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剛放到門上,便聽到殿內傳來熟悉的聲音,“……依愛卿所言,那魔界的槐漓十有八九便是北冥的王族,如此一來,我們還需早作打算!”
“若真如此,老臣倒有個主意!”
蒼洛殤聽着朝臣們的議論,定了定神,將放在門上的手輕輕放下,皺着眉頭繼續聽着裡面的動靜。
“老臣覺得,天君倒可以藉助冥君的力量,將魔君逼到北邊的鎮北關,廣發清梧令,命六界全力追捕,最壞的結果也可將那蠻夷之人驅逐回北冥!若是再有冥君的助力,或可一舉……”
蒼洛殤聽到最後,卻並未聽到那老臣再出聲,正值疑惑,殿內又響起另一臣子的聲音,“青時上仙所言甚是,若有冥君助力,必可事半功倍,那魔君必然無路遁逃!”
“只是若他一力反抗,我們也必會傷亡慘重,那萬魔之力的力量我們當年可都是見過的……”
此言一出,蒼梧殿內瞬間安靜,鴉雀無聲,氣氛沉悶的彷彿凝結了一般。
蒼洛殤一張臉都緊貼在了門縫上,隔了許久,屋中才傳來一聲沉悶的嘆息,旋即,便有人開了口,“依我看,還有一人可用!”蒼老的聲音正是方纔那青時上仙。
蒼洛殤皺着眉頭,恨不能將耳朵塞到殿裡。
“上仙是說……瑤姑?”蒼墨的的聲音突兀的傳來,隱隱帶着幾分沉重。
“正是!”
“瑤姑是上古神女,盤古大神的精血所化!守護六界本就是她的職責,何況太子殿下回來,可是帶回來一個極有分量的消息……”青時上仙意味深長的說道。
“青時上仙的意思是?……瑤姑腹中的孩子?”那方纔另一個說話的仙官一字一頓的問道。
“不行!絕對不行!”
衆人正沉思着那仙官話中的意思,蒼梧殿的大門驟然被人踹開,發出砰的一聲巨響,猛烈的帶着騰騰煞氣的蒼洛殤驚然出現在衆人面前。
“……我不同意!瑤姑救了我,便足以說明她對六界的用心良苦,況且我親眼看到,瑤姑沒有任何遲疑的,親手將匕首刺進了那槐漓心口!如今槐漓必然是重傷未愈!瑤姑乃六界之首,你們怎能、怎能在她背後,陰險的設計算計她的孩子!”蒼洛殤憤怒至極的臉色青黑,一雙眼睛好像隨時能噴出熊熊烈火,恨恨的掃過殿裡衆人。
“……洛殤!胡鬧什麼!在座的衆位都是你的長輩,還不退下!!”蒼墨一臉陰鬱,陰沉的臉色彷彿壓着黑壓壓的陰雲,一不小心就能滴出水來,冷言呵斥道。
“父君!我不同意,我絕不同意你們這麼做!……”蒼洛殤義憤填膺的瞪向蒼墨,彷彿一頭被激怒的上古兇獸一般,口中說出的話凌厲又決然。
“太子殿下,我們也不過是爲了六界衆生着想,想來,瑤姑本人也會願意爲大義捨身!……”那年輕的仙官俯身看似恭敬萬分的對着蒼洛殤說道,一雙陰祟的眼睛微擡了擡,面上帶着一抹淺顯的笑意。
“什麼六界衆生!若拿你的孩子來威脅你,你可還會如此義正言辭!!”蒼洛殤上前兩步,臉色漲紅,一雙眼睛好似要從眼眶中爆出來一般,狠狠的瞪着那仙官,咬牙切齒的低喝道。
殿內一時間都被蒼洛殤言辭義正的低喝聲充斥,而殿下的幾位臣子也被他堵的啞口無言,戳破了他們骯髒的心思,面面相覷臉色難看的要命。
“…誰許你在殿上口出狂言的!!還不給我退下!”蒼墨微帶着怒氣的瞪向蒼洛殤,隱在寬大衣袍中的肩膀微微顫了顫,一臉陰翳。
“父君!無論如何,我都不同意你們方纔的主意!我們可以正大光明的與他爭個高下!爲何要背地裡做這種齷齪骯髒的手段!若有朝一日傳了出去,我們仙族的顏面何存?”蒼洛殤直言不諱,掃了眼殿下的衆臣,面色陰涼帶着少有的固執,對着蒼墨憤憤道。
“…混賬!!”
