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的大廳。
“我的馬車居然在離王宮不到兩公里的地方遭遇襲擊,我的侍衛一死一傷,馬內的治安好到這種程度,實在太讓我驚訝!”國王誇張地揮舞着手臂,此刻的他與其說是憤怒,還不如說是害怕,這也是當初拉佩向宮廷總管借馬車的用意。
此時,幾個大臣垂手而立,其中有兩位帥,一位是統帥部最高長官波爾西瓦公爵,另外一位是負責馬內防衛的亞歷克斯伯爵,除此之外還有王家騎士團團長梅特洛勳爵、宮廷護衛隊隊長班尼。不過這些人雖然聽着國王的訓斥,卻並不怎麼在意,因爲這次的事件和他們的關係不大,他們只是陪襯罷了,真正有麻煩的是警察總監勒芒。
此刻勒芒臉色煞白,他害怕的不只是這起刺殺事件,更麻煩的是他早就得到消息,知道有人要對付拉佩,他不但沒有提醒,還把那幾座街區的警察全都撤了。
如果勒芒撤掉的警察只限於刺殺發生的地方,那還說得過去,問題是他把紅楓大道和那條商業街的警察也都撤了,這很容易讓人認爲他也參與了這起刺殺行動。
勒芒很清楚,國王可以容忍他以權謀私,也可以容忍他公器私用,還可以容忍他貪贓枉法,卻無法容忍他參與刺殺,不管針對誰都不行,因爲有一次的話,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國王肯定會擔心有朝一日輪到他成爲被刺殺的對象。
發泄一陣子後,國王開始轉入正題,道:“如果只是刺殺某個人……”說着,國王的嘴角抽動一下,對於拉佩他並沒好感,緊接着又說道:“我無法容忍的是他們濫殺無辜。”
國王突然提高嗓門,大聲吼道:“整整兩座街區被夷爲平地,一百七十五人死亡,三百四十幾人受傷!整個過程中,只有莫文閣下出面阻止,其他人居然全都在一旁看熱鬧,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
這一次,國王沒有專門針對勒芒。事實上在這種情況下,警察確實不敢露面,這種程度的戰鬥已經超出他們的能力範圍。
不過除了勒芒以外,國王不敢隨便責罵那些大臣,因爲他們掌控着軍隊。
國王用眼角餘光看了看那幾位大臣,果然沒有看到一絲惶恐不安的神情,心中充滿憤怒,同時又感到後悔,當初莫尼坎戰爭結束,他就應該趁機整頓軍隊,把軍方上層的人全都換掉纔對,現在再想打壓已經太晚。
越想越覺得氣惱,國王在大廳中來回走動着。
突然國王一腳踢翻椅子,原本放在椅子上的報紙撒了一地。
國王憤怒的原因就是這些報紙。一大清早所有報紙最顯眼的位置,全都是昨天的那起刺殺事件。
讓國王吐血的是,對刺殺事件本身,報紙上全都一筆帶過,頂多提一下被刺殺的是什麼人,再猜測刺殺者的身份,但大部分篇幅都在抨擊政府的無作爲,矛頭直指他這個國王。
國王當然清楚,這是有人在幕後煽風點火,故意損害他的形象,目的就和不久之前抨擊司法不公一樣,想要藉此動搖王國的根基,進而爲半年之後的國民會議做準備。
“拉佩勳爵在什麼地方?”國王冷着臉問道。
沒人回答。
“勒芒,你說。”國王乾脆點名。
“陛下,他從風神殿借了援兵救出他的那些手下後,把那些手下送至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手裡,之後就消失了。我想他肯定躲起來了,恐怕只有侯爵夫人才知道他躲在什麼地方。”勒芒禍水東移。
“陛下,我對此一無所知,我問過他的副手,他的副手說拉佩勳爵和他是單向聯繫,有事的話勳爵會去找他。他連自己的手下都不相信,怎麼可能相信我?”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
“他倒是不錯,惹了禍之後就躲起來。”國王冷哼一聲,不過他也只能這樣表示,畢竟拉佩是被刺殺的一方,再說前天霍特·波爾伯爵就已經刺殺過拉佩,昨天拉佩就是來告狀的,結果被他無視,還示意拉佩不得追究。
“我不管,你們想辦法消除這件事的影響,我不想看到明天的報紙上仍舊是這些內容。”國王飛起一腳,把那些報紙踢得到處都是。
