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豎起滿身的利刺努力地,努力地保護着我們,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這樣的她讓你害怕了嗎?”
白小幺依舊低着頭,白靜嵐第一次用這種近乎陌生的口吻和她說話,手背上悄無聲息的掉下一滴滴液體,她儘量控制着鼻腔裡的酸澀感,冷聲的指責,“從小到大,發生那麼多爭執,你永遠都站在她那一邊,你們兩個永遠高高在上,而我永遠要對你們俯首稱臣,你輟學偷跑到英國去做你喜歡的事情就是率性而爲,我棄學在家研究泥塑就是任性胡鬧,你堂而皇之的娶個女人她就爲你挺身而出弄得頭破血流,我只不過愛上了一個不被她看重的男人,她就這樣咄咄逼人的把我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如果你們那天沒有出現,那麼現在方以尋依舊在我身邊,他不會用那樣老死不相往來的語氣跟我道歉,他不會說出關於另一個女人的秘密,或許或許他會愛上我,然後和我一樣期待這個小生命的降臨。”
白靜嵐被她這一番話氣得就差一巴掌打上去了,她摔門而出時只說了一句,“白小幺,你TM瘋了。”
白慕楓疲憊的坐在紅木階梯上,她把頭依在扶手的柱子上,柔軟的長髮滑落在她彎曲的膝蓋上,視線所及是窗外是被青綠色的藤蔓遮去了一半的灰沉沉的天還有一連串似乎永遠也下不完的雨,江南的春天就是一場又一場雨水連着一日又一日的光景,不明亮的天色容易讓人變得彷徨,白靜嵐貼着她略顯單薄的身體坐下,像小時候一樣把頭依在她清瘦的肩上,白慕楓把頭又依在了白靜嵐的頭上,她誠懇無欺的說:“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拿掉那個孩子,生命慎之而重,可她不信我,她那樣無能爲力的求我,你說我是不是這個世界上最差勁的姐姐?”
白靜嵐挽過她的手臂,沒好氣的說:“白慕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自信,放心啊,你好得不能再好了,拿十個美女跟我換我都不換。”
白慕楓終於笑着突出了一口悶氣,“二十個?”
“唔考慮看看。”
“三十個風格不一,種族不同的高水平美女?”
“姐,不要隨便給人希望,你確定你能換來這些?”
“看着一個女人講出這些話來,我有點犯惡心。”
白靜嵐突然抱了抱白慕楓,“姐,當你眼珠子一轉,尖酸刻薄得讓人無話可說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又活過來了,這樣的白慕楓真好。”
白慕楓伸手彈了彈身邊黏着她的女人,拍了拍小心臟,“嚇我一跳,我以爲你要向我表白,我都準備好把高跟鞋直接衝你腦袋上了,還好你講話速度夠快。”
白靜嵐放開她,兩手一攤撐着後面的階梯說:“姐,你這六親不認的品德還真是說回來就回來啊。”
白慕楓安靜的望着白靜嵐眼珠子轉了半天,轉得白靜嵐心裡發毛,“我沒有發生過車禍。”這是一個肯定句,她看着白靜嵐的眼睛,緊緊抓牢了白靜嵐的所有意識,她問:“那我爲什麼會失憶呢?”
“不能說。”白靜嵐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你就算滿清十大酷刑全部給我來上一遍,我也不能說。”
“說不定哪天我自己就想起來了。”
“我會求神拜佛你這一輩子都想不起來的。”
“是不好的回憶嗎?”
白靜嵐鄭重的點了點頭,“這些回憶會弄死你。”
白慕楓不再追問,眼睛一閉,悠長的呼出一口氣,“快到我生日了吧。”
“恩,下個週末。”
“去年生日的時候你和白小幺都不在我身邊,我爲了一個開發區的新項目跟一羣大男人拼了一夜的酒,胃裡攪得難受卻還要硬撐着坐上了飛澳洲的飛機,我連吐的時間都沒有,翻着文件滿腦子都在想怎麼去算計別人,我精神抖擻的出現在會議廳時,本該和我一起出現的合夥人還在前一晚的酒樓裡吐得半死不活,天知道我喝了多少杯咖啡在冷水裡泡了多久才能這樣容光煥發的出現在那裡,直到深夜我吃着乾澀的麪包打開手機的時候看到了你和白小幺的電話和短信才知道,我的生日已經過去了一天。”她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閉着眼睛,她害怕一睜開就能看見她最不恥的叫做心酸的東西。
白靜嵐按住了她的手,說:“今年的生日不會在這樣了,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是啊,會好的,即便再差,還有皇風的大禮在那放着,再說了,我白慕楓還有什麼是不能經歷的了。”
我們所經歷的,似乎冥冥之中決定了我們該得到的,讚美和詆譭總是並肩而行的,想要擁有就要先學會失去。
“告訴企劃部那幫自以爲是的小破孩,與其扔一份上百萬的預算企劃案給我不如直接給我十六份辭職報告,我並不排斥員工年輕化,但我希望他們不要用打了雞血的青春在我的地盤上撒潑,我有很多種辦法讓他們毫不猶豫從頂樓跳下去,並且我不會爲他們收屍。”
“你認爲在新樓開幕式上請JustinBieber真的好嗎?相信我,在那些恨不得把自己全身鑲上鑽石的富商們眼裡,JB就只是一個金髮碧眼的小崽子,他的地位跟國內三四線個歌手差不了多少,因爲他們不知道也不關心,他們關心的是今天的戶頭裡又多了幾個零,是的,我也是在三分鐘之前才知道這小崽子是誰的,對了,格萊美是什麼?”
