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慕容子騫淡淡道,“周大人的忠心,本王看在眼裡,也會記在心中的。”說着,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周若普誠惶誠恐地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相敬,等慕容子騫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之後,他這才喝掉了杯中酒。坐在慕容子騫一旁的薛妙言非常有眼力見兒地爲慕容子騫的酒杯中又斟上了美酒。
程安青偷偷撇了撇嘴,轉向了周若普。此時看來他有些心情不佳,不免心裡有些同情他,便想轉移這個有些沉重的話題問道:“周大人,您是怎麼和薛大夫認識的?又怎麼會決定聽信一個江湖郎中的話,幫助控制瘟疫呢。”
周若普掏出了一塊帕子,輕輕拭了拭額角的汗漬,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說道:“當時冀州瘟疫已經爆發,周邊幾個州縣也都感染上了瘟疫,我還就怕輪到渭州的頭上呢。恰巧聽說了渭州來了個薛神醫,在渭州行醫救人,便率先找上了這位薛神醫。”
“那時我已聽說了冀州之事,也知道光憑一己之力,若渭州也爆發了瘟疫,是無法控制住的。正這麼想的時候,周大人竟然就尋到我了。”薛箴微微頷首,接着周若普的話說了下去。“我便告訴周大人,一旦出現可疑的疫情,我需要一個地方來安置病人,並且研究這瘟疫,尋找解決方法。周大人竟沒有因爲我是個遊歷四方的郎中而認爲我是個騙子,立刻找了個村子,並供給我所有的需求。而城中一旦出現有疫情可疑症狀的百姓,只要前往醫館求醫或是被發現,就會被強制送往這個村子救治。”
“那周大人真是太英明瞭,你看起來那麼像騙子,他竟然還願意相信你,也不知這算不算得上是一種知遇之恩了。”程安青笑道,知道這周若普其實心思縝密,看他處理這事的方式,便知道他還算是個好官了。
“我哪裡像騙子了,”薛箴好笑道,“我若是像騙子,在樹林裡的時候,你也不會救了我以後還對我盡心照顧,不離不棄的,沒有當時就棄我而去啊。”
“薛兄,我看你油嘴滑舌,嘴尖牙利的,哪裡都像騙子。”程安青笑着摟住了薛箴的肩膀,“只不過你心地善良,爲人熱忱,倒也彌補了你那麼一些不足。對了,我聽你之前說到了一個庇護村,是不是就是周大人供給你安置感染瘟疫病人的村子?”
“不錯,也是妙言給它取了這麼個名字,希望它可以庇護所有染上了瘟疫的人。”薛箴自如地笑道,但當程安青摟住自己的肩膀時,他卻覺得心中一陣悸動。也許在常人眼中看來這是關係很好的朋友之間的舉動,但薛箴卻知道程安青是個女人,又一直看到程安青與平常女子如此的不同,早就心中暗暗喜歡上她了。
“好名字。”程安青忍不住道,“一會兒你也和我說說這庇護村的事,怎樣?”
“夠了。程安青,你在本王面前屢次行止不恭,和別人勾肩搭背,說說笑笑的,恐怕不妥吧。”薛箴還沒來得及回答程安青,慕容子騫便實在忍無可忍發話道。這葉青的行爲太不規矩了,就算是裝扮成了男人,心裡也應該有所顧忌,
不能這樣隨便與男人這麼相親相近的。她縱是再與衆不同,這樣做也有些過分了。
程安青收住了笑,也收回了手,正色道:“小人有些忘乎所以了,請王爺治罪。”心裡一邊暗想,慕容子騫啊慕容子騫,你可終於沉不住氣了。
“謹言慎行便可,這次便恕你無罪。”慕容子騫按下了怒氣道。
“這可不行。”程安青不依不饒道,“既然王爺覺得我錯了,那自然是要小小懲戒警示一番的,怎可就這樣饒過小人呢。如果王爺饒了這次,小人可不敢擔保下次不會再犯了。”
“你……”慕容子騫沒想到葉青竟然還順杆爬兒了,一時有點下不來臺。幾天不管,她還真的皮癢了嗎。
“王爺息怒。”薛妙言見勢不妙,慕容子騫瞪着程安青,而程安青毫不畏懼地回瞪着他,這兩人之間若是沒有點什麼貓膩纔怪。王爺半天也沒下令治程安青的罪,這樣一時形成了一個僵局,若沒人打破僵局,這兩個人看起來還準備互相瞪一個晚上呢。“程公子,王爺寬容爲懷,您這樣豈不是逼着他做一個狹隘的小人麼,只是爲了一個人態度不恭不敬,行爲有疏便懲罰他,若傳出去了人們會怎麼看王爺呢,對王爺的聲名也有害無利啊。”
程安青看了一眼薛妙言,這才說道:“薛姑娘說的是,小人疏忽了,目光短淺,見識淺薄,薛姑娘如此蕙質蘭心地爲王爺着想,真讓小人自愧不如。”
薛妙言尷尬地笑了笑,覺得程安青這話聽起來酸酸的,不像是由衷在感謝她。
“薛姑娘秀外慧中,冰雪聰明,你與她自然是無法相比。”慕容子騫自然不落下風,冷冷地譏諷道。
“看來薛姑娘簡直就是天上有,地上無,那王爺您千萬不要錯過了,她可是一個王妃的好人選啊。”程安青故意說反話,掩飾心中的氣悶。
“此事不牢程公子操心。”慕容子騫冷冷道。
“小人只是怕王爺您錯過佳人。”程安青低頭道,語氣裡充滿了挖苦。
周若普偷眼看着王爺和程安青你來我往地像是鬥嘴一般,一時忘記了自己的處境,有些摸不着頭腦了。而薛箴卻是很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使勁忍住笑。這堂堂的王爺,遇上了情愛之事,也會不由自主變得幼稚了,剛纔的霸氣都去哪兒了?這程安青也真是厲害,竟敢和王爺鬥嘴,那俏皮又毫不退縮的模樣實在是惹人喜歡。
薛妙言不禁苦笑,這纔剛找藉口緩和下來的氣氛,怎麼一下又變得爭鋒相對,互不相讓了呢。更讓薛妙言心中好笑的是,這兩個男人竟然拿自己做爭吵的藉口,你一言我一句的,絲毫都沒有顧忌她就在這裡。
“行了。”薛妙言出聲道,“你們這樣說我,可曾想過我的感受?”