其他人仍舊低頭看着前方的地面,誰都不說話,誰也不表態,唯獨勒芒滿頭大汗,換成以前他完全可以讓國王下令檢查新聞,不許這方面的內容刊登。但現在不行,如果現在用強的話,恐怕等不到半年之後的國民會議召開,民衆就要造反了。
“陛下,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給大家一個交代。”勒芒不得不回答,不過他的回答非常圓滑。
可惜,這一次勒芒失算了。
“我不管你怎麼做,我只看明天的報紙,如果報紙上面仍舊有這方面的內容,你自己看着辦。”
國王很不滿意,因爲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已經把勒芒命令警察撤離的消息告訴他,他知道勒芒是知情者,勒芒唯一的選擇就是抓捕刺客,而國王會讓其他人配合,可是他沒有按照國王的心思做出選擇。
“其他人下去吧,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留一下。”國王開始趕人。
衆人連忙退下去,這時勒一亡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但是現在想開口也晚了。
大廳的門轟然關上。
國王走到窗邊,看着窗外輕聲問道:“你告訴那小子,既然決定躲起來,就給我躲好一些,別再以原來的身份亂跑。”
國王剛纔問拉佩躲在什麼地方,完全是一時氣糊塗。其他人不知道拉佩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國王卻知道,他可以肯定索德·拉佩此刻已經變成佩拉得·沃斯,正舒舒服服地躲在梅儂家的小客廳作畫。
“陛下,我懷疑那些刺客仍舊不打算罷休。”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並不是隨口說說,她出門的時候就感覺到有人正盯着她的府邸。
“勒芒老了,有些老糊塗。”國王的語氣充滿遺憾,他暗自在想,要不要另外再找一條聽話的狗?勒芒雖然忠心,但是他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坐得太久,免不了會生出一些懈怠之心。
不過在國民會議召開之前,國王只能指望勒芒這條老狗。
“或許我把秘密警察限制得太厲害……秘密警察有能力解決掉那羣殺手嗎?”國王試探着問道,離國民會議還有半年,此刻他已經沒有當初那樣信心十足了。
國王在考慮鬆綁秘密警察這條惡犬,可惜他註定會失望。
“陛下,早在兩年前秘密警察的行動部門已經名存實亡,現在秘密警察的名下只剩下一些潛伏的探子,不過這些人也因爲長時間不聯絡,已不太清楚他們的境況。據我所知,有些人出國了,有些人換了個身份。”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可不是勒芒這樣的忠狗,她沒興趣收拾這個爛攤子。
“是嗎?”國王心裡很失落,他知道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在搪塞,不過他也知道就算撤掉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也沒用,換一個人也只會給他同樣的回答。事實上就算換一個肯做事的人,想要在短短半年內讓秘密警察重新運轉起來,也是不可能的,當年他的祖父組建秘密警察時前前後後花了十年時間。
“算了,你出去吧,這件事還是讓勒芒去做。”國王突然間感到很累,道:“你只要讓那個小子別再拋頭露面就行,他已經制造夠多的麻煩。”
隨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退了下去。
國王猜錯了,此時拉佩並不在小客廳,而是在地下室。
這間地下室很大,雜物全都被搬到四周,在中間留出一塊空地,這是專門爲拉佩準備的。
此刻,地下室內並不是只有拉佩和傑克,那個矮個子騎士也在。
有這樣一個人在旁邊做假證,拉佩就用不着擔心多明尼哥和莎爾娜的父母對他的身份起疑心。
除了撒謊之外,拉佩現在又多一個“做假證”的專長。
