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雖然還沒有被衝開,但洺州城裡的廝殺看起來竟是比燕雲軍攻城還要慘烈些。[..]城牆上的周國守軍一邊要與城外瘋狂涌過來的燕雲軍廝殺,一邊還要防備着身後不時飛過來的冷箭。
燕雲軍持續了兩個時辰的第一次攻勢才消停下來,忽然從城中殺出來一隊人馬,穿的還是周軍服飾,可右臂上都纏了一條白布,如驚濤上岸一般涌向南門,很快就把城下撤換下來休息的守軍砍翻了一片。
這些人就好像突然從地獄裡鑽出來似的,驟然出現。
周軍的預備隊上城之後,換下了已經廝殺了兩個時辰的守軍。這些幾乎個個帶傷的士兵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那大批的不明來歷的士兵就殺了過來。根本就沒有任何交談,直接殺上來見人就砍。
這些右臂上纏了白布的士兵兇悍的好像惡魔,從廝殺一開始就紅了眼睛。城下休息的周軍士兵淬不及防,幾乎是頃刻間就被放翻了數人。若不是王咆在城門附近特意留了不少人馬防禦,這些突然殺出來的士兵或許就能一舉將城門奪下。
站在城牆上的王咆看着下面的混亂臉色陰沉,回頭看了夏侯不讓一眼冷冷的問道:“夏侯大將軍,你能告訴朕那些人馬是哪兒來的嗎?”
“臣這就下去平叛!”
夏侯不讓不敢解釋什麼,招呼了手下幾個親信將領就往城下衝。王咆吩咐幾個親信指揮守軍抵抗燕雲軍的進攻,他帶着幾十名侍衛也順着城牆走了下去。
那些叛軍因爲殺出來的突兀一開始佔據着絕對優勢,但畢竟兵力稍顯不足。一鼓作氣沒能奪下城門之後,漸漸的被周軍逐漸頂了回去。
夏侯不讓帶着人趕過去支援後,那些叛軍的優勢逐漸喪失。
而夏侯不讓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看見一個士兵急匆匆的趕了過來,氣喘吁吁的說道:“大將軍,不好了,東城三門都被人突襲,西城也有一座城門被叛軍圍攻,北城還沒有消息過來,但只怕也有叛軍攻打。尤其是東城,三門都十分危急,再不分兵救援只怕城門就要失守了!”
“你們將軍呢!”
夏侯不讓大聲問道。
“將軍……戰沒!”
正在這個時候,王咆從城牆上走了下來,聽到那士兵的報告臉色頓時一變,他忍不住快步走過去一把攥着那士兵的前襟急切問道:“說清楚,有多少叛軍攻打城門!”
“陛下……圍攻東城的叛軍不下萬人,分作三隊攻打三門,城牆上的守軍被燕雲軍黏着根本撤不下來,再不支援的話只怕城門不保啊!”
“叛軍……哪裡來的叛軍!”
王咆的眼睛裡逐漸變的赤紅,回頭看向夏侯不讓怒問:“城中兵馬朕都交給了你,你倒是告訴朕,這些叛軍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你手下的士兵暗地裡謀劃了這麼大的陰謀,你做大將軍的難道一點也沒察覺?!”
夏侯不讓連忙解釋道:“陛下,臣雖然是城中兵馬大將軍,可大部分兵馬是陛下你自清漳帶回來的和城中招募的新兵,臣根本就不瞭解啊。至於是什麼人暗中謀劃了這樣大逆不道的事,臣屬實不知……不過,將軍獨孤意,王崇林,曹暉等人今早登城的時候就沒有看到,臣派人去找,也沒有找到。”
“這麼大的事,你爲什麼不報!”
王咆大怒,恨不得一腳將夏侯不讓踹翻:“裴矩雖然是個小人,但有一件事他看的很準。他之前就跟朕說過,夏侯不讓你不堪大用!是朕糊塗了,竟然信了你這草包白癡!”
“臣是草包!”
夏侯不讓也來了火氣,轉身就走:“陛下現在可以找個不是草包的人來指揮隊伍!”
“你!”