兩個人都沉默了。的確,他們只是藉着薛妙言來傷害對方,一時忘了薛妙言就坐在這裡。
程安青心裡微微有些歉疚,見慕容子騫也一言不發,知道他自是不會向任何人道歉的,只好先開口說道:“薛姑娘,對不起,我不是有意……
”
“罷了。我可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事,也懶得管你們之間的事。”被這一鬧,薛妙言有些生氣了,真性情按捺不住流露了出來,有些潑辣和野蠻的樣子,順口把王爺也一起責備了。不過她還算保持着矜持,沒有鬧得太兇,“我看這頓飯也吃不下去了,既然事情已經商議好了,那我就先行告辭了吧。王爺。”說着,薛妙言站起了身,對慕容子騫施了一禮,慕容子騫點了點頭,她這才款款離去。
在看着薛妙言離去的一剎那,程安青覺得自己的內心對薛妙言的好感度驟升。她若是早知道薛妙言是如此性情的女子,也不會那麼看不慣她了。
薛妙言走了之後,一時間局面更僵了。
“散席吧。”慕容子騫說了這麼一句,然後邊站了起來,一拂猩紅寬大的袍袖,便從周若普身邊離開,驚得周若普連忙站起來,嘴裡喊着“恭送王爺”,慕容子騫理也沒理他,便走出了門去。
“那……程公子,我就先回府了,還有很多事要準備呢,明天我得去冀州……”周若普見王爺走了,這才坐了下來,感覺這頓飯吃得心臟都快要嚇出毛病了。他本來還覺得自己很善於周旋於權貴之間,也善於結交朋友,沒想到這次算是栽了個跟頭,他完全不能理解和揣測慕容子騫的心思,也不明白慕容子騫和程安青之間到底有什麼問題。反正他覺得這兩人之間的問題太複雜了,他還要去冀州涉險,就不再插一腳了。
“周大人慢走。”程安青站了起來,施禮相送。周大人擺了擺手,快步也走出去了。
程安青這才又坐了下來,板起了面孔,拿起了筷子。
“虧你還吃得下呢。”薛箴還坐在他旁邊,嗔怪道,“你一句話惹了兩個人,連王爺都被你給氣走了,真是厲害。”
“吃,爲什麼不吃?”程安青說着夾了一大塊烤鴨放進了自己的嘴裡,“犯不着爲這樣的小事壞了胃口。這裡一大桌子菜可不能浪費了,快點,你陪着我一起吃。”
“你以爲你們是平常人麼,小兩口吵吵嘴就殃及了多少無辜。”薛箴無奈地笑道,重拾起了筷子,覺得程安青此時的樣子的確可愛,但不過是強撐罷了,他可以看得出,程安青心裡很不痛快。
程安青苦笑,知道自己再這樣鬧下去,還不知道慕容子騫要遷怒於多少人呢。但程安青就是這麼個倔強性子,絕不會先低頭認輸。之前就算夏瑤公主以死罪要挾,婚宴上又屢屢挑釁,她還不是見招拆招麼。
程安青知道女子該柔弱的時候還得柔弱,正如之前樹林遇匪一事,程安青想着冷玉的囑咐,便收了自己要強的性子,撲到了慕容子騫的懷裡,一下便將慕容子騫的心給收住了。但這一次,慕容子騫實在過分,竟當着她的面去吻另一個女人,這讓程安青下定決心,這次的事,若不是慕容子騫先認輸道歉,她絕不先低頭。若是性子起來了,程安青絕對可以強硬到底。
程安青倒想看看,如慕容子騫這樣的人,可以和自己耗到什麼時候去,又會不會向自己低頭認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