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翻找着母親的遺物,目光最終落在了一個發黃的相冊上,她凝眉拿在手中,疑竇叢生,之前整理這些東西的時候,怎麼從沒注意到有這麼個東西?
翻開相冊,映入眼簾的就是張心怡懷抱着一個孩子的照片,中規中矩的坐着,臉上閃爍着幸福的笑容,懷抱裡的孩子毫無疑問,就是她。
下面寫着一行字:寶寶滿月了。
滿月了?她凝眉咬住了脣,也就是說她應該是張心怡的孩子,那麼她的爸爸是誰?整個相冊翻看完,裡面是一點一滴有關她的記錄,從老家到蘇家別墅,場景有熟悉的有不熟悉的,可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這麼多年,媽媽竟然向她隱瞞着天大的秘密,而她,活了這麼多年,竟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竟然存在着如此大的玄機。
她從蘇家走出來的時候,林媽看着她失色的眼神不放心的說道,“大小姐,您看起來臉色不好,不如在家裡多休息一下,我給您做些好吃的,您小時候最愛吃我做的馬蹄酥,我現在就給你做怎麼樣?”
“林媽,我還有事,想要到媽媽的陵墓看看。”蘇暖站在大門口,忍住了心口翻涌起來的層層複雜,輕聲說道。
突然想起來,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到陵墓去了。不知道整天在忙些什麼,竟然忽略了去看母親的時間。
“大小姐,你要去的話我陪着您去好嗎?您懷孕了,身體不便,而且現在這個天氣,眼看着要下雨的樣子,萬一……”林媽擡頭看着陰雲密佈的天空,勸說着。
“不用了,林媽,我只是過去看看就回來,我有些話想要單獨和媽媽說說。”蘇暖忍着奪眶而出的淚,推辭着大步走到了道邊,鑽進了來時的出租車,“去東郊陵園。”
東郊陵園,是屬於本地一個最大的陵園,更是屬於上流社會的一處墓地羣。
車子剛剛到達陵園門口,天空中就漂浮起了小小的雨絲,蘇暖鑽出車子,風掠起了她身上的裙子,涼涼的感覺一下子抓住了她,她不由打了個寒戰。
“小姐,需要我在這兒等着你嗎?”司機好心好意的搖下車窗,探頭問道。
“不用了。”蘇暖淡淡回答了一句,大步朝着陵園內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在這兒待多久,她有很多話要和媽媽說。耽擱人家的生意總歸是過意不去的。
墓地中,一排排的墓碑整齊的一字排列過去,細雨飄落中,好似有層層的煙霧掠起,整個陵園逐漸浸染上了一層神秘的氣息。
有零零星星從墓地裡走出的人,彼此無聲的錯身而過,她不由加快了腳步。
終於,站在了母親的墓碑前,她看着雜草叢生的陵墓,眼睛一酸,不由單膝跪了下來,伸手一點點扯着那些雜草,哽咽着說道,“媽,對不起,隔了這麼久纔來看你,是我的不對,您在下面一定很孤單了,會抱怨我這個女兒太不孝了吧?”
雜草長得很壯,結實的莖稈纏繞着,她用力扯着,刺啦一聲,手指間一疼,她噓了一聲,擡手看過去,一道深深的血口出現在手指間,血瞬間染滿了整個手掌。
“怎麼會這麼嬌氣?連幾棵草都拔不出來,蘇暖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傢伙,還能做什麼?”她低聲不滿的埋怨着自己,一咬牙,繼續用力扯着雜草。
“媽,我知道這些年您爲我揹負了太多,是不是因爲我的緣故,您面對爸爸的出軌纔會忍氣吞聲,纔會裝作沒看到一樣,看到蘇姍姍出現在家門口,纔會好心好意的接納?”她問着,眼前略過了媽媽抑鬱卻沒有任何怒氣的臉,心中的自責翻江倒海。
如果不是因爲她的話,哪個女人願意忍受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有染?
“可是你知道嗎?那時候我抱怨過你,還有些恨鐵不成鋼,當時想如果你稍稍強硬一些,爸爸也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我還暗暗發誓,絕對不會做像你一樣窩囊一生的女人,如果我的老公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情,我一定狠狠的削他一頓。”
她的脣角泛起了絲絲苦澀,注視着墓碑上熟悉的面孔,愧疚緊緊抓住了她,“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我。媽,你告訴我,我到底是誰的孩子?是你和誰的孩子?我是你和另一個男人愛情的結晶嗎?”
她一邊絮絮叨叨的問着,一邊扯着雜草,手指上不知道割裂了多少口子,她全然無覺,只是哽咽的敘述着,從以前和母親在一起的種種到現在的生活。
天空中,雨絲逐漸稠密起來,淅淅瀝瀝的灑落在她的身上,灑落在墓碑上,一切逐漸變得溼潤起來。
不遠處,水泥鑄就的各種陵墓間,不知什麼時候,一個紅色的身影佇立在哪兒,靜靜的注視着她這個方向,好似陷入了沉思一般,靜靜的看着。
雨絲敲打,一層層模糊了視線,模糊了遠處林木與天際的界限。
頭髮溼了,一縷一縷滴落着水珠,一陣風吹來,冷意侵襲着身體,蘇暖不由打了個寒戰,思想意識回籠,敏銳的職業感讓她頓覺出異常。
好似從不知名的方向投射過來兩道刺目的光芒,戳着她的脊背,如芒刺在背。
難道有誰在暗處盯着她?她被跟蹤了嗎?
