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道:“好,謝謝你了。”
琴兒立即去搭把手。
“瑾姑娘,你拿被褥做什麼呀?”心兒問道。
姜瑾有些不自然道:“公子怕冷。”
二人噢了一聲,也沒有再多問。
“快些拿進來吧。”她道。
於是被褥枕頭之類的便拿了過來,放在了牀榻上。
其實兩個婢女心知肚明,這是瑾姑娘的,只不過知道女子都面皮薄,不好意思說出來罷了。
這會子,她們對瑾姑娘更加敬重了,指不定日後能成爲她們的主子,所以自然要好生擔待一些的。
被褥暫時放在牀榻上,姜瑾佯勢清了清嗓子。
琴兒與心兒立即明白過來,賊笑着掩上了房門出去了。
……不是,她們出去做什麼。
誤會了,被誤會了。
姜瑾暗道算了,在乾淨的地木板上,鋪上了被褥。
將枕頭放在上頭,將蓋的也一併摺疊的穩妥。
這樣就可以了。他睡榻上,她睡地下,雖然夜裡會有些冷,但這樣是最好的。
還有宮裙,春日裡有些冷,她本晚些再穿的,但她現在必須得給自己一個身份。
那就是婢女的身份,如此一來,就方便許多了。
只是……同一個屋裡,洗浴與換衣裳,有些麻煩。
姜瑾實在不放心尉遲弈。
她瞟了他一眼,發現他竟然在閱書。
這種人也會看書的嗎?
好罷,她不能這麼說。
“你看我做什麼。”尉遲弈一邊翻書一邊問道。
……此人身後長眼了嗎,怎麼知道她瞟他。
姜瑾道:“我打地鋪,你睡牀榻上。”
只聽得一聲鄙夷的冷哼,道:“這不是當然的麼,你還想睡榻上?”
她被噎的沒話說。
是她多話了,她以後再也不跟他多說一個字了。
一跟他這樣的人說起話來,就得較真。
“你似乎太過冷靜沉穩了一些。說吧,你到底在謀劃什麼。我不相信,你來到涼國可以這麼鎮定從容。”尉遲弈瞬間合起書,面目青黑。
姜瑾道:“還能謀劃什麼?我現在不過是任人宰割的魚肉罷了。”
“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他森然道。
過了會兒,他開口道:“小瑾。”
……這稱呼讓他喚出來就總感覺怪怪的。
她問道:“怎麼了。”
“你同君無弦有過肌膚之親麼?”尉遲弈忽然問道。
姜瑾怔了怔。
“有?”他的語氣變得有些惱怒。
“沒有。”她如實道。
他哼了一聲,說道:“那便好。我不同骯髒之人在一個屋內,也不需要不乾淨的女子待在我的身邊。”
有病。她再次在心底暗暗罵道。
這人是什麼癖好。
姜瑾瞅了眼屋內的屏風,她在想,這屏風能不能給上個栓。
這樣合起來的時候,她在裡頭換衣裳,外頭的人也進不來。
她必須得提防他。
尉遲弈望了眼她身上,嫌惡道:“你幾日未洗浴換衣了?還不快去。”
她也沒有機會洗換啊……這幾日一直在馬車裡不是被打暈就是被打暈。
今日一到涼宮來還要騰出時間伺候他。
姜瑾努了努脣,沒道出來什麼話。
“那木桶,我若用了,你下回也不會再用了。我還是去琴兒她們房裡洗吧。”她忽然靈機一動道。
尉遲弈陰然道:“美人洗過的木桶,我自是不嫌棄的。”
她想了想,絕對不能夠在他這樣下流的人的房內洗浴。
她嘴上應了一句,實則心裡卻暗暗想着去婢女的房內洗。
天色不覺已經漸漸暗黑了起來。
先前她對納蘭清如的人說,將尉遲弈推回房內再過去。
但只不過是藉口罷了。
納蘭清如現在已經知曉她在涼宮裡了,又會想什麼法子來對付她?
