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已入深夜, 外面只有呼嘯的風聲,打在玻璃窗上,就在明鈺的腦袋前面放肆響着。屋子裡開着加溼器, 何勁臣從接到奶奶的消息, 就一心的惦記明鈺的病情, 根本沒有注意到, 她住的是醫院的頂層最高級單間。
從不對外入住, 只有官/場上或者市內的權貴纔有通道住在這裡養病。
“你就打算這麼晾着?你爸媽可在呢。當然了,你要是不怕當面被拆穿你騙他們假結婚,我自然也沒有意見……”
何勁臣把熱氣呼進她的左邊耳朵, 她自然很癢,而且還很煩躁, 不耐煩。或許——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想聽。
難道人們常說的左耳適合聽甜言蜜語, 是真的?
她把頭更往枕頭裡躲。
“勁臣, 這次明鈺生病的事你必須要給我們個交代。小鈺是我們明家的掌上明珠,長這麼大我們都捨不得讓她生病住院, 你們這才結婚多久?就住醫院了?”
“是,爸。你說得對,都是我不好。只顧着忙我的公事,忘了關心她。”
“……”
她靜靜聽着爸媽訓斥何勁臣,一言不發。躺着躺着, 心裡忽然一陣涌起的酸楚, 眼淚就滲進了枕頭的棉花裡。
再睜眼的時候, 第一眼看見的人。竟然是——林子凡?
真的是他麼?明鈺使勁兒的眨了眨眼, 可眼前的人依舊沒有消失。在晨光的輝映下, 卻笑的溫柔至極。
“怎麼樣?生病住院連腦子也壞掉了?不認識我了麼?”
“呃——不是的。”
“別起來了,躺着吧。”他體貼的把枕頭墊在明鈺的後背, 讓她舒適的靠在牀頭。
“你怎麼來了?”
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
“嗯,聽王總說你病了,我抽時間先來看看你——這是我讓家裡保姆燉的一點補品,雖不知道你具體的病情,但是大體一樣的,補補就對了!”
“咳咳——”病房門口突然站了一個人,黑着眼圈,一身的黑襯衣,黑西褲。
還是昨天的那套衣服,什麼也沒換。
明鈺一看見從頭黑到腳的何勁臣,心情立馬像是起了霧霾一樣,能見度不足五米。再看看眼前的林子凡,一身清淡的顏色——咖啡色的褲子,搭配着淺藍的正裝,叫人一眼就明亮。
明鈺白了一眼門口的何勁臣,選擇繼續和林子凡說話:“謝謝你了,林總。”那些盒盒罐罐的補品、保養品就放在明鈺的右手邊牀頭櫃上。
何勁臣這時徑直走了過來,就在那兩個人聊天正起興的時刻,他擡手去夠牀頭櫃上的花瓶,卻穩準狠的打掉了不鏽鋼的保溫盒。盒子飛了出去,狠狠的撞到了牆角,湯全部灑了出來,還有肉塊兒,香氣四溢的。
“何勁臣——!”
她終於開口搭理他了,yes,成功!
“真是不好意思啊林總,我是想給小鈺換束鮮花的,這樣她的心情也能好點,病也好的快點兒。沒想到手伸的太長了,打翻了你的湯。”
“……”林子凡淡笑着看着何勁臣,卻並不說話。可卻依舊保持着禮貌的微笑,讓明鈺一下子又有了對比。
“可見啊——這手還真不能伸的太長了,不然就幹了招人煩的事兒了,林總,你說是這個道理吧?”
“大家的手還不是一樣的長。依我看,是何總的力氣用的過狠了吧——”
明鈺不想讓何勁臣再對林子凡指桑罵槐的,畢竟是他先開的口侮辱人。“何勁臣——我怎麼沒看見你買的鮮花呢?”
藉口都找的這麼蹩腳,看你怎麼圓。
“這不是嗎?嫂子!花在這兒呢。不怪勁臣,是兄弟來晚了。哈哈。”
“怎麼樣了?弟妹?我們也不知道你到底怎麼了,勁臣也不說。”驍哥也跟在後面進來了,江瞬走在前面,手裡捧着一束鮮嫩的花束。其中,中間的紅玫瑰最顯眼。
“好多了——”得虧他沒說,不然自己以後再也不用見人了。
“嫂子,你可別誤會,這玫瑰可不是我送你的。是我勁臣哥。天還沒亮就給我打電話,說自己照看着你出不來,叫我按照他的要求去市中心的花店特意買的。那花叫什麼來着——哦,對,叫rose only。這康乃馨纔是我買給你的。”
何勁臣伸手接過花,貼心的不讓明鈺費一點力氣,然後往細長的水晶瓶裡插/進/去,又擺弄了幾下,排列的更加整齊好看。又細心的接了些清水灌進去,希望它們可以多存活兩天。
“弟妹,你這兒是有客人在?”驍哥纔看見一邊的林子凡一樣,“要不我們就走吧,弟妹有客人呢,咱在這兒也礙事。”驍哥拽着江瞬立馬就要往外走,江瞬盯着林子凡,“我還沒問候問候嫂子呢,怎麼就走了?”
