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一切來得太突然了, 我被他牽着迷迷糊糊到了他家門口,打開門的一刻,我才猛然意識到, 我們要同居了。
這個名詞閃過我腦海的瞬間, 心裡有種怪怪的感覺, 在泛着暖流的同時有點不自在。
於是我愣愣地站在門口。
“進來。”他打開了客廳的燈, 一下子晃得眼睛疼。
“……可以麼?”
“沒什麼不可以。”他抓着我的手把我拽了進屋, “說過了,這是你家。”
我家……
多好的一個詞兒……
環視了客廳一圈,發現依然和我上次來的時候一樣整潔簡單, 好像是定期有人打掃的常年不住人的屋子一樣,很難想象這是一個男子住的地方。
說起來, 上次來, 還是因爲那隻撿到的小貓。
“那個, 雲……恭彌,它呢?”我掃了一圈, 沒發現那個會叫的小傢伙。
“……走了。”
“……你是說……死了?”
“不是,就是離開了。”他蹲下來拿起一角應該是盛貓糧的空空的碗,“我不在的時候沒人餵它,估計就自己跳了窗走了。”
“這樣啊……”我若有所思地回了一句。
說真的,聽了他的回答, 我有點難過。不知道是出於喜歡還是同情, 我對那隻小貓有種特別的關注, 當然說不定那也只是我對自己冥想中找的一個相似的伴兒而已。
而且, 它也算是幫我和恭彌牽線搭橋的貓吧。
“你喜歡?”他站起身來問。
“恩?算是吧……也沒什麼特別的……”依然有點拘謹的我雙手在身前握着, 站在一側一直都沒挪過步子,“上次來好像也沒見到別人, 就你一個人住?”
“……恩。”他想了想,臉上的顏色並不太好看。
“你……算了,沒什麼……”
其實我想問他的父母,可是突然看到他有點陰沉的樣子,總覺得這個話題是個禁忌,就像我過往的身世一樣,說出來會讓他傷心。
他再沒說什麼,沉默了一陣兒,擡頭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拉起我就往一側的房間走。
“你以後睡這兒。”他推開一個大房間的門。
這個房間有些大,牀是雙人的,卻沒有枕頭也沒有被子,桌子也只有幾本書,連花瓶擺設什麼的都沒有,顯得特別空,卻很乾淨。
“這房間是……?”我試探着問道。
“他們的。”他沒有感情地回答着,打開一旁的櫃子,拿出裡面僅有的一牀被子和枕頭,整整齊齊地放在了牀上。
“他們是……你的……父母?”聽到他雖然不滿,但是卻不排斥這個話題的時候,我小心地問了出來。
“恩。”
“……那他們……?”
“很早就不住了,除了定期寄錢之外,他們與我無關。”
“可是,恭彌你還是很想你的父母吧。”我沒有想到他也是這樣孤孤單單地過日子的,不過至少他的父母還想着他,“這房間很乾淨,不像好久沒人住過的,你應該天天都有打掃吧。”
“……”
“恭彌?”
“我去給你拿毯子。”他面無表情地岔開了話題,而後悻悻地走了出去。
其實,被子不薄,屋裡也有暖氣,不冷的。
只是你不願意承認罷了……
原以爲他拿完毯子都可以了,可是這個人比我想的要細緻的多。
他抱來了毯子,頭往窗戶那兒看了看,就又離開屋子拿了米色窗簾進來,很不熟練地站在窗沿上掛着,好幾次我都感覺他要掉下來。
等窗簾掛好了,他又把客廳一些多餘的花瓶什麼的裝飾物拿了進來,抱在手裡左顧右看了一圈才找了個滿意的地方放好。
之後,他拿來了新的杯子,還有鏡子,檯燈,掛鐘,鬧鐘……
這麼一折騰,方纔空蕩蕩的屋子裡一下子有了“家”的感覺。
而看着他一次次進進出出,我只能靠着牆根站在一邊看着,因爲他根本不讓我幫他。
“恭彌,你不需要對我這樣。”我看着背對着我審視房間的他說道。
聽了我這話,他慢慢地轉了身,並不太高興,有點冷冷的目光讓我更加心虛。
“你不用對我這麼好。”我的視線低了低,避開他的眼睛。
“那你希望我怎麼樣?”他邁了兩步到我面前,“把你扔在一邊不管?”
“……可以的……”我看着自己的腳尖,雖然心裡真的希望他可以寵着我,卻怎麼樣都說不出口,“你願意喜歡我,我已經很知足了,所以不用對我這樣的。”
“你心裡真的這麼想?”