不管如何,都想打起十分的精力,面對她。
琴兒進來詢問,是否此刻要用晚膳了。
姜瑾道:“去準備吧。”
琴兒應了一聲。
過了會兒,心兒與琴兒端着飯菜進來,擺在桌上。
她看了兩人一眼,道:“你們也去用吧。”
驀地,她看到桌上兩碗飯。
二人退去後,姜瑾道:“我是婢女,不能夠同你在一個桌上用膳。”
“我準你同我在一桌上用膳。”尉遲弈轉動着木輪椅緩緩過來。
她看了眼自己的那碗飯,看了一會兒。
“飯裡有什麼?”他問。
姜瑾擱置下碗筷,道:“我,沒胃口。”
其實,她是害怕她這碗裡被動過手腳。
所以,她想等到夜裡在去御膳局找些吃食用。
“沒毒。”尉遲弈道。
她有些狐疑,問道:“你怎麼知道沒毒?萬一你那碗沒有,我這碗卻有呢。”
他卻眉頭皺起,兩碗米飯,都吃了一口。
姜瑾詫異道:“你當真不怕?”
罷了,他既然以身試毒了,她也不怕死了,再不濟拉個一起死的也行。
她開動了,肚子已經餓扁了,吃的有些快。
“餓死鬼。”尉遲弈嫌惡道。
她不管他怎麼說,填飽了肚子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
也不知這以後,還能不能吃上一頓安穩的飯了。
納蘭清如現在還沒有開始算計她,或許已經開始了,只是她還未察覺到而已。
這今後的衣食起居,她都要分外的小心謹慎纔是。
“宮裡頭可以養狗嗎?”姜瑾忽然問道。
“你要在我的院子裡養狗?”尉遲弈面色有些鐵青。
“貓也行。我也是爲了安全着想。”
聽着她無厘頭的話,他道:“你敢養試試。”
姜瑾閉口不言,早知道就不說出來了,浪費口舌。
“你放心,有我在此,你的小命還不至於這麼快就沒了。”尉遲弈嘲弄道。
用晚膳,她將碗筷收拾了一下,端了出去。
夜裡的水有些涼,凍的手骨頭有些疼痛。
她將這些碗浸在水裡頭,加了皁葉開始洗。
琴兒與心兒看見了,連忙將她扶起來道:“這萬萬不可啊瑾姑娘,我們來就好了。”
“瑾姑娘還是快些回房服侍公子吧。”說着,便將碗筷給拿走,打熱水去洗了。
姜瑾木然了一瞬,回了房內。
尉遲弈已經脫去了外衫,上了牀榻,束冠的髮絲垂下。
她視而不見的來到自己打好的地鋪上,決定和衣而睡。
“你洗漱好了麼?”他問道。
噢……竟忘了。
“我現在就去。”姜瑾打算去琴兒心兒她們房內借用下。
“就在這洗。”尉遲弈命令道。
“不用了,影響你睡覺。”她找了個託詞。
姜瑾換上了乾淨的衣裳,從琴兒她們房內借用了洗浴完回來。
迫不及待的就想鑽進被窩裡頭了,涼國太冷了,比西謨要冷的多。
但是想想,還未熄燈,又起身去吹燈。
吹完燈後一片漆黑,她有點兒愣住了,而後伸手摸索着去尋自己打的地鋪。
摸着摸着,忽然摸到一縷順滑,才知是青絲,一瞬就彈了回來。
尉遲弈抓住了她的玉手,說道:“沒想到你這麼飢渴。”
……飢渴。
姜瑾道:“吹了燈看不見,黑燈瞎火的。對不住了。”
他哼了一聲扔開她的手。
她揉了揉手腕,而後摸索着地上,掀開被褥睡下了。
躺下的一瞬間,彷彿如釋負重。
整個背脊脖頸都痠疼着,這會子舒適了不少。
還沒等她睡過去,尉遲弈便開口說,“冷。”
姜瑾選擇沒聽見,繼續睡。
“冷。”他加重的又道了一遍。
冷就冷啊……講出來也沒有用。
她還能把自己的被褥給他麼。
“你聽見沒有?”尉遲弈翻身向她道。
姜瑾睜開眼,道:“聽見了。我也只有一牀被褥。”
是不會給你的。
“你上來。”他說道。
……上,上去?給他暖牀?
