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感然萬分,低了低身子,堅毅道:“請王妃吩咐,奴什麼也願意做,只要能夠幫到您。”
含煙聽了,暗暗喜悅着。
“你也知道的,我很想回家。我也知道,你在這裡做奴婢一點不好過。只要我回到了母國,我會想辦法將你一同帶回,給你安排住處,好好過日子,再也不用當下人了。”姜瑾放出小利循循善誘。
沒有完全對你好之人,適當的,也要給些甜頭纔是。
女侍沒想那麼多,忙搖頭道:“這怎麼行呢王妃,奴天生就是下人,怎能與人平等。”
“在別人眼中,你是個卑微的下人,但在我的眼裡,你是同我一樣平等的。你放心,只要我能夠有機會回去了,定然不會虧待了你的。你也曉得我的身份不菲,不會讓你吃苦的。”她接着道着。
姜瑾說的話,無非就是想告訴她。
待在邊疆,待在仲容恪這裡,她就永遠是個翻不了身的奴隸,而且還隨時冒着犯錯的危險,就比如前幾日,她替她受了罰。
一個不小心,便是萬劫不復,被扔去營妓堆裡的,又少麼?
在這裡,一個低等的下人,便是這般任由人踐踏,不公平着。
但若她能夠忠心待她,那麼,倘若事成能夠回去西謨,就能夠給她安定,給她身份,讓她在她這裡,是平等的,做一個真正的人。
侍女聽了,頃刻淚流滿面,她不知該說什麼,只覺如雷貫耳,深深的跪了下來,給她磕頭道:“王妃待奴如此,奴感激不已。定然會忠心效勞,萬死不辭。”
久久,她才緩緩直起了身子。
姜瑾與含煙相視一笑,侍女也跟着破涕爲笑。
“起來吧,我也是極運氣的遇見了你。切記,要小心謹慎,性命最重要,知道嗎?”她關切的提醒道。
侍女忙拼命的點頭,眼眶通紅着。
沒想到,有生以來,她還能夠翻身。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嗯,去吧。有什麼情況就告訴我,一定要小心。我這身子不便,無法關照着你。”姜瑾和顏悅色道。
侍女擦了擦眼角的淚,便領命的疾步而去。
含煙見她走了,便問道:“此女,你當真放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姜瑾微微笑了笑。
女侍走了出來,恭敬的將兩手放在腰間,低低着個頭,還不望左右瞧幾眼的繼續照着熟悉的路線過去。
這廂,另一個下人做好了手頭之事,便打算同其嘮嗑嘮嗑,卻見那洗衣處並沒有其人影,且還像是洗到一半走了的模樣。
她有些好奇的嘀咕着,“阿佩去哪兒了呢?”
這廂,軍機處,已然譁聲而起,紛紛高談闊論着。
裡頭的佈局很是簡單,只是一桌一椅,那桌上便是邊疆的地形圖,衆人圍聚在一起,顯然有些興奮。
平日裡那些在大王面前說不上話的將領,此時也能夠發一發表自己的意見了,心中個個歡呼雀躍着。
而距離仲容恪主帳最近的領隊阿遠,則是日日處理着事宜,這意見麼,少說也提了不少了。
所以在他看來,便如同往日一般,沒什麼可興奮的。
幾個軍將的領頭都熱乎的在商談着,仲容恪一一聽着他們的意見,思忖着。
而阿遠卻是閉口不言的,不知在想着什麼,似乎與這氛圍有些不着調。
這會子,有一將領發現了,便挑釁道:“阿遠領隊,你怎的不加入大家一起探討呢?可是瞧不起我幾個的想法,有什麼高見啊?”
