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燦爛,天朗氣清,有徐徐微風。
皇宮,綠意盎然,花繁葉茂。
走在路上,安容滿臉通紅,一手搭在胸口,東張西望。
不是看風景,而是看有沒有人瞧見她打嗝。
從馬車上起,到這會兒,她已經打了一兩百個嗝不止了,根本控制不住。
怕安容有事,蕭湛要帶她去看太醫,被安容攔下了。
她以後再也不在馬車上吃飯了。
領路公公走在前面,幾次回頭張望,見安容難受,他都有些於心不忍了。
一百九十八個嗝了啊,喝水吃菜都不管用,真是夠蕭表少奶奶受的。
公公在前面帶路,安容和蕭湛走在後面。
很快,安容就發覺不對勁了。
這條路不是去御書房的啊,倒像是去皇后住的翊坤宮。
若說之前,安容猜測皇上召見她和蕭湛,與朝傾公主有些關係。
這會兒見到翊坤宮牌匾,安容就能篤定了。
看着在陽光下泛着閃耀光芒的翊坤宮,安容連打了兩個嗝。
“真是有夠討厭的,”安容捂着嘴,翻着白眼咕嚕道。
邁過門檻,繼續朝前走。
翊坤宮正殿前,有公公等候在那裡,見蕭湛和安容進去,趕緊進去稟告。
等安容走近死,公公已經出來給他們行禮請安了。
殿內,皇上坐在首座上,皇后和鄭貴妃坐在兩側。
皇后端莊華貴,臉上掛着笑意,卻給人一種不怒自威感。
鄭貴妃嫵媚清秀,她擡手輕撫髮髻。手腕上的玉鐲撞擊,發出清脆響聲。
安容走進去,一旁有十個丫鬟走過來,手裡端着托盤,步子輕的根本就聽不見。
安容目不斜視,上前請安。
規矩禮節什麼的極好,可是碰到打嗝。生生把皇上二字給打分開了。真是低頭找地洞啊。
皇上臉有些抽抽,正要開口呢,好吧。控制不住打嗝的安容又打了一個嗝。
聽得皇上額頭都黑了。
“她這是怎麼了?”皇上瞥了蕭湛一眼,問道。
蕭湛回道,“打嗝。”
皇上臉瞬間黑了,他還沒有糊塗到那種境地。連打嗝都不知道,他要問的是安容爲什麼打嗝不停!
皇后憋笑。用帕子輕拭了下鼻尖,問道,“好好的怎麼打嗝不歇?”
這回,是公公回答的。“是奴才的錯,奴才去宣旨時,蕭表少爺和表少奶奶正在吃午飯。急着來見皇上,就在馬車上用的飯。馬車太顛簸,結果蕭表少奶奶就……。”
聽了公公的話,一殿的人都無語了。
不知道該讚賞安容和蕭湛太把皇上的聖旨放在心上,還是該說他們是餓死鬼投胎的。
一頓不吃也餓不死吧,就不能忍忍,至於鬧成這樣嗎?
皇上忍着腦袋上的黑線,吩咐徐公公道,“傳太醫來。”
安容忙搖頭,道,“不,不用,嗝……。”
臉紅脖子粗,這回安容是真想直接暈了好,她的形象啊啊啊!
徐公公也黑線了,“還是請個太醫來瞧瞧吧。”
這可是蕭老國公的寶貝孫媳婦,要是皇上傳召她打嗝出了毛病,保不住蕭老國公就把這火氣丟皇上腦門上了,得防着點纔好。
鄭貴妃笑道,“給蕭表少奶奶端盞茶,看能不能壓住。”
皇后則小聲道,“之前朝傾公主住在宮裡時,臣妾宮裡也有丫鬟打嗝不停,比她這還要嚴重,結果朝傾公主嚇了她一下就好了。”
皇上瞥了皇后一眼,“你是說嚇嚇她?”
鄭貴妃當即搖頭道,“那可不行,她現在是懷了身孕的人,哪能受驚嚇?”
