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九年二月初五,商議了四五日之後,因爲反對大軍渡河北上的四當家王運來意外摔死,導致了其他幾位當家的也改變了之前的想法。鉅野澤大當家張金稱宣佈,三日後將率領鉅野澤四萬戰兵出澤,渡過黃河解高雞泊之圍。事實上,這句話沒一個人相信。但道義的大旗還是要舉起來,雖然明知道是謊話但也可以自欺欺人的壯壯膽子。
澤裡的家眷老幼一直送出去很遠,士兵們不斷的回頭示意自己的家人趕緊回去。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出澤去劫掠了,每一次回來都能帶回大量的糧食和新加入的百姓。這次出征其實也是必然的,自從朝廷征伐遼東的大軍返回之後,大當家張金稱也不敢帶着人馬再出去攻打郡縣,匪徒們沒有存糧的習慣也沒有能讓他們存的糧食,這個冬天其實過的並不痛快,所以對這次出征鉅野澤的匪衆每個人心中都帶着幾分期待。
當初打下第一個縣城的時候,那種刺激的感覺依然記憶猶新。縣城府庫中的糧食被他們搶空了,大戶人家的存糧也都被搜了出來,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們其中不少人都有機會睡過了大戶人家的女人,那種感覺讓人永生難忘。如果他們沒有加入鉅野澤的話,他們又怎麼會有機會把平日裡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家閨秀壓在身下?
有了第一次,就會上癮。?? 將明174
這才短短兩年多的光景,鉅野澤中已經有數萬人馬了。就連北方綠林道盟主高士達也不敢對鉅野澤怎麼樣,真打起來不一定誰輸誰贏。再說,這次出澤去,大家不就是去將高士達徹底掀翻的嗎?高雞泊的匪衆已經和官軍打了十幾日,等渡過黃河之後說不定高雞泊已經被官軍剷平了。
這是將鉅野澤的勢力向黃河以北擴充的最佳時機,絕對不能輕易放過。
因爲府兵再次徵遼,張金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四萬人馬浩浩『蕩』『蕩』明目張膽的在官道上行進,沿途所過的縣城沒有一個不將城門緊閉的,那些縣令縣丞大人指不定縮在什麼地方瑟瑟發抖呢,沒有人敢帶着縣城裡的幾十個幫閒衙役出門送死。更有甚者,鉅野澤的人馬距離縣城還很遠呢,縣令大人已經派人將糧食和錢財送出來買個平安,這讓鉅野澤的人馬士氣大振。
大軍一路向北,只五日就到了黃河岸邊。
早就聽說鉅野澤的山匪又殺出來打家劫舍,黃河邊上的艄公船家早就跑了。但人跑了船帶不走,而且鉅野澤的士兵幾乎個個都是好水『性』,所以渡河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
不過張金稱這個人小心謹慎慣了,並沒有貿然的渡過黃河。他先是派人乘船過去,在對岸仔仔細細的巡查了一遍,確定二十里之內都沒有官軍的影子纔開始下令渡河。一時之間,數百條船隻來回橫渡的場面也是蔚爲壯觀,就連匪徒們自己都被這壯觀的場面感染了,每個人心中都生出幾分莫名的豪氣來。
不到一個月前才從高雞泊來鉅野澤做了七當家的高天寶本來帶着屬於他的定字營是走在最後面的,到了黃河邊上之後他的人馬反而追了上來到了前邊。草寇就是草寇,一看見黃河鉅野澤的匪衆就『亂』了,再加上這一路上沿路的官府沒人敢招惹他們,以至於讓他們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已經天下無敵。
忠勇仁義山河定這七個營的兵馬,忠字營的當家的王運來“死於非命”,這樣忠字營就拆開被張金稱的勇字營和錢祿的義字營吞了。而行軍的時候還勉強能保持隊列的鉅野澤匪衆,到了黃河岸邊徹底『亂』成了一鍋粥。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分不出他們誰是隸屬於哪個營的兵。
因爲高天寶的定字營走在最後面再加上人馬最少,所以倒是顯得他們的隊伍還嚴肅整齊一些。除此之外,就是六當家的柳白手下的山字營。牛進達如今就在山字營任旅率,手下有一百名嘍囉,其中包括他帶來的幾個親信。
高天寶下令讓親兵們維持隊列,自己騎着馬上前找到了張金稱。
“大當家!這樣不行啊!”
高天寶皺着眉頭說道。
“什麼不行?”
張金稱正在欣賞着百舸爭流的場面,側過頭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萬一河對面有官軍伏兵,這麼『亂』哄哄的過河就壞了。毫無秩序可言,過了河的人馬哪個營的都有,沒有統一指揮,一旦官軍殺來的話咱們肯定擋不住!兵法上說了,可半渡而擊,現在咱們的情況很不利。”
高天寶不吉利的話讓張金稱心裡一陣厭煩,但他還用得着高天寶來帶路所以也沒發作:“我過河之前已經派了斥候過去查看,沒有發現官軍的蹤跡,不過那些小兔崽子們看着確實『亂』了點,那七當家,依你之見呢?”
