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些暗沉了。
何勁臣挑的這辦公室位置極佳, 從窗子裡可以眺望見江裡的郵輪。
明鈺長舒了口氣，緩解了下心裡的壓抑，然後靠在沙發柔軟的真皮靠背上, 仰天六十度的角, 才努力把眼淚憋回了心裡去。
她也工作過, 也清楚適者生存, 勝者爲王以及世人捧高踩低的特性。
緩解的差不多, 再去讀那片文章。一個字一個字的細細看着那些刁鑽的字眼，像是初習漢子的學前班學生一樣，細緻到了每一個筆畫。
“呼——。”
這真是個錯誤的決定, 她真的沒辦法再看下去了，儘管文中百般諷刺的那個男人不可理喻的惹她生了氣, 儘管他出事都沒有想着聯繫他, 也儘管, 他現在真的落魄的像是老鼠一樣。
但不管怎樣，她都不能否認——她心疼他。
心, 很疼很疼。
可是現在根本找不到他，他們的家她沒有理由再回去。
明鈺扔下雜誌在屋子裡四處亂走，看起來是散步的悠閒散漫的樣子。高跟鞋是今天特意穿的，紅黑結合，性.感又成熟。想起來, 也是好久不穿了呢, 因爲何勁臣總說像假肢, 又對骨頭不好……
——
“誒？這不是回你公寓的路啊？”
“沒想到你還不是十分的路癡。”其實明鈺並不是因爲清楚回林子凡家的路才提出的疑問, 而是因爲她記得這條路, 這是去何勁臣和她新婚公寓的那條路，也是這座城市裡, 除了明家她最清楚的一條了。
“你要帶我去哪兒啊？”
“到了你就在知道了。”
又是這樣賣關子。明鈺和林子凡近距離接觸的這段日子，發現了以前並未發現的某些東西。
以前吧，覺得上學時的林子凡光明磊落，坦坦蕩蕩，現在卻覺得他事出詭異，心思難測。
“哎，要不然從這裡往右拐過去吧，正好路過大學那裡，我好久不見我妹妹了，可以過去看看她。”
她試探性的提議並沒有讓林子凡嚴肅的臉泛起任何漣漪。“你怎麼不早說啊？改天吧，今天已經太晚了，估計去了反而會打擾你妹妹休息呢！”
“那好吧，還是你想的周到。”她笑笑，看着窗外。
但願她順手指的那條路真的會通向大學。
————
車停在地下的時候，明鈺還抱着一絲絲的幻想。希望是林子凡恰好也在這個小區買了房子，因爲本來他家就離這小區不遠嘛。
她也不再問什麼問題，知道他也不會回答，只是安靜的跟着他走，一邊在心裡忙不迭祈禱。
同一層樓，同一個電梯。
但願不是同一個樓層。明鈺看着林子凡傾身按了層數按鈕，拽着包包帶子的幾根手指不自覺的用了大力氣，掐的揹包帶子兩條邊捏合在一起。
她睜開眼看了下樓層。有些眩暈。
她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兆。他到底想幹嘛？
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也只能硬着頭皮見機行事了。明鈺強令自己保持冷靜，或許下一秒，何勁臣會出現在這裡。
密碼鎖沒有換，換的是主任的指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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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林子凡進了門，入眼的構造喚起了明鈺心裡難以言表的情緒。
“爲什麼要帶我來這裡啊？”
“不喜歡嗎？這是我不久前剛剛從中介那裡買來的房子。雖說是二手的，但耐不住我喜歡的很，就買了。據說之前的那對夫妻並沒有住多久就搬了，所以這房子還九成新。”
“怎麼樣？你覺得這裝潢用不用再變變，我沒動，這都是上位房主留下的。”
明鈺不急着做出回答，穩穩的盯着林子凡的眼睛深處。
他直視他做出迴應，一汪平靜。
“挺不錯的呢！”
“嗯，你喜歡就好。這樣也住的開心些。走去你的房間看看——”
她的房間，其實就是以前她和何勁臣住的那間臥室。大牀上似乎躺着個男人，有些打呼，有些龜毛，不好伺候。枕頭上貌似還留着他的短髮，黑有些偏黃。
林子凡忽然打開了櫃子，讓明鈺驚訝的是裡面擺滿了女裝。都是她的尺.寸。
最顯眼的中間，是一件校服外套。
“這——”
“這不是我的外套嗎？”林子凡自在的拿起了撐衣鉤，取下衣服穿上“哈哈，唯一不足的是年數太多了，有些小了。”
他把櫃子門關好，把空間留給明鈺自己，他就出去了。
明鈺不知道他怎麼知道的，又到底知道多少，不過，只要是他不戳穿，她就要這樣下去。
她把臥室的門鎖好，反覆試驗了幾下，確實打不開了，纔敢去衛生間洗澡。吹頭髮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吹風機都是原來的那一隻。
林子凡到底是什麼樣的心理？難道就恨何勁臣到連他以前的一件小物都不放過嗎？到底是什麼原因讓當年的那個溫和少年變成現在這樣扭曲？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如果他清楚她和何勁臣以前的關係的話，那麼，毫無疑問她勢必將成爲下一個讓他獲得心理解脫的事物。這樣的想法讓明鈺不禁有些膽戰心驚，孤男寡女她本就屬於弱勢，恐怕反抗不了，但是既然到了這裡，她又不想就這樣放棄這次好機會。
意外的在牀頭的抽屜裡發現了一個戒指盒子，以前盛對戒的盒子。明鈺小心翼翼的取出來，裡面空空如也。
但她的心卻突然不那麼空了，好像找到了歸屬一般。
因爲兩枚戒指分別跟着它的主人，何勁臣狼狽離開這裡，卻也沒有丟下它。一切彷彿都不是那麼糟糕了。她猜測，枕頭也沒有換過，因爲她抱着，聞見了何勁臣洗髮露的味道。
————
可能是在自己家的緣故，明鈺這一覺睡得很香。抱着枕頭在懷，好像就是抱着何勁臣一樣。只不過腰上少了他沉重的手臂，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他的確不在。
開門的時候，不期然被一隻手攥住了她的右手。
林子凡趁着她怔忪與她十指緊扣，拉着她來到了餐桌前面。
一直像是護衛公主的侍衛一般，把明鈺安穩的安排到椅子上，他才鬆了手。
叉了一塊太陽蛋往明鈺的嘴邊喂，邊還哄孩子似的叫她“啊——”。明鈺聽話寶寶一樣的張大了嘴，這麼多年夢寐以求都求不來的美事兒，此時此刻終於成真了。陽光這麼強烈，照着林子凡的臉頰這麼不真實，明鈺好像看見了何勁臣的輪廓。
太陽蛋堵住了差點兒叫出口的名字。
難道是期待的太久了，所以早就忘記了當初的企盼？爲何她沒有什麼大的波瀾，反而越發的思念起了何勁臣。
不過，想也是白想，何勁臣早上只有被伺候的份兒，哪會給她做早餐。所以還不如能享受時且享受呢！
“嗯！好吃！我還想吃這個！——”
品嚐完最後一顆聖女果的時候，距離起牀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果然互喂就是磨磨唧唧浪費時間的事情啊！
“你趕緊去公司吧，這些盤子我收拾——”明鈺通情達理的推着林子凡往門外走，嘴裡還吞吐着一顆咀嚼到一半的聖女果，林子凡在玄關猝不及防的吻到了明鈺的臉上，然後站在遠處，笑着和她告別。
明鈺呆着笑，有些訝異。
殊不知，這一幕在對面窗口的鏡頭下卻是如新婚燕爾般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