要是嚇出個好歹來,簡直不敢想象。
丫鬟端了茶來,安容接過,也不說話,直接跑出去了。
蕭湛看着她,怕安容有事,也跟了出去。
身後,皇后輕撫額頭,這還怎麼問話?
過來一會兒,安容和蕭湛就回來了。
這回,安容又瞥了那十個丫鬟一眼,她們手裡端着的托盤,裡面放着玉鐲和玉簪。
皇上見她多看了幾眼,指着那些東西道,“看看可喜歡。”
安容蒙了一秒,隨即猛搖頭,還沒說話呢。
皇后就蹙眉了,“都不中意?”
安容臉又紅了,方纔想打地洞,這會兒又想挖雙眼了,好個毛線的奇。
東西又不是給她的,她中哪門子的意?
安容搖頭,還沒說話呢,鄭貴妃就笑了,“姐姐,她可是蕭國公府表少奶奶,蕭老國公寵愛她,便是那稀罕的夜明珠都賞給了她,哪稀罕這幾隻平平無奇的玉鐲玉簪?”
皇后臉有一瞬的青,很快又恢復了一貫端着明麗的笑,透着一抹冷意,“妹妹才接管鳳印沒幾天,內務府就開始敷衍本宮了,妹妹好本事。”
這回,換鄭貴妃變臉了。
皇上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頭。
安容徹底懵了,她怎麼聽着不對味啊,“這玉鐲又不是給我的,我中不中意不重要吧?”
蕭湛就更直接了,問皇上道,“皇上找我們來是有什麼事嗎?”
皇上動了動龍袍,掀了掀眼皮,瞥了徐公公一眼。
徐公公就朝安容走了過去,指着安容的手腕道,“少奶奶挑幾對手鐲,皇上想要你這隻玉鐲。”
說完,又指了指安容頭上的玉簪,道,“還有這對玉簪。”
安容,“……。”
安容已經凌亂的不知道做什麼反應好了,只得巴巴的看着蕭湛,等他拿主意。
蕭湛也是一臉黑線,他望着皇上,問,“皇上想要安容的玉鐲?”
一句話。問的皇上心底很不舒坦。
好像他惦記安容東西似的,他一個皇帝,後宮玉鐲玉簪不計其數,用的着惦記嗎?
皇上沒有說話,蕭湛又問了一句,“外祖父知道嗎?”
皇上眉頭一緊,“一隻玉鐲。還要蕭老國公同意?”
這點主見都沒有。還怎麼掌管十萬兵馬?
難道打個仗,拿個主意,還得經過蕭老國公批准才行。那樣,什麼軍情也給貽誤了。
皇上心情很不爽,更讓他不爽的還在後面呢,蕭湛回他道。“這隻玉鐲我和安容都做不了主,皇上要是真想要。只能找外祖父。”
皇后眉頭輕皺,心裡頗不爽。
已經顧忌蕭老國公的面子,來軟的了,結果一隻玉鐲都要不來。那隻能來硬的了。
皇后赫然一笑,“這麼說來,這鐲子還是個曠世奇寶了?”
安容手揉太陽穴。她覺得吧,要是不說清楚。皇上指不定真的會去找國公爺要手鐲,那後果……
不用說,肯定是皇上倒黴了。
安容清了清嗓子,把手腕擡了,對着徐公公道,“你幫我把玉鐲退下來試試。”
徐公公連忙搖頭,他可不敢碰安容的手腕。
安容又伸了伸胳膊,徐公公無奈,只能照着吩咐辦了。
徐公公開始很小心的取玉鐲,結果根本摘不下來。
他不得不加大力道。
再加大……
徐公公哭笑不得,回頭看着皇上道,“皇上,這玉鐲根本就摘不下來。”
安容一臉無辜道,“我已經試過無數次的,皇上要是真要,我只能剁手了……。”
鄭貴妃笑了,捂着嘴,笑的肚子疼,“我就說,蕭國公府表少奶奶不是那麼小氣之人,怎麼會捨不得一隻玉鐲,敢情根本就摘不下來啊。”
說完,鄭貴妃笑問道,“怎麼戴上去的?”