仲容恪聞聲,冷然的微擡眼。
另外幾個也爭相附和着,平時他們同大王是很少能夠接觸到,一直盡心盡力的看管着軍營。
可是這阿遠憑什麼這麼能耐的,能夠在大王的左右,時不時就能夠提點意見,再撈點好處的。
他們的功德卻只能夠被埋沒,這將領職位,都成了個掛名的了。
阿遠知道同僚的嘲諷,但念在都是一個總營裡的,且都爲了大王所辦事,便沒有理會他們,自行加入進去,查看着地形圖。
有兩個心中暗暗的低啐了一聲。
裝腔作勢。另幾個心中很是不平衡。
趁着衆人商議的熱化之時,侍女阿佩聽從了姜瑾的命令,默默伏在帳外竊聽着。
並沒有任何人知曉,都一心投入着自己的憤慨之中,忘乎所以。
而那些將士們勤加練習着,沒有心思去關注任何。
阿佩假意的緩慢的走着,不斷的繞着整個軍機處。
聽到了許多東西,但卻沒有什麼怪異之處。
是在正經的討論着。
過了一會兒,那先前在尋她的下人,恰好經過,看到了熟悉的身形,以爲自己看錯的重新後退兩步側身,發現正是那阿佩。
她古怪的望着,“阿佩這是在做什麼呢?鬼鬼祟祟的。她不會是在竊聽吧?糟了,得快些阻止她!”
下人忙左右巡視了一下,急急跑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後者是三魂七魄都嚇沒了。
“你在這裡做什麼呢,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趕緊回去,別被大王大王了!”她壓低聲音,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說着。
阿佩面帶驚詫道:“你怎麼也在這。”
“我先前找你來着,發現你不在。就隨意的晃盪晃盪,剛好手頭的事情也都忙完了,閒的很。此處不好說話,還是換個地方吧,你這樣很危險的知道嗎?”叫小柳的下人忙將她拉走。
此時,軍機營裡,仲容恪的豹眸閃了閃。
“繼續說。”
他疲懶道。
“末將以爲,西謨癡心妄想,竟想以一女子和親,來平息兩地之戰,乃爲暫緩之意。”將領伸出一手,說的頭頭是道。
“大王,末將也贊同。想必西謨國是想趁着這個時候來蓄精養銳,好準備與我邊疆發戰。”另一名將領拱手道。
仲容恪喝了杯水,仔細的聽着。
領隊阿遠道:“那又如何?幾位將領是對我邊疆將士沒有信心麼?區區西謨而已,若他們敢來,我便讓其有去無回!”
“說得輕巧,領隊不會是打慣了勝仗開始得意忘形了吧。據我所知,近幾年的西謨已不如以往了,他們壯大了許多。領隊可不能太過鬆懈,小心驕兵必敗。”最後一句是說的重中之重的。
仲容恪微拂了拂手,放下茶碗,冷沉道:“今日是來商議的,各位儘管提各自的意見便好。本王不希望看到有爭議出現。”
衆人低低的應了一聲,汕然不已。
外頭,阿佩被小柳拽到了一處,指着她輕聲道:“你說你,你是不是不想活啦。到底是誰給你的這個膽子啊,你跟我說說,爲什麼呀,爲什麼要偷聽軍機呢。你難道不曉得,這是死罪嗎?若是被發現了,少不得你好果子吃的!”
“可我也沒有聽到什麼……”她越說下去聲音越低。
本還以爲能夠聽到些關於王妃母國之事,卻不想大王他們討論的皆是普通的軍中事宜,她根本聽不懂。
“幸好有我,你該慶幸呢。”小柳得意的說着。
其實,她不知曉。正是因爲她的到來,說的那些話,才讓仲容恪有所察覺的。
阿佩無奈道:“不會的,我沒有發出聲音,大王就不會知道。而且裡有討論的熱火朝天的,沒人注意到我的。但你一來,我倒是懷疑有沒有被發現了!”
許是做賊心虛,即使小柳的聲音很小,但她總覺得能被大王給聽了出來!
所以這會子心中倒是有些忐忑了。
別什麼也沒聽到,卻被發現了!