高天寶道:“必須讓一營兵馬先過去,不能再這樣所有營都往前擠。這樣即便萬一有官軍來襲的話,因爲是一營兵馬,當家的能統一指揮也不至於敗了。過去之後立刻在河北岸結陣防禦,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也好。”
張金稱仔細想了想,高天寶的話確實有道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張金稱能有今天的成就和『性』子謹慎是有極大關係的。?? 將明174
“就依着七當家的意思。”
高天寶連忙抱拳道:“大當家,我到了鉅野澤後承蒙大當家的看得起,讓我做了第七把交椅,但寸功未立,心中着實難安。我願率領定字營的兄弟們先過河去,給大當家的開出一片登陸的地方來。”
張金稱的三角眼微微眯起來,仔細想了想這高天寶是什麼目的。想來想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那好,就勞煩七當家了。”
他之所以同意,是因爲他實在想不到這高天寶能做出什麼不利於鉅野澤的事情來。渡河過去的定字營雖然名義上是高天寶的兵,但實際上沒有他張金稱的命令那些兵什麼都不會做。高天寶如此急着過河,無非就是憂心高士達的安危。張金稱在心裡冷笑了幾聲,心說等到了高雞泊老子第一個宰的就是你。
高天寶抱了抱拳,隨即回去整頓人馬,張金稱看了一眼『亂』糟糟的手下確實惹人厭煩,扯着嗓子喊道:“都他孃的別搶了,讓定字營的人馬先過河!”
他手下親兵衝到岸邊一頓『亂』打,將人羣驅散。
高天寶帶着定字營的人馬擠過去開始登船,趁着不注意,牛進達也混進了他的隊伍中。兩個人短暫的交談了幾句,隨即分開。
沒錯,張金稱派過去先過河的斥候確實查看了二十里之內,並沒有發現官軍的蹤跡。但他們想不到的是,李閒手下的是一支機動能力強悍的精甲輕騎。二十幾裡的路程,以銳金營騎兵的速度用不了半個時辰就能殺到。
先過了河的定字營士兵在高天寶的指揮下開始結成幾個看起來歪歪斜斜的方陣,他們將陣型往外壓了壓,空出來大概一里寬的地方供後續的人馬上岸。先過了河的千餘人也被暫時編入定字營的隊伍組織防禦,張金稱在南岸看着高天寶一絲不苟的佈陣心裡也放了心。又等了一會兒,確定安全之後他的勇字營開始過河。跟着他一起的,還有錢祿和幾位當家的。
四萬餘人的隊伍想要全部渡過黃河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僅僅是定字營和勇字營的人馬過去就用去了一個多時辰。眼看着太陽已經到了正頭頂上,如果再不抓緊渡河的話天黑全部人馬也過不來。張金稱急了,讓親兵下去砍了幾個搶船鬧事的嘍囉,就在岸邊維持秩序。如此一來,渡河的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太陽稍微偏西的時候,鉅野澤的人馬已經渡過河一半人左右,大概有兩萬一二千人,幾個當家的的都已經過了河。
有這麼多手下過來了,張金稱也也徹底放下了心。
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從北面傳來了一陣好似悶雷一樣的聲音。那聲音貼着地面滾滾而來,震得人的心都有些不適應。張金稱先是擡頭看了看天空見依然是晴空一片,隨即側耳聽了聽,立刻,他的臉『色』就變得極爲難看。
“結陣!騎兵來襲!”
他大聲喊了一句,隨即讓幾個當家的趕緊過去約束手下士兵。就在他心慌意『亂』的時候,卻發現最先帶着人佈置好方陣的居然是高天寶。難得倒,張金稱覺得高天寶這個人看起來有些順眼了。
“弓箭手,弓箭手!”
高天寶大聲呼喊着:“快,到前面去!”
“長矛手,頂到最前面!盾牌手,去護着弓箭手!”
鉅野澤的匪衆下意識的開始往前跑,本來結成的方陣卻變得混『亂』起來,高天寶的命令聽起來沒什麼問題,實則卻讓鉅野澤定字營的人馬『亂』成了一鍋粥。弓箭手也往前擠,長矛手也往前擠,盾牌手還在往前擠,場面頓時『亂』了。
“怎麼回事!”
見原本已經結成方陣的定字營忽然『亂』了,張金稱的右眼皮情不自禁的跳了跳。
“快,柳白!帶着你的山字營頂上去!”?? 將明174
張金稱大聲命令道。
六當家柳白點了點頭,隨即帶着他的人馬往前擠。就在這個時候,轟隆隆的悶雷聲終於到了眼前。塵煙起處,數不清的身穿土黃『色』戰甲擎着烈紅『色』戰旗的大隋府兵殺了過來,那是一支純粹的騎兵隊伍,速度快的令人窒息。混『亂』中的鉅野澤山匪開始放箭,稀稀拉拉的羽箭隔着一百多步『射』過去根本就起不了什麼作用。
而他們之前都忽略了一個關鍵的因素,這個時節,吹的是北風!
本來鉅野澤山賊們手中的竹片弓勉強也就是把羽箭送出去一百二三十步遠,而且到了那個距離已經輕飄飄的失去了力度。再加上逆着風,他們的羽箭連八十步都『射』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