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容挨着老太太坐着,親暱的道,“是安容任性,才傷了兩府的和氣,爹爹說的對,既然蕭國公府遞了臺階,若是侯府還端着架子,關係只怕會更僵,那就是安容的罪過了。”
安容懂事乖巧,老太太深感欣慰,對於這個孫女兒,她是越來越滿意了,只是有一點,她很不贊同,“你三叔和二哥也快回來了,那時候,再有人登門找二少爺,下帖子請二少爺去玩,是你去還是他去?”
安容滿臉窘紅,她是沒輒了,在女扮男裝這條路上她是沒法回頭了,好在祖母和父親都知道,不怪她離經叛道。
老太太無奈輕笑。
想起一件事,老太太問道,“你是從玲瓏苑過來的?”
安容搖頭。
老太太笑道,“那你趕緊回玲瓏苑吧,你江大表哥尋你有事,估計這會兒還在玲瓏苑等着呢。”
安容輕輕一笑,她還想找大表哥說話呢,正巧了。
“上回大表哥說感謝我讓柳大夫送他股,要送我禮物呢,”安容雙眼冒光,興奮道。
老太太嗔了安容一眼,安容福身告退。
等安容走後,孫媽媽望着老太太道,“四姑娘心軟,不可能坐視建安伯府不管,萬一……。”
老太太眸底微動,最後搖頭一笑,“她有那個分寸,連柳大夫都相信她,我這個做祖母的還能不信她?”
她這孫女兒做事穩重,跟以前的她是天差地別,她也能放心了,唯一不好的就是管賬,提了好幾回,都被她打岔過去了。將來學了管賬,再挑個好婆家,她也就放心了。
玲瓏閣。正屋內,江沐風都快等瘋了。沒道理啊,安北表哥都回來了,安容怎麼會沒回來?
茶一杯接一杯,肚子都撐着了。
“表少爺別急,已經讓丫鬟去找四姑娘了,”見茶杯見底了,冬梅一邊添茶一邊笑道。
江沐風苦笑一聲,他能不急麼。喝了這麼多茶,實在喝不下去了,天知道還得喝多少下去,表妹纔回來,祖父還等他消息呢。
冬梅添滿茶水,江沐風剛要端起來,就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傳來。
擡眸看去。
只見安容笑着走進來,笑容清冽乾淨,讓人焦躁的心忽然就鎮定了下來。
“大表哥,”嬌脣輕啓。安容清脆的喚道。
江沐風忙站起來回了一禮。
安容笑瞅着他,撓着額頭,上下打量。笑的捉狹,“幾日不見,大表哥你好像與我生疏了不少?”
江沐風尷尬的笑了笑,方纔好像過於激動了,以前他們就像是親兄妹,有話直說,那些虛禮從來不遵守的。
安容笑了笑,沒再捉趣他,擺擺手。讓丫鬟退出去。
冬梅有些爲難,雖然是表哥。可表妹嫁表哥的多了去了,好歹也要顧及點啊。可是安容吩咐,她又不能不聽,只能帶着丫鬟出去了。
丫鬟走後,不等江沐風張口,安容伸手打斷他。
“我知道大表哥來找我是爲了什麼事,我也知道舅舅和外祖父很生氣,覺得我受委屈了,卻也沒辦法,不得不讓大表哥你來找我,我能理解,但是有件事,我必須要先說,希望大表哥認真聽,我不是開玩笑的。”
安容一臉肅然。
江沐風心底微沉,他從來沒在安容臉上見過這樣的神情,直覺告訴他安容要說的不是什麼好事。
安容坐下來,望着江沐風好一會兒,纔開口,“這件事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包括大哥。”
江沐風坐正了,神情前所未有的慎重。
安容握緊雙手道,“前些時候,我採梅花時,不小心摔了一跤,在牀上迷迷糊糊昏睡中,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在夢裡,大哥明年娶妻,迎娶的不是他原本定親的大嫂,而是一個性情驕縱的女子,大哥過的很苦,時常吵架,最後醉酒墜馬身亡……。”
“父親斷了一條腿,立下遺囑讓二叔承爵,而舅舅,在封了侯爵後不久,離京辦差時,墜入湖中,大表哥你也中毒身亡,你知道夢裡這一切是誰做的嗎?”
江沐風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沒回過神來。
“那只是夢而已,”江沐風不信,怎麼會那麼慘,姑父表哥怎麼會死,爹爹更不會,他也不會中毒,這些都是無稽之談!