“應該沒有吧,若大王發現了你。咱們還能在這兒說話嗎?”小柳自己心中都有些虛。
阿佩想了想,皺着眉頭,覺得不能空口回去,每個交待,便想繼續回去竊聽。
“你瘋了吧,你還要去嗎?你這是明擺着送死呢!”小柳拽着她的胳膊,有些生氣道。
要不是平日裡頭她倆關係算好,怎麼會這麼關切着她呢。
阿佩拂開她道:“你就放心吧,我真的必須要這樣做。你是我最好的友人,所以一定要理解我好嗎?”
小柳很是生氣,覺得自己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便隨便的擺了擺手,說不管她了,便賭氣的轉身,一路嘀咕着氣極的走了。
沒了好友的干擾,阿佩總算是得了清淨,便重新回到了軍機營外,不動聲色的屏氣凝神聽着。
“大王,這地形圖上皆畫着我們的埋伏之人所處之位。”將領指着每一個地區上所標註的符號。
外頭的人兒怔了怔,想要探腦去瞧,但又怕被發現,便只好努力的傾聽着,企圖能瞭解到一些重點。
“整個邊疆,我們的軍營所分散的各個點,分別是這幾處。”將領探指而去。
仲容恪點了點頭,“甚是精細。”
將領受寵若驚,被讚賞了便拱手言謝。
而一旁的領隊阿遠則是不屑一顧。
前者憤恨的睨了其一眼,不就是在大王身旁多待了點日子麼,就得意的忘形了。
相信過了不久,大王定然能看到自己的能力的。
他心中冷哼了一聲,繼續講解着。
“而這張,乃是邊境的佈防圖。具體歸爲我們的人所駐紮之地。”將領點着道。
言罷,衆人紛紛讚賞,但另一個卻出聲道:“若是我等能竊取到西謨國內的佈防圖,就不必這麼大費周折了。”
此言一出,許多人紛紛恍然大悟。
“然,我們要如何去竊取?這比登天還難啊!”
“是啊是啊,這個不好做,不好做。”
幾人皆搖着頭,感嘆的覺得惋惜着。
阿佩將這些全部聽了個仔細,想着這就是關鍵所在了。
邊疆的地形圖與佈防圖,是最重要的。
如果到了他人的手裡,想必是不堪設想的。
仲容恪微擡豹眸,問道:“西謨國,近日可有什麼消息。”
“回大王,沒什麼動靜。只是,恐……有詐啊。”一個旁聽的人顫顫道。
“派人混進去,打探打探。”他陰沉的開口道。
那人道了句是,便下去吩咐。
恰好,阿佩一個激靈的側身朝着另一個方向掩之,沒被其發現。
好險,她順着心窩。
仲容恪面帶疲乏,疏懶道:“還有什麼要說的,儘管提之。”
幾個將領你看我我看你的,也一時想不到該說些什麼了。
“若再有何事,便再議吧。本王乏了。”
他渾身散發着王者氣息,冷然不已的甩了甩衣袖,踏了出去。
此時帳外,已無一人。
阿佩早就及時的匆匆離去了。
仲容恪的幽深的眸子陰冷了幾分,
將領紛紛感嘆道:“大王如今還是這般的意氣風發,大家夥兒又有何懼呢?”
“是啊是啊,只要有大王領導着我等,便能夠打得一片好江山啊!”