當然,矮個子騎士已經被拉佩收買,也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同時也成了秘密警察的一員。
收買矮個子騎士並不困難,年紀輕輕就已經是高級騎士,他當然有野心,加入秘密警察絕對是一條捷徑,更何況拉佩還許諾給他一個水警隊隊長的職位。
那支水警隊就是拉佩和尤特人達成協議,由對方出錢、出人組建的隊伍。
原本拉佩還在爲隊長的人選煩惱,他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保羅,問題是保羅的性格太軟,警察部隊全都是自己人,保羅勉強還控制得住。但那些尤特人可不會如此聽話,保羅很容易就會被架空。這時矮個子騎士瓦蒙加入進來,實在是太及時。
傑克一如既往的不注意形象,他就躺在一堆雜物上面,蹺着腳很悠閒地朝着拉佩和瓦蒙說道:“你們很有意思。一個接受過系統訓練,基礎打得非常紮實,一步一腳印走過來,卻因爲功法的關係,實力達到這個地步就已經是極限。另外一個沒有接受過系統的訓練,只有一個不負責任的外行扔了一大堆雜七雜八的功法,全靠自己瞎捉摸修煉到現在。說實話,你們兩個人能夠修煉成這樣,絕對是天才。”
瓦蒙並沒有絲毫的得意,他和拉佩交過手,他能贏,卻很難重創拉佩,事後他得知拉佩修煉到現在纔沒幾年。
“佩拉得。”傑克說着拉佩的化名,這是爲了養成習慣,省得無意間露了口風。
“我不得不說,你當初的選擇非常正確,專注於‘刺’,所以你雖然沒有接受系統的訓練,但是基礎打得很牢靠,大部分和你同樣境界的劍客,對於‘刺’的理解肯定沒有你那麼深刻。而且你的身法和步法也不錯,看得出你在這方面也下了一番苦功……”傑克連聲誇獎道。
拉佩並不在意,他在等傑克接下去的話,他相信接下來就應該是轉折。
果然,傑克接着說道:“不過你有一個很大的問題,不管是練習還是和人打鬥,你都是步法管步法,身法管身法,劍法管劍法。”
“這不對嗎?”提問的不是拉佩,而是瓦蒙。
“當然不對,你練突刺的時候用的是什麼步?”傑克問道。
“什麼步?”瓦蒙思索起來,他不記得自己用什麼步,突刺就是突刺,站定之後,擡右腿、蹬左腿、身體前傾,然後刺出去,那如果也算是步法,恐怕只能說是“突刺步”。
“這傢伙一上來就是在奔跑的過程中進行突刺,然後他又學了‘搓步’和‘連續搓步’,接着又在‘連續搓步’的基礎上練習‘快刺’、‘連刺’、‘抖手’和‘閃刺’。”傑克解釋道。
這下子瓦蒙明白了,道:“原來如此。”
“我什麼地方錯了?”拉佩問道。
“我不是劍客,所以對劍客的武技不是太懂。騎士也有突刺、快刺和閃刺,不過我們練習這些武技的時候,身法和步法全都是固定的。就拿突刺來說,分成馬上突刺和馬下突刺兩種。馬上突刺沒有步法,對應的身法有‘傾身前衝’和‘側身前衝’兩種。馬下突刺還包括三種步法,分別是跳步、滑步和蹬踏步,這其中又分幾個小類,譬如滑步就有小滑步、大滑步,還有交叉滑步、八字滑步、丁字滑步,每一種步法都必須配合相應的身法,出劍的角度和方式也有所不同。”傑克開口了,他看出瓦蒙肚子裡面有東西,但說不出來,乾脆不再浪費時間,直接道:“人體可以看作是一部機器,由無數齒輪組成,武技就是某種特定的組合,能夠讓所有的齒輪最有效地發揮作用。”
拉佩思索起來,好半天,才喃喃自語道:“怪不得我站着的時候連刺的速度最快,可一旦跑動起來,速度就差很多,我以爲是一心二用的問題,原來是這個緣故。”
“如果配合得好,跑動起來連刺的速度應該更快,這涉及到體內能量的流轉……我其實也不大明白,反正練熟之後,你自己會有這方面的感覺。”傑克也沒接受過系統的傳授,很多東西也是自己摸索出來的,不過他年輕的時候有人指點,不像拉佩完全靠幸運金幣裡面的那些記憶。
“這樣說來,連刺、閃刺這樣的高級技巧使用的限制豈不是太大?”拉佩感到茫然。
“那倒也不是,修煉武技有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照樣學樣,先練熟再說。第二個階段是分解,把每一個動作都分解開來,搞清楚爲什麼要這樣做,徹底領悟其中的奧妙。第三個階段纔是組合,重新把分解開來的動作組合起來,到那個時候你已經明白其中的奧妙,就可以任意分拆及組合。”傑克不得不幫拉佩補課,這絕對是基礎,是每一個武者必然知道的常識,可惜拉佩缺的恰恰是這個。