她緩緩的站起身來,發麻的雙腿使得她不由趔趄了一下,往前一步扶住了墓碑,倏然回頭向着身後看去。
空蕩蕩的墓地間,只有細雨沙沙的落着,敲打在水泥地面上,更敲打在小草上,發出深深淺淺的聲音,卻一個人影都沒有。
她犀利的眸光掃過周圍,直覺告訴她,一定有什麼人在暗處躲着。
“媽,我先走了,改天在來看你。”她輕輕說着,擡腳向着墓地外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輕盈,兩隻耳朵卻猶如靈敏的獵犬一般搜索着周圍的信息。
道路上溼漉漉的,很快鞋子就溼了,她加快了腳步,卻明顯感覺到身後或者是身側好似有一個幽靈悄然跟了上來。
倏然,她轉身看過去,恍惚間,似乎有一道紅色的身影在灰濛濛的天色裡閃過,待她定睛看過去,卻什麼多沒有了。
一定有人!
她肯定着,很快就出了陵園,環顧着周圍,這才發現自己來的時候一時迷糊,出租車走了,周圍竟然沒有任何可以搭乘的車輛。
只能走上十幾分鐘的路程去坐公交車了,打定主意,她沿着人行道向前走去。
松柏綿延着道路兩側,夾雜着一條寬寬的馬路,道路上空寂瞭然,沒有一輛車。
不知什麼地方驟然間想起了撲啦啦一聲,繼而一羣麻雀騰空而起,嘩啦啦飛上了天空,朝着遠處的密林飛去。
無端的,危險似乎在不知不覺間蔓延了上來。
她從人行道上走了下來,沿着道邊快步向前走着。似乎這樣才能更安全一些。
也就在這時,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劃破了周圍的寧靜,她驚得心頭噗通一聲跳了一拍。趕緊拿出了手機。看到上面的名字,心頭鬆了口氣,是宗政聿打過來的。
“老公,是我。”她接下來,心頭莫名的開始輕鬆起來。
“你在哪兒?”聽筒裡。是宗政聿着急低沉的聲音。
“我在醫院啊,能在哪兒呢?身上有傷還到處亂跑,不會是我的作風。怎麼了?你現在不忙了,怎麼能顧得上給我打電話?危機過去了嗎?簡直太好了,要不要今晚我們一起慶祝一下。”
她平靜了一下呼吸,敷衍着掩飾過去,想要岔開話題。
“在醫院裡?”宗政聿鬱悶的反問着,“那你現在把手機給伯母,我要和伯母說幾句話。”這丫頭偷偷從醫院裡溜出去,難道有什麼着急的事情?
“你幹嘛?還要追查我的行蹤,怎麼對我這麼不信任?老公,你不是說過嗎?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你對我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我還怎麼和你相處?你想要知道我是不是在醫院裡是嗎?那你忙完了到醫院裡來找我不就知道了?”
蘇暖嘴硬的辯解着,推測着他從公司到醫院的時間,如果她能夠及時趕上一趟公交車的話,應該能在他趕到醫院之前回到病房。
“到底什麼事情讓你不顧身上的傷口跑出醫院,伯母已經打電話給我了,說你不見了,你的手機無人接聽,暖暖,告訴我,你現在的位置,我馬上過去。”宗政聿索性直接拆穿了她的謊言,命令着。
“我去……”蘇暖鬱悶了,想要發火卻發泄不出來,只好咬着脣說出自己的位置,“我到陵園裡來看媽媽了,現在正準備回去呢,你就不用那麼麻煩來接我了。我到醫院裡以後就給你打電話。”
她說着就要掛斷通話,卻陡然間聽到身後響起了刺耳的聲音。吱吱的滑過地面,她,沒來得及多想,擡腳踏上了道邊的人行道,而紅色的影子好似旋風一般從身邊竄過。
“哎呀!”她低聲驚叫了一聲,擡頭看過去,眉頭深深皺起來。
紅色的跑車一閃即逝,而就在身影錯身而過的瞬間,一個女人的側臉從車窗處映射了出來,紅色的連衣裙和車身融爲了一體,披肩長髮飄動着,似乎在和雨絲一起狂舞。
“是誰?”
疑問在心底浮起,紅色的跑車很快就消失在了視野裡。
“發生什麼事了?”聽筒裡傳來了宗政聿緊張的聲音,緊接着是轟隆隆的汽車發動機怒吼聲。
“你就站在原地等着我,不許你做任何事情。”他命令着,把手機丟到了一側。
蘇暖看着掛斷通話的手機。微微抿了抿脣,眼前再次掠過了剛纔那個女人的側影,冥冥中,她覺得這個女人的不正常。
難道剛纔出現在墓園裡的紅色影子就是她?可她爲什麼要跟着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