衆人的將心紛紛上揚。
領隊阿遠正要離去,卻被身後之人調侃道:“前幾日我可聽聞了件事,正是關於我們這阿遠兄弟的。”
他停頓了步伐。
“哦?何事何事?快說說。這阿遠兄弟的誹言可不多啊,還是頭回聽聞。”
另一個乃其軍好,便幫腔着說道。
那將領冷冷的嘲諷笑着,看向那正要離去的他道:“阿遠,走的這麼快做甚呢。”
驀地,依舊掀開了簾子離去。
將領憤恨的目光如炬,咬着牙暗道,等着瞧,早晚收拾你。
那名女侍匆匆的回到了洗衣處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小柳雖然心中有氣,但見她平安無事的回來了,便也不再兀自氣惱着了。
趁着此時只有她兩人時,問道:“你老實給我交待,你到底想要做什麼,說。”
小柳裝作嚴肅的模樣,以棒槌指着審問。
阿佩道:“此事,我不能告訴你。”
“爲什麼呀,你是不相信我嗎?我同你這般好,又怎會出賣你?”她訝然驚詫道。
“不是這個意思,是我真的有苦衷。你要是真同我好,還是不要問了吧。我相信你,真的。”
王妃這件事情,怎麼可以同任何人講呢?若是自己倒是可以說出來。
小柳嘆了口氣道:“好吧,我替你保守秘密就是了。”
她繼續彎着腰錘洗着衣服,自言自語道:“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前段日子我就聽說一個侍女犯錯,被還是王妃求情給譴走的,不然怕就是如那營妓的下場了。”
阿佩聽着沉默不語,心不在焉的洗着衣物。
仲容恪回到了帳中,沒見到任何異象。
“王上。”“王上。”
姜瑾與含煙同聲喚道。
她一副清然的模樣。
“這幾日不安定,即便傷好了,也不能出去。”他坐了下來,將一旁木盒子裡頭的兵器拿出來,仔細的以墨帕擦拭着。
“是。”姜瑾諷刺的一笑。
她將視線投向那塊帕子上,依舊是深深疑問着。
在西謨,他還是賊寇首領之時,她就懷疑他的身份。
仲容恪,到底是何方人士?難道真是邊疆人麼?
既如此,爲何去到西謨,緊接着再次回來,一舉坐上了這等高位。
在此之前,他又在做什麼?
還有那塊墨帕上頭的圖騰,到底代表着什麼?
姜瑾覺得匪夷所思,琢磨不透。
還有,還有一樣東西,她至始至終都沒有忘記過。
那便是公主所賜的出宮令牌,還在他的身上。
已過了這麼久,這樣東西,還會在他這裡麼?
因來到邊疆,回去的路也不知是何日,她便將此事拋在了腦後。
但此番,她有了可以離去的機會。
這出宮令牌,自是要想法子拿回來的。
還有方纔那侍女,也不知竊聽的如何了。現在仲容恪在這裡,她沒有辦法喚她進來。
“王妃,怎的這般瞧着本王。”仲容恪眼也未擡的,沉聲道。
含煙也發現了,但不好提醒。
她這樣膽大的視線,帶着審問與打量,確實不太合禮數。
姜瑾聞聲,默默的收回了視線,道:“沒什麼,閒的慌,想些事情便出了神。”
她伸手拾起一旁桌案上的糕點,咀嚼了幾瞬。
“想什麼。”他擡眼,停止了擦拭。
迫於他的追根問底,她想了想,回之,“嗯,想了許多。比如,腳還沒好,手就傷了。如此也太過廢人了,這騎術也不知何時才能夠學好。”
姜瑾拐着彎子。
仲容恪冷哼了一聲,“心思倒不小。傷成這樣,還想學騎術。”
她微微一笑,反諷道:“是啊,阿瑾便不應該讓王上教我馬術的,不然也不會牽扯到這後頭諸多之事了。”
“你是在怪本王?”他一雙黑金的豹眸緊緊凝着她。
含煙出來打岔圓場道:“王上,王妃她不是這個意思。”
仲容恪陰冷無比的反問,“那王妃此言何意。”
姜瑾沒有說話,讓他自行以爲。
“本王是太過於放縱你了。”他話落,便喚來了一將士,讓他將她帶下去,禁在別帳中,不得出去。
她任由其帶下去,無論含煙如何求情都不能倖免。
來到了舊帳,將士沒好氣的將她丟了進去。
姜瑾在其離開後,微笑了一瞬。
計劃得逞。
她剛剛是故意那般的,挑戰他的底線,惹怒他。
不然,時時刻刻在仲容恪身旁朝夕相伴着,她哪有什麼機會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