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國公府。
紫檀院,正屋。
老夫人端坐在紫檀木榻上。
下首坐着幾位太太和靖北侯夫人。
稟告靖北侯世子回來的丫鬟前腳剛離開,後腳靖北侯夫人的丫鬟就拿了個精緻的雞毛撣子來,就擺在小几上。
清風吹弄下,雞毛輕輕顫動。
沒一會兒,就聽到有腳步聲傳來,還有連軒的說話聲,爽朗愉悅,心情很是不錯的樣子。
靖北侯夫人臉黑如炭。
手抓在雞毛撣子上,握了又握。
最後忍不住,唰的一下起了身,朝前走去。
安容瞧着,望望她,又望着幾位太太,愣是沒人攔着。
算了,她也坐着看熱鬧好了,反正靖北侯世子皮厚,打不怕。
連軒和蕭遷邁步進來,就瞧見屏風上印着個兇殘的身影,還有那叫囂着的雞毛撣子。
連軒一臉黑線。
他已經長大了好不好,當着一羣長輩丫鬟的面抽他,叫他臉往哪裡放啊?
連軒輕嘆一聲,拍了拍蕭遷的胳膊道,“你進去告訴我娘一聲,就說我知道錯了,去外祖父那裡認錯……我走了。”
蕭遷輕揉了下太陽穴,賣連軒的好道,“軒弟,你可真奇怪,做錯事時,死都不認錯,沒錯,倒還巴巴的去,莫不是討賞吧?”
連軒眼睛一亮,給蕭遷豎了個大拇指。
屋內,一羣人蒙了。
靖北侯夫人眉頭一擰,把雞毛撣子丟給丫鬟,轉身坐下,道。“給我滾進來!”
然後……
就見到一個球滾了進來。
可憐安容正在喝茶啊,一口茶嗆喉嚨裡,沒差點嗝屁了。
當然了,除了安容之外,還有蕭三太太和蕭四太太,不比她好不到哪裡去。
一屋子人,都笑出了聲。
靖北侯夫人一臉黑線。抄起丫鬟的雞毛撣子就抽了過去。打的連軒嗷嗷叫疼。
“娘啊,你還講不講理了,不聽話要捱打。聽話還要捱打,你這樣還叫我怎麼好好的做兒子?”連軒一臉哀怨的問。
安容覺得,他是皮癢了找打。
靖北侯夫人要是被他糊弄了,真白瞎做了他這麼多年的娘了。當即棍子打的更兇了,“跟我玩心眼兒。別忘了,你可是我生的!”
連軒逃竄,無奈的叫着,“娘。你不是說我是爹撿來的嗎?”
這樣前後不一真的好麼?
靖北侯夫人氣笑了,“就不許我嫌棄你難看,丟了。你爹捨不得,又撿回來了?”
內傷。
心拔涼拔涼的。
看着連軒苦兮兮的臉色。蕭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沒事,咱們都是撿來的。”
一旁玩着的蕭雪兒也舉手,眉目彎彎,高興道,“我也是撿來的!”
老夫人望着她,笑問,“你怎麼知道自己是撿來的?”
蕭雪兒鼓着小腮幫子道,“我前些時候問爹爹,我是怎麼來的,爹爹說我是他打戰回來,順手在路邊撿的……。”
說着,蕭雪兒指着蕭遷道,“哥哥跟我一樣,是爹爹撿的,大姐姐是娘撿來的。”
說完,蕭雪兒又道,“我還問過祖父,他說爹爹也是撿來的,以後我也要多撿幾個小孩。”
安容聽得腮幫子生疼,憋笑憋的慌。
真是一家子都是撿來的了。
被蕭雪兒這麼一逗樂,靖北侯夫人的怒氣全消了,抱起她道,“等哪一天,你娘把你丟了,姑母把你撿回去做女兒好不好?”
“好,”蕭雪兒坦蕩的很,還抱着靖北侯夫人道,“我覺得寶妹要被扔掉了,姑母要不要撿她做女兒?”
寶妹,是蕭國公府纔出生的女兒,是四房的。
靖北侯夫人一笑,“寶妹爲什麼會被扔掉?”
蕭雪兒努了鼻子道,“她不聽話啊,讓她別哭,她一直哭,不聽話的孩子,要被扔掉,這是爹爹說的。”
蕭四太太看着蕭雪兒,問她,“你怎麼不撿寶妹?”
蕭雪兒搖搖頭,道,“她一直哭,我也嫌棄。”
靖北侯夫人笑道,“那我也嫌棄怎麼辦,寶妹要被別人撿走了,以後就見不到了。”
蕭雪兒就不捨了,望望蕭二太太,蕭二太太搖頭,她不撿。
蕭三太太更是搖頭。
蕭雪兒沒輒了,“那我撿好了。”
“那寶妹不聽話,你怎麼辦?”靖北侯夫人接着問。
蕭雪兒把雞毛撣子拿手裡,“那我也打她,讓她聽話。”
此話一出,一屋子人都嚇着了。
尤其是蕭大太太,蕭雪兒年紀還小,做事不懂分寸啊,要是哪天陪寶妹玩,真被她哭煩了,打她怎麼辦?
