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女還有些驚魂不定,待聽清楚他問話,又有些驚詫猶疑,“回,回十七皇子,是…不是的…..奴婢是陪納蘭小姐來更衣的…奴婢什麼也不知道…...”
十七皇子哈哈一笑,“你不用怕——今日的事沒人會知道,你家太子不會說出去的,你只當什麼也沒看見便是。”又偏頭掃了一眼明思,笑聲頓時極輕,“要這位納蘭小姐真能配了你們太子——我定讓皇兄送份大禮來!”
明思一聽,雖氣得差點噎住,卻也只能在心裡畫圈圈打小人!
這哪裡是個十一歲的孩子,簡直是個十一歲的妖怪!
那大漢沙魯卻還有些忿忿的,“主子,大漢國此番真是欺人太甚——”
“沙魯,”十七皇子收住笑,濃眉挑了挑,聲音卻低沉了些,“走吧,出來夠久了,皇兄在殿上該擔心了。”
待這主僕二人離去後,那宮女才慢慢止住了發抖,掏出手帕替明思擦了擦臉後,牽起她的手強笑道,“納蘭小姐沒事了,跟奴婢回去吧。”
以後能不進這鬼皇宮就絕對不進來!
明思心中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慢慢的跟着那宮女走了出去。
剛走到先前的長廊,迎面又匆匆走來幾個宮廷侍衛。
再近幾步,明思又是一個心驚——只見那領頭的竟然是一個身着銀色鎧甲的十二三歲少年!
那銀甲少年率着那幾個侍衛朝她們二人筆直的走了過來,年紀雖幼,步伐卻不落人後般邁得極爲有力,滿面都是不苟言笑的嚴肅,劍眉星眸,鼻若懸膽,配着那珵亮的銀色鎧甲——竟然又是一個美少年!,雖比不上那太子和十七皇子,卻別有一種英氣勃勃之感。
今天還真是見鬼了!
剛走了一個黑心太子,一個壞心皇子——這個又是幹嘛的?
明思覺得自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已經得了美少年厭惡恐懼症——越美的便越有毒,尤其在皇宮這種從人到土壤空氣都變/態的地方!
“奴婢見過秋少將軍!”身邊宮女放開明思的手,朝那銀甲少年福身行禮——爲明思解了惑。
姓秋的少將軍……明思好像有點印象,略一思索,便記起了。
這樣的年紀,這般的打扮——這應該是四老爺前幾日跟四夫人提到過的那位北府將軍府四代單傳的獨苗。
這少年應當姓秋名池——乃是“天朝不敗神將”秋柏如今的唯一繼承人!
現任北府將軍秋柏如今已是六十八歲高齡,卻仍舊是大漢軍中和大漢百姓心中的定海神針!
三十六年,西胡五十萬大軍入侵大漢,北府將軍秋柏以二十五萬北府軍大敗西胡,殲敵三十八萬,俘其三員大將,秋柏寫了一封招降書,措辭據說極盡刻薄之能,氣得當時的西胡皇帝榮弛活生生的吐血而亡,新皇榮照匆忙繼位,也只能被迫對大漢稱臣歲貢。
一戰定天下,而名天下!秋柏自此被百姓譽爲“天朝不敗神將”,成爲軍中傳奇,歷經數十載而聲名不墮。
可同時,秋柏一戰一書氣死了西胡皇帝,他也成了西胡皇室恥辱塔上最深刻的標誌。
北府軍的轄地在北部,而西胡這三十多年歲貢都不會經過,而是特意的繞道而行。
而此番西胡太子前來賀壽,建熙帝竟然還,特意召四府將軍回京…….
想到這點,明思噎了噎——此刻那秋柏定是同那西胡太子在大殿之上吧……難怪那沙魯要那般氣憤了。
六十八歲的一代名將啊!
四老爺說到秋柏老將軍時,神情是少有的神采激昂,足以看出欽佩和嚮往的程度。
可人生難得圓滿,秋柏雖名震天下,深得聖眷民擁,卻有一平生最大痛。
十一年前,他全心培養的的獨子秋珩練兵時卻被毒蛇所咬,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個尚在腹中的胎兒。前任嘉惠帝爲表隆寵,在他遺腹孫子秋池出世後,又破例封了個大漢國獨一無二的“少將軍”名銜給了這個剛剛滿月的嬰兒…..
原來就是他!難怪小小年紀竟然可以穿着鎧甲在皇宮裡竄…..