“這也就是低級、中級、高級的區別。”瓦蒙插了一句。
“沒那麼簡單,這其中還涉及到體內能量的轉換。”傑克連忙阻止瓦蒙的話,他怕拉佩被誤導,畢竟他更清楚拉佩的底子有多差。
“這又是怎麼回事?”拉佩問道。
傑克懶得開口,他朝着瓦蒙努嘴。
瓦蒙思索了一會兒,這才說道:“我的教官把人體的能量分成幾種,一種是勁,是蘊藏在肌肉裡面的能量。一種是氣,是在人體內部流轉的能量。一種是生機,這是平均分佈在身體各個部位的能量。還有精神力,那是牧師、術士和魔法師的專利……”
“你說錯了。”傑克突然打斷瓦蒙的話,道:“你想再進一步的話,就得在這方面花心思,高階和大師的差距就在於此,所謂的大師境界就是精神能夠作用於物質。”
說着,傑克從口袋裡面掏出一條很細的鏈子,猛地一抖,那條鏈子頓時展開,變成筆直的模樣橫在半空中。
“你試着砍一劍看看。”傑克朝着瓦蒙說道。
瓦蒙沒有絲毫猶豫,瞬間拔出長劍,猛地一劍砍下去。
沒有聲音,沒有動靜,那把長劍直直地砍過去,但那條鏈子卻紋絲不動,好像那把長劍只是道虛影。
“這是怎麼回事?”瓦蒙實力不弱,雖然砍空了,卻絲毫沒有收不住手,這就是高級境界的特徵……對身體的絕對掌控。一旦修煉到高級境界,基本上就不會再有失手,唯一可能失誤的地方就是判斷錯誤。
拉佩一開始也莫名其妙,他甚至碰了碰那條鏈子,確定這條鏈子是真的,而不是幻影,突然他想起傑克用的那套飛刀。
“相移!”拉佩驚叫起來。
“沒錯,正是相移。魔法師用這類魔法把自己移動到數百米外的地方,但我做不到,我只能讓一條鏈子或者是一把匕首移動幾米。不過就算傳奇魔法師也只可能連續相移五、六次,而我就不同了,這對我來說易如反掌。”說着,傑克將手中的鏈子一甩,那條鏈子不停消失又出現,不斷變換着位置。
拉佩和瓦蒙全都看傻眼,這一幕實在太神奇。
正如傑克說的那樣,傳奇魔法師也做不到這樣,唯一有可能做到的只有魔法師的分支——控法者。
控法者放棄了魔法的多變,專攻其中的一個體系,就譬如那個控水者和流星,事實上寒冬的成員大多是控法者。
“那麼傳奇呢?”拉佩頓時來了興趣,這是幸運金幣裡面沒有的。
傑克隨手一抹,他的手裡頓時多了一把飛刀。
“相移飛刀?”拉佩立刻認出來。
“這就是傳奇境界的人物打造的。”傑克輕輕撫摸着飛刀,滿臉都是迷戀。
相移飛刀是傑克的根本,也是他的一切,他視金錢如糞土,對於各種寶物也不怎麼珍惜,只有這飛刀他永遠都會帶在身邊,而且寸步不離。
“傳奇境界的特徵是固化,相移的特性被固化在這套飛刀上,這既是一件武器,也是一個傳承,我就是從這上面領悟到相移的能力,進而達到大師的境界。同樣也因爲我領悟了相移的特性,我才能用這套飛刀。”傑克似乎在回憶着什麼。
“原來這就是傳奇物品。”瓦蒙瞪大眼睛,他雖然買不起魔法物品,至少看過。傳奇物品就不同了,只存在於傳說中。
拉佩的心中也充滿羨慕,不過他隨即想起一件事,問道:“有沒有誰都能用的傳奇物品?”
“如果真有這樣的東西,那就不叫傳奇物品了,而是神器。不過神器也不是人人能用,大部分神器會自己尋找主人。”說到神器的時候,傑克的口氣很淡然,好像很不在乎的樣子。
“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區別?”拉佩有些想不明白。
傑克撓了撓頭,他不是學者,更不是魔法師,因此也不怎麼明白,只能硬着頭皮說道:“傳奇物品需要別人啓動,神器則不同,它自身就能維持這種狀態。”
“什麼人能夠製造出神器?”拉佩緊接着問道,心想:傳奇物品是由傳奇境界的人物所製造的,神器難道是出自於神的手?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嗎?
身爲魔法師,拉佩一向認爲所謂的神只不過是信仰的聚合體,類似於一種精神共鳴,絕對不是某個超凡的存在。
除此之外,拉佩還想到手中的那枚幸運金幣,他絕對可以肯定那是神器,他想要了解幸運金幣,想要知道那上面的幸運之力是怎麼來的,更想知道上面附着的厄運又是怎麼回事?
