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青連同周若普入了雅閣,雅閣門前有兩個官驛的侍衛守着,見到知州大人來到便行了一禮,然後便又面目表情地佇立着,雙目向前,不再看他們,看樣子倒不像是什麼草包,頗有點能耐,面上的肅穆倒能與慕容子騫的貼身侍衛相提並論了。
見程安青看着這兩個守衛若有所思,周若普連忙附耳道:“這是我專門從府衙調過來護衛王爺的,平時官驛沒什麼人往來,萬不可能有這樣訓練有素的侍衛。”
程安青微笑表示明瞭,但心中卻訝異於周若普竟然把不該說的話都告訴了自己,一副毫無忌諱的樣子,他這樣絕不是愚笨,反而是在巧妙地拉攏人心罷了。
二人進了閣子裡,晚膳擺在了二樓。二樓有個廊臺,兩扇隔着的門敞開着,可以看見外面渭州城鎮大部分的景色,遠處是重疊的山巒,而近處是燈火輝煌的人家,眼界很是開闊,景色也異常優美。
圓桌上擺滿了佳餚美味,雖不是什麼名貴精巧的菜品,但也合時節,色香味俱全,讓人看了不禁食指大動。
程安青見薛箴與薛妙言已經入座,慕容子騫並不在此,上座是空着的。薛妙言落座於上座的右側,薛箴坐在妙言的身邊,程安青見狀,立刻率先坐在了薛箴的旁邊,她可不想坐在慕容子騫的身邊,方便他刁難自己。
周若普見狀,微微有些爲難,看了一下桌子,見自己別無選擇了,只好坐在了剩下的那個位子上。
薛箴看見程安青的時候微微一笑,程安青也忍不住笑了。薛箴已經梳洗了一番,髮型還是那樣的逍遙自在,只不過換上了一身極爲清新的艾綠,倒讓他顯得更加活潑自在了。程安青也發覺,當他梳洗過後便顯得更加俊秀,加之明朗的笑容,可以稱得上是個十足的美男子,之前帶傷的狼狽一掃而盡,只顯得意氣風發了,一時間竟讓程安青移不開眼。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程安青也是如此。俊秀的少年,即便是晨風那樣的小廝,也會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的,更何況這薛箴眉清目朗的,個性又瀟灑豪爽,雖不如慕容子騫那樣龍章鳳姿,卻也足以讓人一時轉不開視線來。
薛箴見程安青望着自己出神,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笑着提醒程安青道:“程兄?”
程安青回過神來,覺得自己出神也沒什麼,倒是想起了先前周若普的話,便假裝責怪道:“薛兄你都和周大人嚼了些什麼舌頭,剛纔周大人盡臊我了。”
“哈哈,看來程兄和周大人相處得不錯。我只不過和周大人說,程兄你如何救了我的性命,有你的幫助,我們定然可以解決瘟疫。”薛箴笑道,一點也不避忌,十分地坦然。
程安青見這兩人面色如常,看來真是朋友,便道:“周大人爲人和藹可親,承蒙大人看得上眼,小的實在受寵若驚了。不過薛兄這話說得有點早,我有幾斤幾兩,我自己還不知道麼,我只能說盡力而爲,能不能解決這個大麻煩,我可不能保證。”
“哈哈,程兄又在謙虛了。”
薛箴大笑道,又對周若普道,“程兄這人什麼都好,就是爲人太過謙虛了。我可不喜歡。”
“剛纔也領教了。”周若普圓圓的臉上一直是笑,見薛箴對自己說話,忙不迭地便接過了話頭。
“周大人,我們不在的這幾日,渭州形勢可還好?”薛妙言此時也插上了話,臉色活潑了許多,不似和慕容子騫在一起時那樣靦腆又羞澀了。她今日着了一身湖藍色,與她兄長很是相配,兩個人都清新自然,讓人眼前一亮。薛妙言的膚色並不是很白,但也十分耐看,加之五官本就精緻,樣貌上是無從挑剔的。相比之下,程安青的一身紺青與周若普一身藏藍色官府,倒顯得太過於沉穩無趣了。
程安青也沒得選,自己沐浴時摒卻了衆人沒叫人伺候,以免被發現她是個女人。洗浴完畢之後便叫了人將衣物隔着屏風送進來,自己也沒事先吩咐或準備,那侍女便送來了這麼一套紺青。不過程安青穿上之後倒也覺得合身,恰逢晨風被差來請她去雅閣同王爺一起用晚膳,便也就作罷沒有再換一身了。
也許是因爲慕容子騫不在,程安青覺得自己在薛妙言的眼裡神情裡看到了一絲野氣,便想着那薛妙言跟着薛箴跑來跑去四處遊歷,接觸着那麼多不同的人,性子應該更活潑些,又怎會像個小家碧玉的淑女一般,不發一言只會臉紅呢。又有薛箴這樣豁達的哥哥,薛妙言想必也不會太拘束的,從小幫着家裡醫館,拋頭露面,怎麼想也不會羞澀至此吧。
