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整個世界也只有我和雲雀恭彌會在這種末日關頭還談情說愛了。
我記得兩天後我再回到彭格列基地時,京子和小春拉着我問我們進展的怎麼樣,結果還沒等我開口,小春就指着我手上的戒指大叫起來。
於是整個彭格列基地的人都在說——蒼井流離和雲雀恭彌私定終身了。代價自然明顯的很,阿綱被恭彌以訓練爲藉口打的很慘。
當然這個小插曲沒過幾天就淡出了所有人的視線,因爲真正的戰爭序曲終於打響。
“凪!”
“大哥?!庫洛姆?!”
會議室裡,我們纔看完巴利安傳送過來的視頻報告,笹川了平就抱着渾身是傷的十年前的凪進來,引起一陣騷動。
於是六名守護者都集齊的這一刻,我聽到命運齒輪開始轉動的聲音。
我抱着凪來到醫務室,和碧洋琪一起給她上藥,卻在解下凪的衣服後不由地皺起眉頭。
比起細碎的多處擦傷,那已經快皮包骨頭的身體更讓人心疼。
飢瘦的身體讓本來並不明顯的骨架突兀,白淨的皮膚總在我眼睛裡泛着些許淡黃的不健康色彩,而閉着的眼睛有些細微的抖動,好像睡的並不安穩。
“這孩子……營養不良的情況太嚴重了……”碧洋琪疊着凪的黑曜制服,嘆着氣。
“恩,她從來都不好好吃東西……”我坐在牀邊,握着她的手。
“不知道這孩子十年前受了多少苦……但願她能成長爲十年後的她。”
“會的。”我看着凪有些蒼白的面孔說道,“她只是害怕和人接觸,也不知道怎麼接受別人對她的好。但是在這裡的話,一切都會好的。”
那時候的凪,有那麼一點像曾經的我,只不過表露的更爲明顯罷了。她就像獨自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小生物一樣,渴求又恐懼,於是不懂得如何接受,成了一個近乎自閉的孩子。
雖然我沒有她那樣的極端,而且現在也早已走了出來,可是心裡依然能感到隔着皮肉傳來的她的心跳聲,沒有一點安全感。
拉我走出孤獨的是恭彌,而讓她堅持下來的是骸。
所以,骸,十年了,你也該明白了。
凪喜歡你,離不開你,單純的不能在單純了,單純的如果這樣的喜歡都帶有雜質,那麼世界上就沒有純粹的了。
她和我不同,她不知道你的背景卻仍然對你死心塌地,爲了一個自己根本不瞭解的男人拼到這個地步,這早就是超出相信與報恩界限的感情了。
就像我痛苦地愛你一樣,凪一直在幸福地喜歡你。
然而不論是愛還是喜歡,木偶從來就不是木偶。
所以啊,骸,明明幸福就在身邊,爲什麼不抓住、反而還要繼續一個人走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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笹川了平把凪帶回來的同時,還帶來了最後的通牒——五日之後彭格列及其同盟家族進行反攻。
這也意味着阿綱要做出最後決斷了。
可是十年前畢竟是十年前,柔弱、膽怯、懷疑、寡斷、恐懼……被逼到絕境後,所有的不安都爆發出來,於是事情亂作一團。
阿綱抓狂一樣地失了本性,自己痛苦,還傷害了藍波和小春。
藍波哭了,小春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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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寺依然固執地和碧洋琪冷戰,訓練毫無進展。
山本雖然嘻嘻哈哈,可是從reborn的表情可以看出,他進行的也並不順利。
拉爾的身體更差了。
一切都急轉直下,直到在我面前跌入冰點。
“凪!”突然間感到凪的手動了動,我條件反射一樣的喊了出來。
“凪,醒了嗎?”
“……你……”她琉璃紫的眼睛終於慢慢張開,口中有氣無力地說着,“你是……”
“啊,太好了……我是流離姐,還記得嗎?”