“你在這兒礙事兒——”
驍哥比他們都大,一副老成的大哥樣子,非讓江瞬走。他們這纔剛來,明鈺怎麼就能這樣讓客人走了呢?難免太沒禮貌了些。雖說他們是何勁臣的朋友,但好歹伸手不打笑臉人吶。
“哎——沒事兒的,驍哥,江瞬,你們不用走。這是我的一位——朋友,來探望我的。”
“對,我只是抽空來看看明鈺的病情。既然你沒什麼大事,我就先走了。”
明鈺只好是“嗯”了一聲,一直看着林子凡的背影送到了病房門口。他忽然回過身來,對着她一笑,說道:“好好休養。”
“好的。”
一邊的驍哥這會兒子也不催着江瞬走了,衝着何勁臣來一個暗示的眼神兒。
“兄弟,哥能幫你的就到這兒了。”
“謝謝驍哥。”
江瞬低頭偷笑,這倆人——他早就知道驍哥有意幫何勁臣,之前從何勁臣那裡就聽說過林子凡這個人,那還是在三個人一起喝酒的時候。何勁臣視林子凡爲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也是在那時,他們知道了何勁臣的頭號情敵叫林子凡。
當時驍哥還問他:“你怎麼就這麼鑽牛角尖?那女人不喜歡你,喜歡那個娘裡娘氣的娘/炮,那就拉倒唄。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就非得在這一棵樹上吊死?”
“你們都不明白。劫數,她就是我的劫數。命這東西——從我看見她的第一眼起就知道——是她了,這輩子就是她了——”
何勁臣氣明鈺對自己一直防心很重,一口悶了杯裡的酒。
“你這就是自討苦吃。”
“爲了她,我甘之如飴——”
那晚,何勁臣喝醉了,醉的像是一灘爛泥,連鞋都脫不了了,但是還記得在半路一直叫嚷,說什麼“她肯定討厭我喝醉的樣子,我去你家,去你家,別送我回家。”
都這樣了,還在意着自己在明鈺眼中的樣子。
驍哥開着車,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是真陷進去了?一路把他帶回了自己家。
那時,他們剛結婚,連靠近,都被明鈺禁止。
——
“哎呦——”曲曉桐一大早奉了大姨的命令,大包小包的帶着早餐來了醫院。東西拿的太多,在走道里把自己的包掉在了地上。
裡面的東西灑了出來一些,手機、一支筆、她的筆記本。
還有一隻——圓規。
他們的專業經常要用到圓規,她在學校隨身帶着,出校門也忘了取出來。
左顧右盼,都看不見一個人。自己手都滿了,不管怎麼彎腰,也撿不起來。
突然出現了一隻修長白淨的大手,把那隻圓規放在了曲曉桐的包裡,包也連貫的遞給了她。
“謝謝你啊——”她一擡眼,也是滿眼晃人的明動。
從未見過這樣的男人,帶着溫和,紳士極了。
林子凡的出現,打擾了曲曉桐整個人生路徑……
“你還是學生?”他把玩下她的圓規。
“是的。我在讀大學。”
“嗯,我看見了,你的筆記本上有學校的校徽。X市工程大學?不錯。”
他的身影走遠了,曲曉桐站在原地還沒有把心思收回來。
許久之後,才消化了這個驚喜的意外。
這個男人才是她追求的類型。他的手錶,她看第一眼就知道價值不菲,並且也十分的有品位。一看就是一名成功男士。不像他——只能也只會請她喝一杯廉價的果汁。
——
“姐,對不起,我來晚了。”
“怎麼回事啊?路上出事了了嗎?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啊?哦?——沒有啊,跑得吧。”
“來來,姐夫,吃早餐了。”
“你大姨和姨夫呢?什麼時候走的?”
“嗨——”何勁臣忙着去衛生間給明鈺洗衣服去了,她小聲說道:“昨晚上,你就那麼睡着了,姐夫想幫你正腦袋,怕你脖子扭的疼。結果摸了一手的水,這才知道你哭了,哎呦喂,當時我就在一邊,離你們最近了,我可是清楚的看見了姐夫那眼圈立馬都紅了。後來,對着大姨姨夫又是道歉又是發誓的,這才把大姨安心的哄回去了。”
“姐夫發誓說了,往後要是再讓你受傷,自己就傷了自己陪你。那話說的叫一個情真意切。我給感動的呦————”
這邊曲曉桐感動的涕泗橫流,對面的明鈺喝着湯,沒說話。
何勁臣把衣服洗完了,說“還是不相信護工,以後我親自照顧你。”
“……”
她不知道他這又是哪出?昨晚上還在耳邊威脅她呢,今天就這麼體貼了?
期間,何家奶奶過來了趟,抱着小琪。
“止秋現在剛剛好些,你就又進了醫院,咱何家最近行事不太順,得找個人看看風水才行。”
“奶奶,小琪——”
“怎麼了?小琪怎麼了?”
明鈺也沒敢直說,聽奶奶的話頭,這是還不知道呢。
果然,她接過孩子一看,臉上的傷真的不見了。她擡頭看了何勁臣一眼,他卻什麼也不說,只拿小盆端着她的內/衣去衛生間洗了。
他最近真是把未來幾年的活都幹了,洗洗涮涮什麼髒活累活都肯幹,只要是伺候明鈺,他咋樣都行。這輩子還沒這麼勤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