所以程安青覺着,大概只有在慕容子騫在的時候,薛妙言纔會突然轉變成閨秀模式吧。其實她骨子裡野性十足,而姑娘家的也只有在喜歡的男人面前,纔會別有一副羞赧的模樣。
“還好,這幾日倒沒有再發現新的病例,我也差人去了庇護村,沒什麼特別的情況發生。”周若普回答道,“你說你們也真是的,跑走了也不說一聲,可把我嚇的。”
“您是怕我們棄您而去嗎?”薛妙言語調略有些調皮地調侃周若普道,看來和這位知州大人關係也不錯。
“可不是嘛。”周若普老實地承認道,“你們若是走了,我可就一點辦法都沒啦。”
“都怪我不好,臨時起意,想要幫我哥哥去找赤炎草。”薛妙言安慰周若普道,可以想象當週若普發現自己和薛箴都不在庇護村時受到了多大的驚嚇,還以爲他們就這麼一走了之了呢。“好在赤炎草也找到了,我們也回來了,只希望這赤炎草有用便好了。”
周若普剛想附和,雅閣的門便被推開了。是晨風。他推開了門以後便讓到了一邊,程安青便知道是慕容子騫駕到了。
周若普立刻站了起來,而薛妙言一看,便也扶着薛箴站了起來。程安青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慢悠悠地站了起來,迎接慕容子騫。
只見慕容子騫竟換上了他常穿的一身猩紅,十分的刺目灼人。他並沒有着正式的服裝來用晚膳,也覺得好像會見一個知州商談事情根本不必正兒八經的。
他大步走到了上座
,自然地坐了下來,等他入座之後,其餘人才敢坐下。程安青滿臉不滿,覺得王爺派頭太大,又悠悠地坐了下來,比別人慢上了一步。
程安青看見慕容子騫像是剛沐浴完,潔白的褻衣之外隨意地罩了一件猩紅的外袍,長髮倒是整理得很乾淨,用玉帶隨意地束了一下,披在身後,發端微溼。程安青心中只覺好笑,想起了當初選妃大會之上,慕容子騫也是用如此,用不端莊的形象以及不端正的態度來面對選妃這回事,言語輕薄激怒了程安青,這才與他有了第二次摩擦。程安青見今日慕容子騫這身裝束,這樣的神態,便知這慕容子騫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了。
這桌上,周若普和薛妙言竟一時不敢去看慕容子騫,實在因爲他的霸氣和美貌太灼人,竟讓人不敢直視。即使同坐一桌,他依然可以用一種睥睨的姿態去看其他人,讓程安青心中十分不適。不過有趣的是,除了自己,那薛箴竟然也敢直視慕容子騫,他的臉上笑容都未曾改變,讓程安青心裡欽佩。
程安青正看着薛箴,只覺得慕容子騫的目光正朝向自己,但當她看向慕容子騫的時候,卻發現他的目光已經移開了。
“人都到齊了,那就開吃吧。”程安青見大家半天都沒有動靜,氣氛倒有些尷尬,便拾起了碗邊的筷子。
周若普驚訝地看向了程安青,王爺都還沒有發話或者動筷,這程安青竟然敢先動筷子,也不知道他是無知無畏,還是恃寵而驕呢。
但慕容子騫卻沒有什麼,也拿起了筷子,衆人這才戰戰兢兢地開始用膳,總覺得慕容子騫好像心情不佳,不敢招惹,他不說話,也沒人敢提什麼。
這其中周若普大概是最會看人眼色的,他察言觀色,在慕容子騫這樣的氣勢下卻不敢繼續諂媚了,慕容子騫沒有問,他也不敢主動彙報渭州的情況。薛妙言就坐在慕容子騫的身邊,一言不發,她感覺得出慕容子騫現在很不高興,但是她卻不知道爲什麼。反正從自己哥哥加入進來之後,慕容子騫一直就板着臉,也不大和她說話,她想着若是因爲自己哥哥的原因,自己還是不要多話攙和的好。
薛箴倒是吃得愉快,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似的。
程安青就喜歡和薛箴這樣的人在一起吃飯,這樣才能吃得下去。若是老對着慕容子騫那樣的臉色,又怎麼吃得下去呢。所以程安青也不看慕容子騫,捻起一塊燒鵝就往薛箴碗裡放,一邊道:“病人應該多吃些,你正在恢復,需要更多的蛋白質。”
“什麼是蛋白質?”薛箴奇怪地問道。
“呃……”程安青想了想,避免說出更多讓人不解的詞,比如幫助重建細胞什麼的,只好說道,“就是人體中的一種物質,可以幫助人恢復身體啦。你的腿受了傷,所以更需要這些物質,反正你就多吃點,不會有什麼害處的。”說着,程安青又往薛箴的碗裡夾了一塊雞蛋。
“啪”的一聲,慕容子騫狠狠地將筷子拍在了碗碟上,發出了脆響,差點將碗碟都給拍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