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咳咳————”何勁臣皺着眉頭捂着胸口從衛生間裡緩緩的走出來,明鈺坐在牀沿上,見他吐得蒼白的臉色, 還有嘴角沾着的一點點漱口後的清水漬, 心裡還是小小的把自己批評了下。
雖然, 儘管, 看他招蜂引蝶心裡氣不過, 但是這次的玩笑顯然開大了。
可轉念一想,誰又能想到平時大大咧咧的老爺們兒何勁臣居然長了個這麼嬌氣的胃?看他這裡外不匹配的構造,真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胳膊那麼壯實, 誰能想到內心這麼脆弱不是?
思及此,明鈺還是蠻體貼的迎了過去, 架着他的手臂撐着他走到牀上坐下。她像哄孩子一樣拍了拍何勁臣的背, 卻不出意外的找不到任何哄小孩子的感覺, 他的背很寬很厚很暖和,明鈺的手在上面撫了撫, 感覺到的竟然是莫名的安心。
“怎麼樣了?吃壞肚子了?”
“嗯——”明鈺的口氣太軟了,帶着寵溺的味道,像是媽媽一樣,何勁臣又是個打蛇隨棍上的主兒,立馬就做小伏低可憐兮兮的保住了明鈺的腰, 臉頰蹭在她的肚皮上, 好像那裡是他第一個家一樣。
“不知道怎麼了, 就吃了同樣的飯啊, 爲什麼你什麼事情也沒有?而我竟然吐了?”
“哎, 飯——飯肯定是沒問題啊,都是經我手做的, 肯定是你自己不知道怎麼着着了涼。哎——?會不會是你總出去畫畫,在水邊上着了涼?”
“沒這麼嬌氣吧?”
“很有可能啊,水邊上本來就潮溼,或許你又有點水土不服,可不就——”
“哎——明天肯定不去了。”
蹭着軟軟肚皮的男人沒有看見站着的女人竟然笑了。
而且那笑很像他。
有些腹黑,有些心機——
還真是跟誰久了隨誰啊!
不知不覺間,一顰一笑間,爲人處世間,處處都越來越像。
“好啦,趕緊休息吧,好好睡一覺興許明天就能好了,我去給你找點藥吃吧。嗯?”
“嗯——”
他——真的好乖啊,何勁臣該不會是一生病就會變性吧?這軟糯糯撒嬌的男人,真的是那個漢子嗎?
看來,再強硬的男人都有脆弱的一面,他也不例外。而且這軟弱的一面就像是一顆種子,等着合適的時機,就會破土而出,展現在離地面最近的人面前,種子很小很纖細,站在遠處的人是遠遠看不清的。
這就是他們的用意所在了,不親密的人是不會叫他瞧見的。
何勁臣嫌棄藥苦,明鈺無法只能是親自喂他吃掉,然後慢慢扶着他躺倒枕頭上。何勁臣不出聲,只是拍了拍旁邊的枕頭,像是來自星星的孩子一樣,無聲的告訴明鈺躺下去。
明鈺嫌棄的白了他一眼,站起來要走。何勁臣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問道:“你去哪兒?”口氣裡滿都是害怕和可憐。明鈺看了一眼他的眼睛,一下子就被這純真的黑眸吸引住了,像是掉進了巨大的旋渦之中,無法拒絕。
“我放上杯子,你先睡。”
“我等你。”
“好——”
明鈺果然沒有食言,很快就返回了。何勁臣也沒有食言,一直睜着眼睛,等到她一隻腳剛進門,他就轉頭看着她,笑的很燦爛。
明鈺掀開被子鑽進去,躺平。何勁臣立馬就鑽了過來,把腦袋放在了明鈺的脖子下面一點點的地方,來回的蹭了蹭,明鈺摸摸他的頭,雖然很重,但是一想起來是自己害的他這樣的,又不忍心推開他。
她把手輕輕放在何勁臣的肚子上,問道“還難受嗎?”
下面的腦袋先是點了點,緊接着又左右搖了搖。
明鈺好笑,把手暖暖的放在了他的肚子上。何勁臣很快就睡了過去,明鈺小聲念他“明天不許去公園寫生了,不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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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
這天不知道爲何下起了雨。
難道老天也和他們的心情產生了感應與共鳴?