王咆震怒,看着夏侯不讓的背影嘴角顫抖了幾下,忽然從腰畔將橫刀抽了出來,一刀捅進了夏侯不讓的後腰裡。夏侯不讓啊的驚叫了一聲,緩緩的轉過身不可思議的看着王咆。王咆已經紅了眼睛,一腳將夏侯不讓的身子踹翻在地,狠狠的剁了幾刀將夏侯不讓的腦袋剁了下來。
“鐘山!帶上禁軍趕去東城平叛,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叛軍奪了城門!”
他手下親信鐘山應了一聲,帶着幾個部下往宮城方向衝了過去。禁軍戍衛宮城,有萬餘人,是王咆入主洺州城之後從清漳大營兵馬中精選出來的精兵。這萬餘人是王咆最後的底牌,現在卻不得不前亮了出來。
只是鐘山帶着侍衛殺開血路才衝出去一條街,就被十幾個禁軍士兵攔住。看那些禁軍士兵的身上竟然個個帶傷,有一人更是被砍掉了半個肩膀,血順着大街一路灑了過來。
“鍾將軍……”
爲首的禁軍校尉看到鐘山之後立刻大喊道:“快,告訴陛下,萬春-宮有叛賊造反作亂,叛軍已經殺進公里去了!”
“啊!”
鐘山嚇了一跳,面無血色。
……
……
雄闊海帶着人馬攻打南門,整個上午損失了超過兩千士兵,終於將南門炸開來一個大坑,厚重堅固的城門被炸爛,裡面者的磚石也被炸碎了不少。但洺州的城門洞很深,超過二十米長的門洞想用炸藥徹底清理出來顯然也是極難的。
兩個時辰,實在不能攻破城門的情況下雄闊海下令士兵撤回來休整。已經衝殺了兩個時辰,士兵們的體力也已經到了極限。
才吃過午飯,雄闊海得到燕王殿下的軍令,下午時候他的人馬休息,換由裴行儼的人馬繼續攻城。雄闊海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好歹吃了些東西找了個太陽能曬到的地方隨意躺下來,準備眯一會兒。
可他還沒有睡着就被一陣馬蹄聲驚醒,坐起來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中軍的傳令兵揮舞着令旗飛奔而來。
“主公軍令,雄將軍立刻率軍進攻雄圖門!”
“裴行儼呢?!”
雄闊海起身接過令旗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那傳令兵大聲道:“裴將軍帶着人馬正在衝殺,只是洺州城中似乎起了什麼變故,周軍內亂,主公下令全線進攻,軍稽處二部的火藥大部分都在雄將軍軍中,所以主公特命我火速傳遞軍令!”
“我知道了!”
雄闊海應了一聲,下令親兵吹響號角。
休息了不到一個時辰,士兵們聽到號角聲詫異了一下卻沒有耽擱,很快兩萬人馬集結起來,甚至連雄闊海的重甲陌刀營都也跟着集合。雄闊海下令重甲隨時準備進攻,親自帶着兩萬步兵再次壓了上去。
這次進攻,城牆上的羽箭明顯稀疏了一些,也不知道到底城中出了什麼樣的變故,竟是城牆上的守軍都不得不抽調人馬下去。雄闊海想不出來,但他知道這個機會卻是千載難逢。雄圖門是燕雲軍主攻的城門,上午時候已經炸開了一些,接替進攻的裴行儼又炸開了一些,雄圖門的城牆甚至都裂開了一道道縫隙。
“把火藥都運到城門那邊!”