“……”
“擡頭,看着我。”他沒有伸出手迫使我擡頭,僅僅是用帶有命令色彩的話傳達這樣的意思,而我竟也毫無抵抗地聽了他的話,鬼使神差地和他對視。
“如果我對你不好,你就會開心麼?”他問着。
然而我本想果斷地回答“是”,張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好像看着他犀利的目光我就要失語。
答案顯而易見的吧……
沒有人會覺得開心的……被自己喜歡的人冷落……
“回答我。”他不依不饒。
那語氣帶着強勢的壓力,弄得我喘不過起來,掙扎再三後,我才閉着眼睛,咬着脣,很難過地搖着頭。
“既然不開心,爲什麼還要那麼說?”
“因爲我沒法心安理得啊……”
“你是我女朋友,對你好是天經地義,你不用想別的什麼,只要和以前一樣就行了。”
“我……沒辦法那樣……真的沒辦法。”我右臂按住左臂,讓一隻手裡抓住些什麼來免除空空落落的感覺。
“你的自信都到哪兒去了?之前那個和我對打併得意的用幻術困住我、那個即使受傷也敢頂着我的柺子指責我的人去哪兒了?”
“能力和感情不一樣,我可以在能力方面和你平起,但是感情上……我……”我呼吸了兩下,才輕吐,“我自卑……即使你不介意,即使我們戀愛了,我依然覺得,我配不上這樣優秀的你。”
“我說過了,你是最好的,完全值得我現在爲你做的一切。我不希望我的感情對你來說是種施捨或負擔,懂嗎?”
“……可我和別的女生不一樣……”我想起自己身體的事情,心裡又一次跌入低谷。
“別的女生?”他哼了一聲,“你就是你,爲什麼要和別人一樣?”
!
“我看中的,從來就不是身體這種膚淺的東西,不要把我和草食動物混爲一談。”
“恭彌……”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只是覺得頭腦亂亂的,很多很多東西理不清楚。
“自己是唯一”的這樣的概念,總是需要別人來提點,卻沒辦法自己去給自己一個定論,這樣的感覺讓我很不踏實,讓我自己很沒有存在感。
忽然想起來當初我進入巴利安時和Xanxus打的那一架,那時候我把自己逼到絕路,明明確確地告訴他——自己的存在從來都不需要別人在旁證。
可是現在,那個自信的我已經沒有了。
在感情面前,我一無是處。
我是看到光了,可終究在黑暗裡呆久了,皮膚都被刺痛發癢。
大概,我需要些時間,去適應這個有溫暖的地方,去慢慢找回那個失落在牆角的我的全部。
包括我的能力、身體、情感,所有的全部。
“不要多想,放自然點。”他沉默地看了看我,並沒有繼續剛纔那個話題,而是回頭指了指牀上一件黑色睡衣說道,“睡衣你暫時穿着我的,還有什麼需要的明天一併買了。不早了,你休息吧。”
“可是現在才8點多。”我擡頭看了看剛剛掛上的鐘表。
“是誰半個月不眠不休地做任務,又半夜搭着飛機過來一直到現在都沒消停?”
明明就是在說我……
“……迪諾先生告訴你的麼?” 我搓着手,沒法反駁。
“嘖……那個草食動物也就還剩這點用處。”他剛要開門離開,又想到什麼一樣回了頭,說道,“你手機怎麼回事?”
“手機?哦,之前的那個號不用了,所以你一直打不通……”
“把你手機給我。”他衝我伸了手。
我想都沒想,手自然地就把兜裡的手機遞給了他。
自從兩個小時前開始交往開始,我好像越來越聽他話了……
他低着頭在我的手機上按了半天,但是眉頭一皺一皺的,不知道在想什麼。而後又撥了一個號碼,剛通了就掛了。
“我的號已經存進去了,以後不許忽然就關機換號。”他把手機換給了我。
“恩。”
“睡吧。”他並不熟練地擁了擁我,轉身出了門。
後來,換好了他那個寬寬大大的睡衣,我鑽進被子裡翻動着他存進的號碼,結果不由地樂了出來。
那個通訊錄裡的名字,不是“雲雀恭彌”全稱,而是省略掉姓氏的“恭彌”。
一想到他皺着眉自己叫自己“恭彌”,就覺得好有意思。
這麼說來,他的手機裡,是不是也存在一個叫“流離”的人的號碼呢?
本來還想關機的我,手指剛碰到關機鍵就條件反射一樣的移開,僅僅調成了靜音就放在一邊。
不關機了,以後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