她立即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說道:“我睡了。”
“小瑾,上來,我冷。”尉遲弈伸手去掀她的被褥。
姜瑾被一聲小瑾給喚的心軟了軟。
或許,真要將自己的被褥給他蓋?
她想着,就當是討好他吧。
她起身,將自己的被褥重重的扔在了他的身上,疊加了一層,說道:“這下不冷了吧!”
尉遲弈在一片黑暗裡,面目陰鷙的可怕。
他將上頭繁重的被褥扔了下去。
姜瑾暗道有病,便蓋着被褥睡下了。
“我讓你的人上來,不是你的被褥。”尉遲弈又開始刁鑽道。
“男女授受不親。若你其他方面有什麼需要的話,我命人給你找個來。”她諷道。
只聽得上頭一聲森然的哼聲,說道:“你現在是我的女人,跟我睡一夜又如何?”
姜瑾翻了個身,捂住耳朵,不想再聽他說話,她現在只想睡覺。
驀地,忽然感到身旁一個重物落下,後頸一陣溫熱,隨即腰肢上就被一隻手環繞,冰冷徹骨。
她當即駭了一跳拿開他的手,轉過身去,卻有一片溫軟貼在了她的面上。
她惱羞成怒,擡腿要踢他,卻見他以手抓住了她的玉腿,甚至往上撫去。
姜瑾氣的渾身顫抖,對他道:“還不快上去!”
尉遲弈卻桀桀怪笑,陰陽怪氣道:“你身上這麼暖,我爲什麼要上去睡冷牀?”
她道:“你這樣不行!我寧可去死,也不做你的婢女了!”
身旁的人僵了僵,面上的笑容驟歇,緩緩手上用力,面目帶了些可怖,掐上了她如玉的脖頸。
他道:“那你就去死吧。小瑾,我們一起去死,如何?”
一聲森然可怖的笑聲傳來。
瘋子,他是瘋子。
“你若再不規矩些,我便掐死你。”尉遲弈威脅道。
姜瑾面色漲紅,似要無法透過氣來一樣。
他放開了她,見她拼命的咳嗽着,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
“草菅人命。”她的聲音咳的有些沙啞。
尉遲弈只是怪笑着,他道:“我喜歡殺人,殺人很痛快不是麼?特別是,殺你這樣的美人。”
他湊近過去,鼻息噴灑在她的頸窩裡。
“你看,我真的很冷。”他將如冰窖一般的手伸向她。
姜瑾及時的抓住他的手,然後瞬間放開,不讓他探去不好的地方。
“讓我抱你吧。”他的聲音如鬼魅一般蠱惑。
她顫顫着,又氣又恥。
尉遲弈將手環繞過去她的腰肢,而後發出一聲舒適的聲音,想要更多的汲取她的溫暖。
“你別這樣!”她厲言道。
他忽的攬住她腰肢的手用力,恨不得掐住一片青紫來。
姜瑾疼出聲,知道他根本不是人,就是禽獸!