“是聖。”傑克說道。
“聖?聖人?聖賢?這不是一種尊稱嗎?”瓦蒙有些莫名其妙。
“聖真正的涵義是世俗間至高無上的存在,通俗的說就是傳奇巔峰。再往上就是不朽,可惜沒人知道如何成就不朽。而一旦達到不朽不滅,那就是神,超脫於世俗之外。”傑克說道。
“真的有神?”瓦蒙輕聲問道。
“我不清楚。”傑克搖頭道:“我倒是見過不少神棍,卻從來沒有看到過真正的神,甚至沒有聽到、嗅到和感應到。如果真的有神,那就應該有不朽之法流傳下來,可是我也沒聽說過,頂多就是一些不切實際的風傳,就譬如光明神殿幾個世紀以來宣揚的那套東西。”
突然傑克擺了擺手,道:“不說這些了,來這裡不是爲了聊天。”
大叔朝着拉佩說道:“你想必已經明白應該做什麼了吧?”
“知道,從頭開始重新學習各種技巧。”拉佩明白自己該做些什麼。
“我打算再教你一些閃避和格擋的廣門,教你怎麼用最小的動作挪動身體,怎麼配合手中的兵刃讓對方的攻擊落空。不過每個人的習慣不同,性格也不同,最後練成什麼樣子還得看你自己。”傑克很清楚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師,也知道自己疏懶的性格,所以他採用的教學方法就是放羊法,先把理論說清楚,讓拉佩自己練,碰到不懂的地方就問。
事實上,傑克就連理論都懶得講,之所以把瓦蒙拖進來,其中有一個目的就是讓他代勞,可是他顯然讓傑克失望了。
“這和我知道的好像不太一樣。”瓦蒙皺起眉頭。騎士是分流派的,不同的流派有着不同的風格,但是每一個流派內部練的東西全都一樣。
傑克用手壓住太陽穴,爲自己的失算感到頭痛,此刻他只能希望瓦蒙這個死腦筋還有救,不然他就得親自教拉佩。
“有的人像跳蛋,喜歡蹦來蹦去。有的人像泥鰍,擅長滑來滑去。有的人像風,總是一掠而過。有的人像火,始終剛猛急進。不同性格的人用同一種技巧,感覺完全不同。更不用說修煉的側重點還有不同,有的人專注於勁,有的人專注於氣,有的人專注於速度,有的人專注於變化。甚至同一個人,戰鬥風格也可以變得完全不同,就拿我來說,我以前用的是匕首,玩的是貼身近戰,得到這套飛刀後,我花了三年時間把所有的習慣都改了,一切從頭開始。”
傑克一邊說,一邊看着瓦蒙,如果瓦蒙連這個道理都想不明白,想要再進一步,現根本是不可能的。
要成爲大師,最根本的一點就是發現“自我”。
瓦蒙沉思不已,眉頭越皺越緊,道:“我的教官警告過我們,別太依賴武器,要不然一旦武器損毀,實力就會大跌,而且你不可能時刻帶着武器,但是你的敵人卻隨時隨地可能發起進攻。”
傑克愈發頭痛,偏偏他還不能說這話不對。
“我剛纔說過,每個人的選擇不同。你的教官選擇的是不依賴武器,一條板凳也可以舞出大劍的味道,拿根木棍就可以砍得別人滿地找牙。我追求的卻是飛刀在手,唯我無敵,哪怕面對傳奇強者,我也敢一戰。我還知道另外一個高手,他的選擇介乎於我和你的教官之間。這傢伙練劍,不過他用的是木條,有時候也可能是竹條,這要看他能找到什麼材料,不過他的‘劍’長度必須是一米二,重量必須是一百三十克,不能有絲毫的誤差。”
瓦蒙默然無語,一時半刻還無法想通。
拉佩倒是想通了,他暗自做出選擇,從今往後他就用那把價值十萬比紹的劍。
如果拉佩猜得沒錯,這把聖十字劍十之八九也是傳奇物品,而且可能比相移飛刀的等級更高,畢竟這把劍只要注入魔力,劍刃就會出現,誰都能用,遠沒有相移飛刀那樣條件苛刻,似乎介於神器和傳奇物品之間。
從這頭狂奔到那頭,手中的劍不停閃爍着,雖然用的只是最簡單的滑步,卻比原來那些高級步法還要快,而且出手的感覺也不一樣,更加流暢,速度當然也快得多,用在突刺上並不明顯,只是快了三成,但用在連刺上就明顯多了,至少快一倍,這就是劍法、身法、步法三者同步的效果。
“呼吸,注意你的呼吸,武者的力量來自呼吸……別忘了你是魔法師,不要只依賴你的眼睛和耳朵,釋放你的精神意志去感知四周……不要去想什麼命中目標。對於一個武者來說,心裡什麼都不想,完全憑感覺出手,出招不經過大腦,完全憑自身反應,那纔是最高境界……格擋並不是純粹的防禦,格擋的目的是掌握距離。想要和對方保持距離,那就借格擋的機會後退。如果想拉近距離,格擋要比盾防有效得多……”
傑克不停唸叨着,這是一種非常隨意的指點方式,看到哪裡有問題就立刻糾正,想到什麼就隨口說出。
突然,門口掛着的鈴響了起來。
“有人找你。”傑克搖了搖頭。
拉佩停下來。沒人會找傑克,也沒人會找瓦蒙,只可能是找他的。
果然從地下室一出來,拉佩就看到萊戈尼格、馬薩德、約瑟夫和西文思。
“怎麼?有什麼重大事件?”拉佩一邊走,一邊問道。
“你有沒有看過今天早上的報紙?”萊戈尼格問道。
“是爲了那起刺殺案?”拉佩早就料到萊戈尼格等人的來意,緊接着問道:“今天早上所有的報紙全都口徑一致,對刺殺案一筆帶過,大部分筆墨是在譴責國王的無作爲和警察的失職,這應該和馬克西米他們有關吧?”
