼前才反應過來,她趕緊跪下磕頭拜謝,雲舒點點頭:“嗯,你好好當差。下去吧!”
小草雙手握着銀子半低着頭退開,看得出來她非常高興,瞧。她走路腳步都有些一蹦一跳的感覺,果然還是個孩子,雲舒好笑的搖搖頭。這時,煙兒過來小聲道:“小姐,只是問幾句話而已。她又沒說什麼有用的,賞她幾百文足夠了。爲何要給十兩銀子?”
雲舒回頭,見這煙兒丫頭頗爲心疼的樣子,雲舒好笑道:“煙兒,我們離開一兩個月,小草丫頭一直留守院子,不僅把院子打理得緊緊有條,相公的起居生活也伺候得不錯,十兩是多了點兒,鼓勵她一下也未嘗不可。”
煙兒卻不以爲然:“小姐,留守院子的又不只她一個,再說姑爺的起居怎麼也輪不到她來伺候……”說到這裡煙兒突然停住,回頭小心的看向雲舒,好似說錯話了一般。
雲舒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盯着她想了會兒,突然想起自己離開這段日子,把這院子的一等二等丫鬟全都帶走了,剩下的除了這些打雜的小丫鬟,還有一個一等大丫鬟憐月,對了,差點兒把她忘了!
雖然小順子多半時間是在傍晚前趕到城外宅子來陪自己,但有時忙得太晚不能出城,還是要回這小院兒來過夜的,那麼其間伺候的當然就是憐月了。雖然知道他們倆不會有什麼,之前自己也親口應諾憐月她願意留多久就留多久,可現在想來還是有些不爽。
雲舒愣愣的坐了會兒,長長吐口氣,扶着椅子站起來緩緩往外走,煙兒和蓉兒趕緊上來扶着她:“小姐,您要上哪兒去?”
“不用扶,我自己走,我去花園裡散散步。”
一行人在花園中走了半圈,見前面兩個一模一樣的美婦人攜手迎面而來,那不是憐心和憐月是誰?方纔正想她們了,她們就出現了,難道這就是‘心有靈犀’?
二人見到雲舒頓了頓,然後主動上前給雲舒見禮,雲舒點頭:“你們…也來散步?”
憐心道:“是的,二奶奶,您了?”
“我……正準備去看看大嫂,順便散散步。對了,憐心,大嫂好些了嗎?”
憐心頓了頓:“妾身不知,妾身這幾日都沒去大奶奶屋裡。”
“是嗎?你們都不用去跟大嫂請安嗎?我記得家裡的姨娘們不僅要每日給母親請安,還要時常伺候在身邊,大嫂現在正在病中,你們這些做妾室的應該盡些責任對不對?”
憐心的表情變了變,有些尷尬的低着頭不說話。憐月左右看看,對雲舒行個禮道:“回二奶奶,方纔姐姐還跟我說要去大奶奶院子看看了,我們打算先回去取點兒東西就過去。”
雲舒點頭:“嗯,這就對了。憐心,聽說你是大哥房裡第一個進門的妾室,對吧?”
憐心身子有些僵硬,沉默片刻,淡淡應道:“是。”
“那大嫂病了,大哥房裡的事情都是你在打理?”
“是的!”
“那你可得好生管教管教大嫂院子裡那些個丫鬟,我們上次過去,大嫂身邊就一個呆頭呆腦的小丫頭,大嫂喝口水都沒人送,這哪像我們相府正室大奶奶的待遇?”
憐心微微捏緊拳頭,突然擡頭微微眯起眼望着雲舒,語氣僵硬道:“回二奶奶,都說打狗看主人,妾身一個妾室,大奶奶是正室夫人,妾身如何敢管大奶奶院兒裡的丫鬟?”
她突然鋒芒畢露的樣子倒讓雲舒有些意外,旁邊眉兒上前一步扶着雲舒的胳膊,對憐心憐月二人點點頭,然後低聲道:“二奶奶,您身子不便,不能老站着,更不能頂着太陽曬,要不咱們找個陰涼的地方坐下慢慢說吧?”
憐月暗地拉拉憐心的手,對雲舒行個禮道:“二奶奶,我們已經出來有些時候了,今兒個小星兒要回來,姐姐說要早些回去準備準備,奴婢就不陪二奶奶了,奴婢告辭。”
憐月說完拉着憐心的手低頭離開,與她們錯身而過時,眉兒下意識的用身子攔住雲舒,雲舒掃一眼姐妹倆握在一起的手,心裡有種異樣的感覺,她擡眼看向憐心,見她臉色淡淡、微微低頭、眼皮微垂,看不清她的眼神。
看着這對姐妹漸漸走遠,眉兒輕輕吐口氣道:“小姐,咱們去前面亭子歇息歇息吧?”
雲舒回頭看她:“眉兒,你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眉兒頓了頓,尷尬的笑笑:“沒有,小姐您誤會了!”
雲舒定定的望着她,眉兒低頭站了好一會兒,見雲舒沒有罷休的意思,才小聲道:“小姐,奴婢方纔感覺到……一股殺氣。”
雲舒有些詫異的擡頭望她:“什麼?你說她倆對我……?”
“小姐,這只是奴婢的感覺而已,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請小姐以後見到她們能離得遠些。”
雲舒皺眉想了想,微微搖頭,不至於啊!憐月一直都是病怏怏的樣子,自己上次沒有趕她走,雖然她不至於對自己感恩戴德,但也不至於要對自己不利吧?難道是憐心?自己方纔的話說重了,踩了她的痛腳?
雲舒擡頭再看一眼那對姐妹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的想了會兒,她隱隱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麼事情,可一時又想不起來,她回頭道:“眉兒,你看她們姐妹倆有功夫麼?”
眉兒頓了頓,也回頭去看,那對姐妹已經出了花園消失無蹤,眉兒想了會兒,微微搖頭:“小姐,奴婢認識她們好幾年,沒聽說她們會功夫啊!”
“是嗎?那……可能是我想多了。走吧,咱們去看看大嫂。”
一行人來到大嫂院子,還沒進門兒就聽裡面似乎聽熱鬧?好像有一羣人在玩樂般?仔細聽,還有芙兒和弘兒的聲音,雲舒停下來,想了想道:“蓉兒,你去把我上次買的那對翡翠蝴蝶珠花兒拿來,還有前幾日小順子帶回來那塊上品硯臺。”
蓉兒應了聲去了,雲舒這才扶着眉兒和煙兒的手緩步踏上大嫂院門口的臺階。她們一進門,便見院子裡圍了一圈丫鬟,個個樂呵呵的望着中央,一邊拍着手一邊整齊的數數兒:“十八、十九、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