“我很好奇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財務部頻繁地支出多項不明賬目到底是用到什麼地方去了,白意君要的?他拿這麼多錢來幹嘛?造宇宙飛船嗎?以後財務任何一筆支出款項必須要有我的簽字,否則,我不介意把這些壞賬分擔到你們的頭上去。”
“幫我安排明天飛法國的航班,公司這邊的事情交給西林,會議全部取消,等我回來以後再定,告訴設計部的人中庭的那個設計太差,鄉土氣息濃烈到讓我覺得只要伸腳就能踩到一坨牛糞,我只給一次機會,重新改了給我,還有,安排一個人到老房子那邊,細心點的,我那裡有個不太聽話的病人,等一下,算了,還是我親自找人吧。”
除了保安大叔以外白慕楓是第一個到達白氏集團的人,整個上午她的左耳就沒離開過電話聽筒,她的手指靈活熟練的在按鍵上切換着內外各種線路,與此同時她右耳上懸掛着的藍牙耳機不停地閃爍着幽藍色的光,當她在義憤填膺的處理完各種挑戰她底限的問題後依舊可以瞬間變成溫柔恬淡的聲音去醫治投資者雞蛋裡挑骨頭的毛病,而在這兩種極端反差之間,她還能心平氣和的接下了白靜嵐關於“生日那天你希望我穿西裝還是禮裙?”“我想把頭髮剪了,板寸怎麼樣?”“我畫幅畫送你吧,你要什麼內容的?”諸如此類閒的沒事幹時打發時間的問題全都被白慕楓以兩個字簡單扼要的回答了,“隨你。”
當白慕楓終於有時間停下了喝一口咖啡的時候,秘書Tina打來了電話,“董事長,有人給您送了花。”
“送我辦公室。”白慕楓正準備掛斷,就聽見Tina吞吞吐吐的說:“不,不太好送吧,這花有整整一車。”
“我看看。”
Tina打開視頻通話,屏幕被一卡車各種系列大小不一的花塞滿,這讓她想起了一年前某知名財經雜誌給她做的一個專訪,一個自以爲風韻猶存實際上卻是風燭殘年的大媽拿着一支錄音筆羞答答的問,“白小姐,你認爲什麼樣的事情可以稱之爲浪漫?怎樣才能打動你呢?”
“讓我的戶頭翻兩倍。”
“啊?這個,這個。”
“開玩笑的,其實我很少收到花,我覺得如果有人能送我滿滿一卡車的花朵,應該能讓我有所觸動吧。”白慕楓咬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西林惡狠狠地目光瞬間和煦如春風。
當然,事後白慕楓發散思維用腦袋裡能想到的各種匪夷所思的詞彙來形容那位彷彿正值青春的大媽,例如,“她難道不照鏡子的嗎?她都能把皺紋長成峽谷了居然還恬不知恥的跟我說她的皮膚就跟出生的嬰兒一樣,她知道自己的形容有多驚悚嗎?”“她在身上噴了一種跟痱子粉一樣氣味的東西,她說那是Dior,噢,我真想叫人把她拖出去斃了。”“最最最讓我難以忍受的是她那雙幾乎將整個眼白都擠出去的放大片,她還把整個眼球撐圓了看着我,她還給我嘟嘴,活到她這把年紀還能這樣豁得出去的人才是這個世界上真正的禽獸。”
想到這些,白慕楓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不過就是一年前的無心之語反而給有心的人看到了,她當時就是隨口瞎編的,現在真的有一車子的花朵出現在她的面前,她覺得此刻唯一的觸動就是,頭暈目眩。
“Tina,你在內網上發條公告,公司的所有女性都可以在門衛室那裡領一束花朵。”
“好的,不過董事長,你不問問是這些話是誰送的嗎?”
“噢,對了,我差點忘了,誰這麼大方啊?”
“署名是皇少。”
“哦,是他啊,我以爲。”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