“流離……姐……”那沒有血色的臉上淡淡化開一抹微笑,眼眶中也開始晶瑩起來,“姐姐……是姐姐……”
“恩,是我,是姐姐!”我一下子把她的手貼在我的臉上,“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
“姐姐……我……啊!”還沒說完,忽然之間她就叫了起來,整個身體都在大幅的振動。
“凪!怎麼了?!!”
“啊……!”臉上不停地冒着汗,被握住的手明顯在抽搐,面部吃力地擰在一起,身子也在扭晃。
最恐怖的是,她腹部竟然開始下凹!
骸!
我的心像蹦極一樣落了數千丈。
“啊!骸……骸大人……”她拼命地從從嗓子及擠出這麼幾個字。
“流離!庫洛姆怎麼了?!”碧洋琪推門而入,幾個步子邁到牀前,驀地怔在了原地,“這是?!”
“她的內臟在消失!”
“什麼?!她的內臟不是……?!”碧洋琪一邊操作着儀器,一邊焦急地問。
“我知道,恐怕骸出事兒了,不然絕不會讓凪陷入這種情況的。”
一想到這兒,我的雙腿都在打顫。
骸,你到底在幹什麼!難道被白蘭發現了麼?!
你要是出事兒了凪怎麼辦!
“骸……大人……啊……!”她不停地掙扎,牀單褶皺地不像樣子。
“凪!”但是我卻除了心裡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亂成一團外,根本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不行!蒼井流離你要冷靜!
對……冷靜……
凪的內臟是靠骸的幻術維持的,現在幻術突然消失了,那麼……
對!用幻術!
用幻術讓凪引出彭格列指環的力量!
可是……
我……
感覺自己根本無法完全靜下來,只能逞強一樣地裝個樣子,這樣慌亂的心神根本沒辦法集中注意力。
霧的屬性……霧……
!
“碧洋琪,幫我照顧凪!”說完,我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整個基地,也只有他能救凪了。
“恭彌!”我一把推開合式的門,巨大的衝撞聲不和諧地迴盪在古風的屋裡。
“恭彌!救救凪!拜託了!”我衝到他面前,由於慣性的原因幾乎跌在他懷裡,雙手抓着他的衣服就喊。
“冷靜下來!”他雙手扶着我的肩,用了力度緊捏着,同時斥責道,“你這樣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
“……我……”我喘着氣。
“我知道,六道骸的幻術消失了,庫洛姆垂危。”他極其冷靜地說。
“恭彌?!你?”
“你進來前不久才能到的情報,六道骸變化的那個人應該是被發現了。”
“!你是說骸他?!”我自己都不敢往下想,雙腿一軟,如果不是恭彌扶着,肯定整個人都癱在了地上。
“哼,六道骸沒那麼容易死。”他一手攬了攬我,一手覆上我抓住他衣襟的手。
“……”
他說的依然確定,沒有一點猶豫氣息,目光看着我的從未躲避,大手握着我的,有些溫涼,順着我的經脈讓我漸漸平靜下來。
沒錯,仔細想想,骸絕不會那麼貿然地就靠近白蘭,一定是想過了所有可能、做好萬全準備的。
“安靜下來了?”
“恩……抱歉……”我收回了抓着他的手,離他遠了些,“不過,凪的事情還得你幫忙。”
“那點事我不認爲你做不到。”
“不……看着那樣的她,我根本沒辦法集中精力……”我搖着頭,“而且,彭格列指環的力量,也不是我瞭解的,你比我要合適的多。”
“恭彌,拜託了!就算是爲了那個計劃,凪也不能出事。”
更何況,凪是我重要的人。
是妹妹……是重要的人啊……
“哲。”
“是,恭先生。”草壁應和着,把西裝外套遞給恭彌。
“恭彌,謝謝……”
“走了。”他輕輕拉了拉我。
迴廊上,我和草壁在外面等着,而恭彌則單獨進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也踏實了好多。
恭彌是彭格列最強的守護者,是我相信的人,所以一切都會好的。
恩……
“夫人,庫洛姆小姐不會有事的,您放心。”草壁一旁安慰道。
“……說了多少遍了,我和恭彌還沒結婚,和以前一樣叫我‘流離小姐’不行嗎?”我腦子裡繃着的弦被那一個稱呼弄得一下子斷了,手不由地按了按太陽穴。
“那怎麼可以!”他盯着我左手看了看,“雖然還沒登記,不過那不影響現在的稱呼。”
“你說這個?”我擡了擡左手,讓戒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那我不要了成嗎?”