拉佩稍微使了點手段,把話題轉過去,說實話,他真不想多提刺殺案。
“不只我們一家這麼做,你絕對想象不到,就連那些貴族也在他們控制的報紙中大肆抨擊國王和警察。”萊戈尼格哈哈大笑起來。
拉佩並不感到意外,國王和貴族之間原本就有極大的分歧,國王甚至把大部分貴族視作蛀蟲或者毒瘤,而貴族們也討厭國王,認爲國王刻薄寡恩。
事實上,拉佩也認爲國王刻薄寡恩,不是一個值得追隨的君王。
“你們打算怎麼做?在一旁幸災樂禍,還是趁機落井下石?”拉佩問道。
“有沒有可能趁機替安東尼報仇?”馬薩德有些躍躍欲試,他膽小,正因爲如此,希望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你難道打算站在殺手那邊?別忘了他們做過些什麼事,誰如果這個時候和他們接觸,一旦被揭露出來,名聲絕對會臭了整條大街。”拉佩用警告的目光瞪着馬薩德。
馬薩德嚇了一跳,另外幾個人的神情也變了。
“是啊,那羣殺手確實太肆無忌憚,想和他們合作的人全都擔心會被他們的名聲拖累。”萊戈尼格一臉類然。
“算了,以大局爲重。我們現在的重點是組建軍隊和把執法部門搞起來,爲安東尼報仇只是一件小事。”西文思說道。身爲歷史學家,他眼光深遠,只看大事件,對於像安東尼這樣的小人物的死活,他根本不會在意。
“那倒也是。”萊戈尼格放棄了報仇的想法,有些爲自己冒冒失失地趕來而慚愧。
事實上,萊戈尼格對報仇並不是很熱心,畢竟他和安東尼認識也沒幾天,再說,塔倫賓尼派分部刺殺威爾勳爵並沒有得到總部的認可,完全是個人行爲。
內心中,萊戈尼格對這類個人行爲很排斥,這一次刺殺的是比格·威爾,他勉強能夠接受,畢竟比格·威爾是國王的親信。但是下一次刺殺某個貴族呢?再下一次的目標會不會變成商人或者學者?
“你們來這裡,不會只是爲了這件事吧?”拉佩感到很疑惑。
萊戈尼格看了看左右,拉佩立刻明白,隨即把衆人迎入那間小客廳。
“情況是這樣的。約瑟夫還管着工人委員會,他的一個手下突然告訴他,自己的兒子被一個秘密警察看中,並發展成眼線。好在那個孩子很聽父親的話,知道什麼是好壞,表面上答應下來,實際上另有想法……”
萊戈尼格的話還沒說完,拉佩就揮手打斷他的話,道:“老兄,這裡只有我們幾個人,有必要說那種冠冕堂皇的話嗎?”
萊戈尼格頓時老臉一紅。
西文思連忙接口道:“還是實話實說吧,有人找上那個孩子,想從他那裡挖出其他外圍成員,他不知道,但是對方不相信,一心一意要找他麻煩。那個孩子害怕了,向他父親坦白一切,所以他的父親找上我們。”
“你們打算怎麼做?”拉佩冷着臉問道。
“順藤摸瓜,找出那些被收買的小孩。”萊戈尼格說出自己的想法。
“然後怎麼辦?殺了他們?或者威脅他們替我們辦事?”拉佩冷冷地問道:“用什麼威脅?要不要找一個黑魔法師來,我聽說黑魔法師有控制別人的辦法,但是我們怎麼保證那個黑魔法師不會另有想法?”