這突如其來的雨,讓大家的心情更像是蒙了一層灰暗的紗布,低氣壓壓得人們喘不過氣來。
“節哀順變。”
“謝謝。”
明鈺邊擦掉自己臉上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滴的液體,出聲安慰着女傭,卻猛然間發現自己的嗓音也帶着濃濃的沙啞。
何勁臣也穿了一身黑,本來不想來的,畢竟她可是害死他哥哥兇手的母親,但是在明鈺的軟磨硬泡下,還是換了裝束過來了。
墓地的人很少,只來了五個人,除了他們三個,就是兩位老人生前的好友了。
沒有大大的花圈,沒有精緻的骨灰盒,一切都按照老人生前的意願一切從簡。
黑白灰的顏色圍繞着四周,明鈺在萬分的壓制之中竟也感到一絲輕鬆。她終於得到了解脫,從病痛的折磨中解脫出來,並且得以和自己的兒子相聚。
或許從這個角度來說,死亡並沒有什麼不幸。
在最後的那段時光,明鈺陪伴着這位老人度過,她見識過一個人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所表現出來的剛強和無畏。
“明小姐,其實醫生早就告訴了我們老夫人活不久了,但是我想着難得能有個年輕人願意陪着她,讓她能稍稍有些慰藉,所以我沒有告知你這件事,現在我想請你原諒我的自私,並且——”女傭從口袋裡拿出了一隻紙玫瑰。
“這——?”
“這是老夫人臨死前叫我給你的。她怎麼會不懂你一直這樣悉心照料她的原因,現在她走了,可以見到庫伯了,這花,也就送給你了。”
“謝謝您。”
明鈺低下頭去,感覺對這可憐的老人充滿了愧疚。她並不知道自己表現的這麼明顯,她以爲她瞞過了她。
——
明明只在一天之間,爲什麼卻覺得過了幾年?
這一天真的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明鈺靠在飛機的窗戶上,覺得自己心亂如麻。
老人走了,葬禮很簡單。
紙玫瑰的花杆裡果然藏了錫紙,上面寫了密碼,破譯出來竟然是林子凡的名字。
蘇宿突然打電話給她,說曉桐和男人一起在市裡最奢侈的shopping mall裡逛了一天,買了許多東西。那男人的背影怎麼看怎麼像她老闆——林子凡。
一個自稱是律師的男人忽然給何勁臣來了電話,說是告知他公司的股權被林總收購了,現在他手上的股份加起來超過了何勁臣,成爲了公司最大的股東。請他回來交接事宜。
何勁臣問:“哪個林總?”
“林子凡,林總。”
一天之間發生了這麼多變故,明鈺的腦子裡像是一團漿糊,理不清頭緒。她不相信林子凡會是做壞事的人,畢竟在那個灰暗的歲月裡,是他給了她許多的陽光。
但是何勁臣早就看他不順眼。
是以兩個人爭論一番,也沒有輸贏。
十幾個小時前還緊緊相擁的兩個人,現在只是並排坐在一起,明鈺的手扒在窗沿上,而何勁臣的手攥着國內的報紙,離得八丈遠。
“事實擺在眼前還有什麼好狡辯的?”何勁臣匆忙的收拾着行李,想盡快回去看怎麼挽救公司。
“什麼事實?不過是一些模模糊糊的證據而已啊?”
“模模糊糊?呵——明鈺,這個藉口你自己信嗎?犯罪兇手的臨終遺物隱秘的指出了林子凡,他現在又在惡意收購我何家的股票,企圖吞併何家,明鈺,你覺得這一切連不成串嗎?可我卻覺得解釋的很通!”
藉着這個爭吵,之前的溫情煙消雲散。
明鈺雖心有懷疑,但實在不能相信林子凡會傷害別人,因爲他一直都是騎士的角色。
沉默的長時間飛行讓人倍感疲憊,沒有硝煙的戰爭讓兩個人中間無聲地對峙。
好不容易下了飛機,氣氛卻依舊很僵。
走了特殊的通道,何勁臣的兄弟開車來接他,何勁臣不出聲,他也看出來了這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太對勁,沒有貿貿然招呼明鈺上車,只是淡淡的點頭示意了下。
明鈺拎着自己的行李包,站在車下,何勁臣依舊沒有先開口的意思。
“再見。”她對着他的兄弟禮貌的告別,然後頭也不回決絕的往外走。
“哎,我說怎麼回事?這剛度蜜月回來就把新婚妻子一個人扔下,你這辦的什麼事兒啊?我去叫她回來。”
“你給我站住!咱們去公司辦事,怎麼帶上她也不方便。開車!再不走,何家的公司就要姓林了。”
她不是寧願相信林子凡也不相信我何勁臣嗎?好啊,去找你的林子凡來接你吧!
車子駛過道路的時候,明鈺拎着包走在馬路牙子上,看見何勁臣這樣冷漠遠去的背影,委屈的含了一汪淚。
叫你犯賤!管人家家的事!落得了絲毫的好處?人家還不是翻臉就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