說着,我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扣上戒指,做出要拿下了的動作。
“夫人!”草壁立刻要阻止。
“草壁哲矢你別管她。”突然,醫務室的門開了,就像冷凍室的門打開一樣,一股冷氣霎時環繞着我。
“恭先生?!”草壁躲躲閃閃來回看着我和恭彌。
可是我沒有那個閒情再管這事兒了。
“恭彌,凪她?”我上前一步問道。
“自己去看。”他有些沒好氣。
於是我一點都沒跟他磨嘰,推開他就進屋。
醫務室內的霧氣還沒有完全散去,朦朧間除了電子儀器機械的滴答聲外,還有凪細微但是平穩的喘息。
慢慢走到她牀邊,我輕輕捋了捋她有些亂的髮絲,看着氧氣罩裡的白氣忽隱忽現,心裡終於塵埃落定。
這孩子,終於沒事了。
那麼之後,我也該去做籌備了十年的事情了。
是時候了斷了。
長舒了一口氣,我也轉過了身。
“恭彌,謝謝。”我微微笑了笑。
“不用。”他回覆的有些生硬。
“你怎麼了?”
“夫人……您就別……”草壁無奈地插話,結果被恭彌狠狠地瞪了回去。
“你到底怎麼了?只是拜託你救個人而已……如果想要我還人情的話,大不了和你打一架,當作是滿足你十年的願望好了。”
“哇哦,準備好被我咬殺了嗎?”
“抱歉,從來沒準備被你咬殺,別忘了你從來就沒贏過我。”
“夫人……”我看到草壁開始冒冷汗了。
“哲,說了不要再這麼叫了……不然我真的……”說完,我右手又做出取下戒指的動作。
一下空氣凝重了,我也忽然明白恭彌那麼生氣的原因了。
“你真的什麼?”他的眼睛似乎更狹長了。
賭氣一樣的,我一下子把戒指摘了下來,在恭彌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塞在了他的手上。
“夫人!!”草壁驚叫。
“蒼井流離,你什麼意思?!”恭彌話音已經低到零下,殺氣盡顯。
“你說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
“……”他手裡捏着戒指,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我都能替戒指感到疼。
“再使勁兒就真的碎了……”我看着那個晶瑩的小東西,都有些恍惚,“會碎的……”
“你想怎麼樣?”
“決定權在你,反正戒指在你手裡。”
“我說過的,給出的東西不會要回來。”
“那你隨便,想扔就扔。”我模仿着那天晚上他的話。
“夫人!請不要再……”草壁都快直接回頭閉上眼睛,好像馬上要上演血腥場景一樣不忍。
但是我和恭彌誰都沒再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對方,彷彿都在等待對方先開口。
先開口就是妥協。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變得任性了,對着他就會無端地任性,明明都活了那麼久了,卻還像個孩子一樣有些無理取鬧。
於是直到對視着的我們誰都沒有動靜的時候,我開始後悔了。
後悔那樣一賭氣把戒指給摘了,後悔把他對我的好都還給他了。
後悔……那麼任性了……
“恭彌,我……”我左手伸了伸,想把戒指要回來,聲音有些瑟縮。
結果還沒等我出口,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十分霸道地把戒指又戴回了我左手的無名指上。
“恭彌……”我擡着頭,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說到做到,給出的東西不會收回來,別讓我再說第四遍!”
“可是……”
可是如果我一直一直這樣,你還是會一次一次再給我戴回來吧。
呵呵,看着恭彌那個冷冰冰的臉,就覺得一切都那麼溫暖。
“嘛,雖然打擾你們甜蜜不好。”突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reborn跳到草壁肩上,似笑非笑地調侃,“不過這是庫洛姆的病房,你們是不是應該換個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