拉佩這一連串問題讓萊戈尼格等人啞口無言,他們來的時候意氣風發,但是此刻卻都啞了。
“你認爲應該怎麼辦?”萊戈尼格乾脆問道。
拉佩沒有回答,他走來走去,開始冥思苦想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突然拉佩睜開眼睛,轉頭衝着約瑟夫說道:“告訴那個小孩,我們可以給他庇護,而且讓他去發展下線,就按照秘密警察教他的方式弄一張情報網出來。再告訴他,其他外圍成員也願意這樣做的話,我們同樣會給予他們庇護。”
衆人頓時一愣,過了好半天,萊戈尼格的臉上多了一絲爲難的神情,道:“這……這樣的條件也太寬鬆了吧?”
“幾句空口白話,又不需要我們付出什麼,算什麼寬鬆?”拉佩問道。
“你這樣一點約束力也沒有……”萊戈尼格仍舊感覺不妥。
“約束力?我還是剛纔那句話,難道你打算找一個黑魔法師,讓他給那些孩子下咒?”拉佩不以爲然地說道:“管他是雙面間課,還是三面間謀,只要能夠打聽到情報,能夠把情報賣給我們就行。”
“問題是他們也會把我們的情報賣給別人。”西文思警告道。
“那你用什麼約束他們不把我們的情報賣給別人?用黑魔法師嗎?”拉佩還是那句話,因爲這確實很有用,絕對可以堵得這些人說不出話。
想了好半天,萊戈尼格想到一個理由,道:“給予那幫小孩庇護,我們是要付出代價的……當然,我確實沒想好怎麼約束他們。”
萊戈尼格被拉佩左一句黑魔法師,右一句黑魔法師嚇住了。
“放心,不需要做什麼。”拉佩根本就不在意,道:“那羣殺手太肆無忌憚,已經引起公憤,現在又是敏感時刻,看着吧,接下來他們就要倒黴了。”
“那羣殺手挺厲害的。”萊戈尼格不太相信。
“殺手只是拿錢辦事,如果付錢的人自身難保呢?”拉佩嘿嘿一笑,道:“恨那個人入骨,想要殺掉他的,除了我們就只有西弗和霍特·波爾伯爵。這次行動和我們無關,馬克西米他們大造輿論,抨擊政府無作爲,在我看來,絕對有撇清自己的意圖。這樣一來嫌疑犯就只剩下西弗,衆所周知,西弗是勒芒養的一條狗,脖子上肯定有條狗繩勒着,最後的結果還需要我多說嗎?”
“有道理,到處找那些小孩麻煩的就是西弗的手下,他自顧不暇,我們只要宣佈給予那些小孩庇護,其他勢力多少會給我們一個面子。”萊戈尼格若有所思。
約瑟夫猛地一拍大腿,道:“太好了,這樣我們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一張情報網。”
這段日子以來,萊戈尼格一直過得不順,他已經和很多人談過心,但是沒有任何結果。相反的西文思什麼都沒做,只是看看場子,組建軍隊的事卻已經有眉目,這讓萊戈尼格鬱悶得想吐血。
正因爲如此,萊戈尼格現在的心思已經轉到執法部門上,正好馬薩德這個膽小鬼因爲安東尼的死放棄機會,他正好頂上。
“我和上面通報一下,馬克西米肯定會同意,唯一的問題是……”萊戈尼格欲言又止。
拉佩知道萊戈尼格想說什麼,三巨頭中馬克西米和喬治都是現實主義者,喬治甚至有些功利。而讓卻是一個理性主義者,當初提議組建一個執法部門的時候,讓已經不怎麼高興,現在要接管情報網,做的是秘密警察的工作,他肯定會發飆。
“你先找馬克西米談一下,他應該有辦法說服讓。”拉佩幫萊戈尼格出了一個主意。
衆人走了,拉佩又回到地下室,他要繼續剛纔中斷的訓練。
“你的事情實在太多,如果老是這樣,你恐怕練不出什麼名堂。”傑克搖了搖頭。
拉佩並不打算反駁,他當然不會告訴傑克,他的手裡有一枚幸運金幣,白天學的東西,到了晚上完全可以在夢境中重現出來,甚至如果幸運金幣的歷任擁有者中有類似的人物,拉佩就可以立刻得到那個人的感悟。
當然只有感悟還不行,拉佩還必須讓身體達到要求,大量的練習仍舊是免不了,不過這種練習純粹只是量的積累,就算經常被打斷也沒關係。
見拉佩不說話,傑克以爲自己說得太過分,可讓他說軟話是不可能,他腦筋一轉,頓時有了想法。