雄闊海大聲下令,帶着大部人馬猛攻城牆。裴行儼派了至少三千人組成盾陣掩護二部的人手在城們內裝置火藥,雄闊海的人馬想擠也擠不過去。兩萬士兵加入,上萬名弓箭手對城牆上進行覆蓋式的打擊。本來城牆上的周軍就已經亂了,此時燕雲軍加強攻勢之後防禦的強度立刻就降低了不少。
趁着守軍擡不起頭的機會,無數架雲梯豎立起來搭在了城牆上。身穿黑色皮甲的燕雲軍士兵潮水上漲一樣順着雲梯往上爬,那些龐大的攻城樓車也緩緩的靠了過來,樓車上的弓箭手居高臨下射箭,慌亂不堪的周軍哪裡還有什麼鬥志。
一聲一聲的轟鳴在城門洞裡炸響,巨大的氣浪甚至將城外的燕雲軍箭陣都吹的一陣陣搖晃。
裴行儼親自帶着人在雄圖門外督戰,雄闊海則將重甲陌刀營盡數都佈置在裴行儼的盾陣後面,一旦城門破開,最先殺入城中的就是他的重甲陌刀。陌刀營的人一旦進了城,只怕城內的周軍再想攔都攔不住了。
樓車上的燕雲軍士兵在靠近城牆之後,抽出準備好的木板搭在城牆上,踩着木板衝了下去,很快,城牆上的周軍就再也沒有能力往城外射箭。先攻上城牆的燕雲軍並沒有急着往前衝,而是幾十人一夥穩住陣型,護着身後的雲梯接應更多的袍澤殺上來。
被抽調了一半人馬的守軍逐漸抵擋不住,被越來越多的燕雲軍壓的節節後退。
而就在這個時候,面如死灰的王咆卻帶着千餘名士兵往萬春-宮的方向趕去。
鐘山帶着人試圖衝回萬春-宮收攏禁軍,可到了宮門才發現根本就沒有機會了。就連禁軍中都有不少人的右臂上纏着白布,可見造反之人早就已經算計好了,只等燕雲軍攻城,他們立刻就分兵攻打城內各緊要處。
王咆帶着人趕回來的時候,萬春-宮已經失守。宮內的閹人宮內,還要太才選進宮沒多久的嬪妃都已經被處死。偌大的一座攻城,已經變成了一個地獄。叛軍殺進宮裡之後,見人就砍,隨處可見宦官和宮女被砍的面目全非慘不忍睹的屍體。
“到底是誰!”
王咆又驚又怒,身子都忍不住劇烈的顫抖起來。
……
……
裴府
城內大亂之後,吳不善立刻就嗅到了機會。他將所有密諜召集起來,又在城中特定的地方留下飛龍密諜的暗號。當叛軍進攻萬春-宮的時候,他已經把軍稽處的密諜分派出去搶奪城裡的糧倉。而他則帶着二十幾個看到暗號找來的飛龍密諜殺進了裴府,裴府裡的王咆留下的守衛大部分已經逃了,所以殺進去幾乎沒有遇到什麼困難。
吳不善找到費六的時候,這個一直很開朗的小夥子已經奄奄一息。
當看到吳不善的時候,氣若游絲的費六忍不住笑了笑,費力的擡起手指了指不遠處裴矩的屍體:“檔頭……我是不是很牛-逼?這個傢伙……這個名氣很大……的傢伙,竟是被我……被我說的羞憤不已……自殺了……”
“牛-逼!”
吳不善強忍着沒讓眼淚流下來,俯身把費六抱起來大步往外走:“我現在帶你去看郎中,你別說話也別閉眼,放心……等你的傷好了,大檔頭肯定升你做檔頭,到時候你就能帶着碟子們出任務,你已經能獨當一面了。”
“真……真好……”
費六艱難的笑了笑,眼神裡都是對未來的憧憬:“給我燒……燒一套軍稽處檔頭的官服吧……我估計……我沒機會穿上了。”
他看着吳不善因爲激動傷心而通紅的臉色,抿着嘴微笑:“檔頭,你的臉今天一點都不白……不白……”
手臂軟軟的垂了下來,再也沒有了生機。
吳不善抱着費六的身子緩緩跪倒,再也控制不住淚水。
萬春-宮
王咆下令手下士兵進攻,可跟着他跑回來的士兵們卻沒有立刻執行命令。他們中很多人都猶豫起來,有的人更是丟掉了兵器脫掉軍服轉身就跑。王咆揮刀接連殺了幾個人,可殺的人越多,跑的人也越多。
“王咆!”
正在這個時候,早晨夏侯不讓點將的時候沒有到場的將軍獨孤意出現在宮門口,他指了指身後說道:“進宮吧,有人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