安容訕笑道,“最近吃的有些多,手長胖了……。”
鄭貴妃愕然失笑,不知道說什麼好,“你倒是挺喜歡這玉鐲的,換做旁人早砸碎了。”
早砸過來好吧,砸不碎。
“玉鐲無辜,等手瘦了自然就能摘下來了,”安容撒起慌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說完,還特大度的將頭上的玉簪摘了下來,“皇上要我這對玉簪?”
“不是皇上要,是朝傾公主喜歡,”鄭貴妃笑道。
安容嘴角劃過一抹冷笑,她就知道是她鬧得幺蛾子。
安容聳了鼻子道,“皇上,您也知道我和朝傾公主有些矛盾,這玉簪,皇上要我會給,但是若是給朝傾公主,便是給皇上了,外祖父也會幫我要回來的,除非……。”
“除非什麼?”皇后急急問道。
除非什麼?
安容也不知道,她正拿眼睛瞥着蕭湛呢。
“拿一百對玉簪來換,”蕭湛開口道。
“一百對玉簪?!”皇后倒抽了一口氣。
聽皇后的語氣,就知道她不願意。
安容心中笑抽風了,臉上還很不稀罕的把玉簪插回髮髻上,臉上就一個表情:不換拉倒。
皇上瞥了那玉簪兩眼,擺擺手道,“給她一百對玉簪……。”
皇上話到一半,皇后立馬阻止道,“皇上,朝傾公主要的是玉鐲和玉簪,現在玉鐲取不下來,要了玉簪只怕也沒什麼用處。”
鄭貴妃把玩着手裡的繡帕,眸底是一抹幸災樂禍的笑。
不是邀功請賞,想解決了瘟疫之禍,讓皇上高興,好收回鳳印麼?
沒想到會碰到釘子吧。
想拿一隻玉鐲和一對玉簪就達到目的,簡直異想天開。
她現在越看安容越是喜歡了。
鄭貴妃笑道,“姐姐,不過是一百對上等玉簪而已,翊坤宮玉簪多的是,換換又如何,能換來秘方,救治大周百姓,可是積德行善的大好事呢。”
說完,鄭貴妃訝異的拔高了聲音,“姐姐不會捨不得吧?”
皇后咬緊了牙關。
皇上瞥頭望着她。
皇后真是打落牙齒和血吞,忍着心疼,吩咐嬤嬤道,“去取一百對玉簪來。”
嬤嬤轉身離開。
很快,就有丫鬟拿了一百對玉簪來。
安容碰了碰鼻子,有種天上掉餡餅,剛好砸她腦門的感覺。
她走過去,挨個的掃了一眼,指了其中幾對道,“這幾對,我不喜歡,換了來。”
丫鬟看了皇后一眼,皇后一擺手,丫鬟就退出去了。
等所有玉簪,安容都滿意後,才把玉簪交給了丫鬟。
丫鬟雙手奉到皇后手裡。
皇后多瞧了幾眼,因爲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她實在喜歡不起來。
擺擺手,嬤嬤就拿了玉簪出去。
不用猜也知道是拿去給朝傾公主了。
很快,那嬤嬤就回來了,臉色有些難看道,“朝傾公主說只有玉簪,不夠,她是北烈公主,不缺一兩根玉簪,她要的是心底舒坦……。”
不夠?!
皇后心底憋了一肚子火氣,徹底崩不住了,眼神冰冷的望着安容,“你到底是怎麼惹怒了朝傾公主?!”
安容也一肚子火氣了,因爲那丫鬟把玉簪又遞到她跟前,皇后不換玉簪了。
安容拒不接受。
倒是蕭湛,伸手拿了玉簪。
安容撅着嘴,心不甘情不願的把腦袋湊了過去。
結果蕭湛輕點下安容的腦袋,手一動,那兩隻玉簪就朝皇后飛了過去。
皇后心底一驚,還沒做出反應。
那隻玉簪就不偏不倚的插在了皇后的髮髻上。
皇后氣的嘴皮直哆嗦,“你……!”
蕭湛瞥了皇后一眼,深邃的眸底盡是寒芒,“我蕭家之物,豈是你想要便要,想不要便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