他頓時翻身過去,將她壓住,在她的上頭握住她的兩個肩頭。
“你幹什麼!”她狠狠的瞪着他。 ωωω☢ ttKan☢ c o
“睡你。”尉遲弈俯身向下道。
姜瑾急切之下打了他一巴掌,而後身子顫抖的脫離他的懷抱,起身在一旁站着。
他撫着自己的面頰,擡頭醞釀了一下,而後眼裡迸射出可怖的兇狠之意。
“小瑾不聽話了。”他緩聲誘惑,慢慢起身。
她一退再退。
“我只是想要一絲溫暖而已,有這麼難麼?”尉遲弈質問她。
姜瑾渾身冰冷輕顫,她退到了椅背上,發出一聲輕響。
“過來小瑾,我的腿,沒有辦法走。”他循循善誘道。
她不會上他的當。
“已經說過的,我只是做你的奴婢,並不是你想要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的!”她兀自鎮定道。
“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我只是想抱着你睡,你乖一點好麼。”尉遲弈懇求道。
驀地,過了一會兒,沒聽到聲音過後,姜瑾想,他一定是平息了。
她不知道他是什麼病,時而正常的如一般人一樣,時而不正常的讓人覺得可怕。
她緩緩走了過去,腳下卻猜到了他的手,她立刻彈開。
“小瑾,睡吧。”尉遲弈和着她的被褥,躺下道。
姜瑾不放心,想要上他的牀榻上去,卻被他一把拽了下來,滾進了自己冰冷的懷裡。
“就這樣抱着,我很冷。”他急急道。
她屏氣凝神的保持這個姿勢不動,觀察了一會兒。
尉遲弈身上確實冰冷如鐵,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身上的暖意也漸漸散去,忍耐不住的打了個噴嚏。
他頃刻放開了她,側身朝着另一邊睡了過去。
姜瑾將被褥招了招嚴實,想着明日起來怕是要感風寒了。
她睜着一雙眼,卻不敢睡過去。
身旁有個可怖的人,她不能掉以輕心。
尉遲弈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得如此面目全非。
昔日聽人說起,當年的七皇子殿下本不是這樣的。
這樣想着,忽的萌生起一絲同情之意。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他也只是怕冷而已,方纔她打了個噴嚏,他就放開了,說明並不是要害自己。
姜瑾對他的,也只有同情而已。
想起方纔她打的那一巴掌,她心裡有些愧疚。
默默的轉頭過去看了他一眼,想着第二日不會臉都腫了起來吧。
於是她就這麼懷着歉疚睡過去了。
次日第一縷日頭照進來的時候,姜瑾恍然睜開了眼。
她感覺到身上被纏繞,怔了怔,掀開被褥一看,是尉遲弈的手。
失策了。
她將他的手拂開,幸好自己是和衣而睡的。
外頭琴兒與心兒在叩門,問道:“公子與瑾姑娘起了嗎?”
……這話問的。
姜瑾迅速整理了理,而後將被褥隨意蓋了,剛好將尉遲弈的頭給遮掩在了被褥裡頭。
她起身去開了房門,道:“有勞你們了。”
“沒事的瑾姑娘,昨夜同公子睡得好嗎?”心兒脫口而出。
琴兒搗了她一下,心兒立即閉口,勉強笑道:“呃,瑾,瑾姑娘我……”
她有些結巴起來。
姜瑾知道她們誤會了,面色也不大好,只是正色道:“以後,這樣的話就不要說了。我和公子,沒有什麼的。”
於是接過她們手裡頭的面盆水與洗臉面巾就走過去了。
“讓你多嘴!”琴兒道。
“我,我這不是忘了嗎。”心兒心虛道。
兩個婢女也跟着走了進去,心兒忽然疑惑道:“奇怪,公子去哪裡了?”
“還在睡着。”姜瑾想也沒想接口道。
睡着?牀榻上沒有人啊。
琴兒示意她不要多說話,給她指了指那地鋪,露出的一縷青絲。
二人都瞭然於心。
“那我們都下去了,瑾姑娘有什麼事再來喚我們。”
“好,謝謝了。”姜瑾洗完,去外頭換了盆乾淨的熱水。
她來到地鋪旁,對着尉遲弈道:“該起了。”
但卻遲遲未見動作。
她狐疑的掀開被褥,見到他如嬰孩兒般的睡相,以及那面上的紅印子,心下更是愧疚。
姜瑾道:“……該起了。”
依舊是沒有聲音。
她探手到他的額上去,發現有些燙。
起熱了。她起身想去請郎中過來,卻被一手拉住了裙襬。
“你敢擅自去請郎中,我便殺了你。”尉遲弈面上帶着些熱意道。
他怎麼猜到她要去請郎中的。
姜瑾道:“不請郎中,你能自己好?”
尉遲弈從她手中奪過溫熱的面巾,是她先前心中有愧,想覆上他臉上去的。
他將溫熱的布巾擱置在額上,道:“沒用的女人。”
她一聽這話,就甚是惱怒了起來。
“好,你睡着,我走。”她較真道。
尉遲弈卻道:“你若敢走,我就讓你的雙腿變的和我一樣。”
姜瑾回頭,看他漆黑的眼眸裡迸射出的寒光,便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