不過嘉惠帝還算有眼光,這樣一算,他今年不過才十一歲,可眼前這個少年怎麼看也要比實際年紀大一些,個子也挺高的。沒準兒,還真是下一個“秋柏”。
“可有看見太子同西胡國十七皇子?”少年將軍的目光直視宮女,對明思卻是恍若無睹。
只聽那宮女嗓子有些發緊,“回秋少將軍,奴婢只是陪納蘭小姐出來更衣,並未瞧見。”
少年將軍盯了一眼宮女,沒有再多言語,率着侍衛越過明思二人,朝前繼續直行。
估計是奉皇命出來找人的…….可這少將軍也奇怪,怎麼從頭到尾連看我一眼也沒看?
回頭率高的一般是兩種人——長的很美,長的很醜!
明思自吃了第二丸藥後,皮膚更黃了三分,鼻翼上和眼下還冒了不少雀斑出來……
這孩子要不是故意裝老成,要不……就又是個不正常的!
不過無論如何,沒有找麻煩那就好,其他的跟她也沒關係。
大約是連連的驚嚇,那個宮女拉着明思走得飛快,生怕又碰上了哪位“貴人”,小半刻鐘後,她們便回到了筵席所在的園子。
遠遠的,就看見藍彩在張望,面色有些焦慮,大約也是等急了。
明思到了近前,先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她纔好似鬆了口氣,從宮女手中接過明思道謝。
“小姐,我們在園子裡走走吧。大家都去賞花了。”藍彩主動說明了情況。
明思過來的時候就看見筵席已經散了,聽到藍彩的話,也就點了點頭
看着四下無人,她低聲道,“找個僻靜的地方坐坐。”
今日又是緊張又是驚嚇,還哭了那麼一場,她的確有些累了。
突然聽見她的聲音,藍彩握住她的手頓時一顫,但很快的又放鬆了,面色平靜的牽起她,朝一條小徑走去,“小姐,那邊有個亭子,方纔沒人朝這邊去——夫人那裡,奴婢已經說過小姐去更衣了。”
兩句話便把兩件事交待清楚了,明思微微一笑,輕聲道,“以後自稱藍彩便可。”
藍彩是個聰明的丫鬟。
雖不知如今忠心究竟有幾何,但是至少同三夫人相比,四老爺正派,四夫人心善,至於自己…..明思淡淡一笑,良禽擇木——她相信這丫鬟這點眼光還是有的,她們至少會比三夫人更靠得住!
如果這個丫鬟這點眼光都沒有,那她也不適合如今四房這種環境了。
想着想着,明思的思緒又飄遠了。
“楊穎琪!我們楊家是千古將門,說話大聲點!別老這麼扭扭捏捏的,你看看你的小堂弟比你還小五歲……”
“楊穎琪,你是我顧之華的女兒,只要能有我一半,你這輩子也就算成功了!”
……….
花了二十二年去學到最好,去做到最好,到最後才發現一個“大家閨秀”還遠遠達不到奶奶和母親的要求…..
亭子對面數米處,一顆繁茂的綠樹撐開,翠綠間白玉朵朵鑲嵌其中。花大如盤,其色如玉,八朵大花擁簇着中心無數多如珍珠般的米粒小花。
一直在小心注意她的藍彩察覺到她的視線終於有了焦點,便輕聲道,“小姐,這是瓊花。”
明思當然認得瓊花。
顧家祖籍揚州,自古揚州人便獨愛瓊花,稱之爲“無雙花”,外公也不例外。可惜瓊花移出揚州便不能成活,外公深以爲憾。
在她小時侯,外公常常撫着她的頭頂慈祥笑着,“琪琪就是外公的小瓊花。”
“維揚一株花,四海無同類……”
“瓊花芍藥世無倫,偶不題詩便怨人;曾向無雙亭下醉,自知不負廣陵春……”
明思在心中默誦數遍,然後輕輕的搖了搖頭,外公,我不是瓊花,瓊花只選擇紮根揚州,而我——即便是到了這裡,我也會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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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總算平安的度過了。
在上馬車的那一刻,四房的主僕四人同時心裡唸了句神。
慈聖宮的晚宴一結束,看太后也有些乏了,皇后便宣佈“散場”了。
一上馬車,四夫人便把明思摟進了懷裡,好生端詳了番,看到女兒的確安然無恙的摸樣,這才放下心來。
今日老太君老夫人臉色都不大好,三夫人就更是黑了一整天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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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耳報神,早先還一直憂心是不是明思這裡出了什麼岔子,後來藍草打聽得是明汐,心裡才稍稍安了些。
回到府中後,老太君精神不濟,揮揮手也就讓各家自回了。
老太君老夫人一走,三夫人攜着明汐轉身就走,連客套話也沒對幾個妯娌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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