盜賊不同於騎士,騎士是出了名的一根筋,認爲通往頂峰的道路沒有捷徑可走。盜賊就不同,他們一向認爲達到目的並非只有一種辦法。
“算了,我教你一招,反正你只是想保住性命。”傑克站起身,突然他的身,緊接着出現在拉佩的身後。
這可不是盜賊的藏匿之法,此刻拉佩和傑克所在的這間地下室長、寬不過十米,周圍還放了一圈箱子,所以地方就更小,中間又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隱身術?”拉佩大吃一驚。
隱身術不難破解,當初霍特·波爾伯爵就曾經用隱身術偷襲拉佩,卻被他一把閃光粉破解。昨天刺殺拉佩的那些人中,控水者能夠感知到水的存在,天生就能夠破除隱形。而那個叫流星的人可以看透血液,能夠感知生命的跡象,同樣也能破除隱形。
不過像傑克那樣發動得如此突然,速度如此快,就算能夠識破隱形也沒用,一般人根本反應不過來。能夠反應過來的人不是騎士,就是戰士或者劍客,但他們又沒能力識破隱形。
“這怎麼可能?就算……就算瞬間施法也沒那麼快。”拉佩瞪大眼睛。
拉佩不認爲這是戰鬥施法,戰鬥施法也需要施法的過程,只不過是用手印配合咒語,一邊移動,一邊施法,這是一心多用的高級技巧,但傑克此刻用的辦法絕對與此無關。
“只是一個小花招罷了,不過千萬別小看花招,用得好,它們可以幫上大忙。”傑克伸出手,只見他的左手中指上多了一枚戒指。
這是一枚風青石戒指,上面刻着低級隱身術的符文,從表面隱約可見的流光來看,這東西還能夠使用一、兩次,然後就需要填充魔力。
“這個小把戲的成本是兩千比紹,不過對於保命來說,這個價錢還是挺便宜的。”傑克笑道。
緊接着傑克的手腕一翻,手中又多了一枚戒指,道:“我還有別的戒指,會在需要的時候換上。第一枚是加速戒指,可以讓我的動作變得更快,配合我腳上的快步靴,兩者的效果可以疊加,可以讓我輕鬆逃跑。第二枚是踏空行走戒指,可以讓我來去自如,任何地形都難不倒我。第三枚是閃爍戒指,可以在危急關頭救我一命。第四枚是免死戒指,可以抵禦即死類魔法,這是我最常用的組合。我還有其他組合,不過那就是我的秘密了。”
“你真有錢。”瓦蒙吶吶地說道。
加速和踏空行走都是低級魔法,價格也就一、兩千比紹,但閃爍和免死卻是高級魔法,這兩枚戒指的價值絕對上萬。
拉佩當然知道傑克的底細,這些肯定都是偷來的。
“真正的關鍵應該是啓動它們的手法吧?”拉佩也有好幾件魔法裝備,當然知道啓動它們需要時間,雖然比施展魔法快一些,而且用不着結印和唸咒,但卻做不到那樣快速和隱蔽。
“我剛纔說過,只要達到大師境界,精神就可以干涉物質。成爲大盜賊後,我就開始對魔法進行解析,然後對魔法就有了自己的理解,我最終找到一種辦法,能夠讓戒指始終保持等待激發的狀態,一旦需要,就瞬間激發。”傑克顯得異常得意地道:“這可是我的獨門秘訣。”
“不對啊,這肯定是超高難度的技巧,他應該沒辦法學會吧?”瓦蒙看着拉佩。
“你忘了,他是魔法師,原本就會解析魔法,我只要傳授他其中的訣竅就行了。”
如果拉佩不能用,傑克也不會拿出來。
但傑克的語氣突然一變,道:“不過這畢竟不是正路,一開始對你或許很有用,能夠讓你短時間內實力大增,但是對你的將來卻很不利。你以後自己解析魔法的時候,肯定會受影響,特別是晉升大魔法師需要領悟魔法本源,到時你的難度會比其他魔法師大得多,可能是幾倍,也可能是十幾倍,甚至幾十倍。到時候你可別怪我。”
“沒關係。”拉佩想都沒想,立刻說道。
拉佩的魔源來自狼人,天賦原本就差到極點,突破到高級都很麻煩,更不用說大師等級,所以一直以來他都把魔法看作是輔助手段,主攻的方向是劍法。
拉佩首先是一個劍客,然後纔是一個魔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