靖北侯夫人忙拿下蕭雪兒手裡的雞毛撣子,丟給丫鬟,然後抱着她道,“寶妹和你軒哥哥不同,你軒哥哥皮厚,打不怕,寶妹一打就打壞了。”
皮厚……
這能成爲他時不時就捱打捱罵的理由嗎,他也有一顆脆弱的琉璃小心肝好麼,碎好幾瓣了。
靖北侯夫人抱着蕭雪兒,瞪了連軒道,“還不趕緊去把衣裳換下來,別丟了,回頭補補,繼續穿!”
安容再次睜圓雙眼。
連軒一臉黑線,“娘,你不用對兒子這麼狠吧?”
靖北侯夫人冷了張臉,蕭遷就把連軒拉走了。
蕭大太太笑問道,“那衣裳誰做的?”
靖北侯夫人嘆氣道,“衣裳是我做的,晗月郡主添了幾針,軒兒就嫌棄不穿了,硬逼着他穿了,結果穿出去打架,還在地上亂滾,存了心的弄壞衣裳,豈能叫他如願了?”
母子賭氣了。
晗月郡主早年喪母,顏王爺膝下就這麼一個女兒,視之如珍如寶。多嬌慣寵溺,現在要嫁人了,纔想起來針線女紅沒學,讓靖北侯夫人這個未來準婆母教呢。
蕭遷把連軒送到門口,就回來了。
靖北侯夫人問他,“軒兒沒惹事吧?”
蕭遷汗顏,不惹事可能麼?
“軒弟是請了留香閣花魁姑娘。不過嫌棄她說話矯揉造作。丟給了晗月郡主,他和少易去遊湖了,結果敖大少爺不知情。以爲花魁姑娘在花船之上,就吵了起來,最後動了手……。”
蕭遷解釋道。
結果靖北侯夫人臉更沉了,她不管人家無瑕姑娘有多才華出衆。到底是混在花樓之中,晗月一個郡主。怎麼能和她走太近呢,她又想抽連軒了。
靖北侯夫人忍着怒氣道,“後來呢,敖大少爺沒事吧?”
蕭遷搖頭道。“沒什麼事,就是被吊在了樹上。”
靖北侯夫人習以爲常了,一般惹惱連軒的。十個裡有三個被揣進湖裡,其餘七個都會在樹上。
“沒鬧出人命就好。”靖北侯夫人道。
她不反對連軒打敖大少爺。
昨兒在皇上壽宴上,被連軒踹了一腳,太醫都說他幾個月不能碰女色了,他還沾花惹草。
昨夜莊王妃又遇害,怎麼說也是疼愛他的姑母,他不去莊王府幫忙,還和連軒爭風吃醋,性子太涼薄。
靖北侯夫人放下心,端茶輕啜。
外面,丫鬟進來稟告道,“晗月郡主來了。”
蕭大太太笑道,“快請。”
皇上已經賜了婚,蕭老國公和靖北侯夫人雙雙中意,連軒想退親的可能性渺茫,當初蕭湛不就是。
也就是說,晗月郡主是蕭國公府板上釘釘的外孫媳婦,和安容一樣。
丫鬟退出去請晗月郡主進來。
屋內,蕭大太太想起來一件事,問安容,“朝傾公主公主做了什麼事惹怒了你?”
安容斂了斂眉頭,輕咬脣瓣,沒有說話。
老夫人擺擺手道,“你別爲難她,是國公爺不許她說的,到底是一國公主,給她留點兒面子的好。”
之前,老夫人還覺得朝傾公主不錯,懂規矩,又乖巧。
可誰想到,她會趁着安容去大昭寺祈福的時候,買通道士惦記安容手腕上的玉鐲?
那可是蕭國公府傳家之物。
便是連她都不許多問幾句,一個敵國公主卻惦記上了,也難怪安容會對她出手那麼狠了,全是自找的。
老夫人都這麼說了,蕭大太太哪裡還會再問。
見蕭遷要走,蕭大太太喊住他,“你軒弟也被皇上賜婚了,你還不着急呢?”
蕭遷苦了張臉,“不急,一點都不急。”
說完,趕緊逃。
出門的匆忙,差點和晗月郡主撞上,幸好一側身,跑了。
晗月郡主倒是嚇了一跳,邁步進去請安。
靖北侯夫人拉了她,問連軒有沒有欺負她,晗月郡主搖搖頭,一臉茫然,“沒有啊。”
“真沒有?”靖北侯夫人笑道,“他不是把無瑕姑娘丟給你,自己跑了嗎?”
晗月郡主搖搖頭,“不算啊,他說他懷疑留香閣無瑕姑娘是奸細,他有事要忙,讓我幫他查。”
一屋子人,哭笑不得。
他那是忽悠你的,你怎麼就信了呢。
這也太好騙了吧?
靖北侯夫人真想戳破自家兒子的厚臉皮了,嘴上卻還是問晗月郡主,“可查出點什麼?”
晗月郡主點點頭,“我來就是找他說奸細的事的。”
一羣人,“……。”
“真是奸細啊?”蕭錦兒抽着嘴角道。
她可不信二表哥是真的深謀遠慮,肯定是歪打正着。
晗月郡主點頭,神情凝重。
她從袖子掏出來一個小竹筒,還未說話呢。
外面跑進來一個丫鬟,滿頭大汗,氣喘吁吁道,“不好了,出大事了!”
ps:好吧,我又掉下第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