安容也知道他難以接受,但是她既然說了,就是要他相信,“我知道我做的夢驚世駭俗了些,可是它就像是老天憐惜我,給我的示警,讓我提前知道這一切,好避過那些災禍。”
“就像今日的雨,在夢裡我也經歷過,不信你可以問大哥,我是不是預測到了這場雨,你要再不信,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我記得二舅舅去年納了一房妾室,是春姨娘,她現在肚子裡就懷着孩子……”
“三個月後,她會小產,還說是舅母害的,要死要活的要舅母給她償命,在夢裡,發了狂的春姨娘抓破了舅母的臉。”
江沐風傻眼了,春姨娘懷了孕?
這怎麼可能呢,今天他還見到春姨娘哭哭啼啼的,老夫人惱她,讓丫鬟拖她回自己院子啊,要是春姨娘懷了身孕,老夫人不可能那麼對她。
可是安容說的斬釘截鐵。
安容很確定,她重生還不到一個月,就算影響,也影響不了一個月以前發生的事,春姨娘現在必有身孕。
江沐風望着安容。
安容繼續道,“在夢裡,我見到舅舅並非是意外落水,而是被人給敲暈了扔下去的,害他的是二舅舅,毒死你的也是二舅舅,爲的就是舅舅的爵位。”
江沐風驚站了起來。
眼底有了動搖之色。
其實安容根本沒做過夢,只是她必須說的確鑿無誤才行,哪怕是誤解,她也要江沐風生警惕之心。
安容握緊拳頭道,“表哥知道我的爲人,不會輕易的詆譭誰,更何況是二舅舅,他對我不錯,可以說是疼愛有加,可是這一回呢,若非我早有防備,最後又怎麼會知道賣秘方給濟民堂的是二舅舅?連大表哥也詫異,二舅舅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吧。”
安容說到他心坎裡去了,江沐風不得不點頭,二叔會做這樣的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可濟民堂氣急敗壞找上門來,二叔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安容給他時間想通,自己則去了書房,寫了張紙出來,遞給他道,“濟民堂的事,二舅舅做的過分,我就算想幫,柳記藥鋪也不會樂意,藥方既然給了柳記藥鋪,就不會再給別人了。”
“這張秘方我給大表哥你,不用給舅舅,也不用給外祖父,回頭你拿秘方和柳大夫商議,應該能拿到五成股和濟民堂購買藥丸打九折。”
“我能幫的只有這麼多了,希望大表哥多想想我說的話,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等到真的發生了,後悔就晚了。”
這張秘方算是彌補建安伯府的損失,但是彌補的不是公中,只是江沐風的,畢竟江沐風是長子嫡孫,遲早會繼承建安伯府。
要安容說,她很想建安伯府就此分家,但是她知道不大現實,老夫人死都不會同意的,一旦分了家,可就鞭長莫及了,她們籌謀了半輩子,豈會甘心?
對於安容說的話,江沐風信了一半,還有一半是質疑的。
等去了外院,江沐風問沈安北,安容是不是預料到了這場雨,沈安北一臉神往道,“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學的,竟然真的看得懂天象了,還和蕭老國公侃侃而談,我一句話也接不上。”
江沐風心沉了沉。
等回了建安伯府,正巧遇上丫鬟給老夫人報喜,稟告的正是春姨娘有喜的事,江沐風一顆心都沉到了谷底。
春姨娘真的懷了身孕!
剛剛查出來的,不過一刻鐘,安容卻提前知道了!
夢裡的事都變成了現實,那父親真的會封侯,會被害,他也會被害?
江沐風墜入冰窖。
老夫人親切的看着他時,江沐風渾身冰涼,這些人都不是真心待他,爲了錢財能算計安容,爲了錢財和權勢,自然也會害父親和他!
安容說的對,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對着慈藹的老夫人,視他作親孫子的老夫人,江沐風再也親近不起來了,比起老夫人,他更信安容。
老夫人不知道江沐風心裡所想,急切的問道,“安容給你秘方了沒有?”
江沐風看了眼老太爺,又看了眼父親和孃親,搖頭道,“安容的秘方早交給了柳記藥鋪,又怎麼可能會交出來給濟民堂,這未免也太爲難安容了,我說不出口,倒是安容給我一張秘方,讓我拿着去和柳記藥鋪做交易,好讓柳記藥鋪便宜點賣藥丸給濟民堂。”
老夫人臉色微變,努力維持鎮定,和藹道,“那藥方呢?”
二太太早等不及了,當即站起來,反對道,“那藥方應該給濟民堂,好讓濟民堂挽回點名聲。”
要換做以前,江沐風不會覺得這些話有什麼不對勁,但是這會兒怎麼聽都覺得她們生性涼薄,做事只想着自己,還沒有絲毫的愧疚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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