蒼墨騰的一下從身後的雕工精美鑲嵌着無數精鑽寶石的龍椅上起身,陰森的面色頓時沉了下來,掄起的胳膊砰的一聲拍在面前的桌案上。
“父君~!”蒼洛殤絲毫不畏的從玉階上三步並作兩步的跨下去,站定到一羣臣子中,緊皺着眉頭低呼一聲。
那殿下的幾位臣子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連帶着那最得寵的青時上仙也跟着微微向後兩步。
“父君!您跟瑤姑可是舊識!當初她出嫁您可是作爲她的孃家爲她操持了一切!況且,若沒瑤姑,父君今日怎能穩坐仙族寶座!”蒼洛殤跪在地上一臉懇切,他的眉頭皺成一團,脣角緊抿着,額頭上依稀可見青筋血脈。
“……放肆!!你簡直是……放肆!!來人啊,將這個逆子拖出去!拖出去!!……”蒼墨顫抖的聲音邊說着,手掌砰砰的拍着面前的桌子,他保養得宜的面上,每條細細的皺紋都在昭示着此時他整個人憤怒到了極點。
而下面的一衆臣子低着頭俯着身子,看着他橫眉怒目的臉,紛紛噤聲,又齊齊跪在地上,口中虛情假意的替蒼洛殤求着情,“天君息怒!太子年紀尚輕不懂事,不過是一時情急纔會有失分寸!”
開口的正是方纔不陰不陽的那年輕仙官,而衆人也跟着他的話紛紛附和。
“…父君!”蒼洛殤仍不死心的開口,卻還未來得及多言,便被蒼墨身旁的近衛架了起來。
“六界衆生和一個女人相比,孰重孰輕?!況且,我們也並未想過傷害瑤姑和她腹中的孩子!太子殿下稍安勿躁!天君自有明斷!”青時見近衛出手,語調不徐不疾的輕聲言道。
而蒼墨聞言,陰翳暴怒的臉色亦微微鬆懈,怒意洶洶的衝着架着蒼洛殤的兩個近衛揮了揮袖。
“……滾下去!!”蒼墨沉沉的聲音透着少有的威嚴和壓迫。
蒼洛殤緊繃着一張臉,憤恨的瞪了眼那年輕仙官,脣角緊緊抿着,拂袖而去。
身後響起了蒼墨低沉威壓的聲音,“就按青時上仙說的,派人去冥界,至於瑤姑那裡,她畢竟是六界神女,若她真如洛殤所言,我們也不可不尊!既然那槐漓已休妻,又將瑤姑關了起來,我們大可直接將人逼出魔界,不必勞動瑤姑了!……”
蒼洛殤聽着蒼墨的話,本拂袖而去的腳步微微放緩,聽到他說“不必勞動瑤姑”他才鬆了口氣,漲紅的臉色亦緩和幾分,邁步走出了蒼梧殿。
魔界密牢內。
古善瑤靜靜坐在石桌前,望着搖曳的燈火發呆,身後石門響動也未能拉回她的視線。
“瑤姑!”蠱雕將食盒放在石桌上,纔開口喚她。
自那夜後已過了大半月,她的身子明顯比前些日子沉重,整個人也越發倦怠了,整日裡都在睡着,每日只有兩三個時辰醒着。
而更讓她憂心的是,今日醒來已是傍晚,她本想梳洗一下,梳子才碰到髮絲,便發覺……
“蠱雕?我想回無啓國!”古善瑤拉扯着目光,緩緩落在蠱雕身上,怔怔的開口。
蠱雕一怔,望着她無精打采的臉,遲疑的答道,“瑤姑,是有心事?還是……”
古善瑤目光閃爍了下,微微渙散的眸光落在蠱雕身上,卻發覺怎麼也看不清他的臉,明明蠱雕就站在她面前,可她卻只能看清他的身形。
古善瑤臉上頓時血色褪盡,轉回頭,避過蠱雕的視線,她牙齒不禁打起了顫,她背對着蠱雕伸出雙手,掌心向上胡亂的揮動兩下,卻只能看到個模糊的影子,而十根手指卻如一面扇子一般,讓她眼前發暈。
女子的臉色一片煞白,僅僅一日之內,她便已經成了這幅樣子!
古善瑤緊皺着眉心,狹長的眼眸上,宛如蝶翼的細密睫毛禁不住輕顫,眼底酸脹的好像要爆裂一般,卻乾澀的流不出一滴眼淚,她蒼白的脣瓣動了動,兩隻手遏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瑤姑?”蠱雕望着她背對着他的身子輕喚一聲,卻發覺女子隱在紅衣下的孱弱身子深深的顫抖起來。
“瑤姑?”
蠱雕慌忙的繞着石桌,走到她對面,發現女子臉色灰白的宛如將死之人!蠱雕心下大驚,屏息凝神的盯着她,胸口瞬間像悶了塊石頭。
古善瑤十指緊扣在一起,用盡力氣剋制着自己完全不受控制的身體,她如刀削一般的單薄肩頭,還是止不住顫抖,她緊緊咬着貝齒,脣瓣抿起來,垂下眸子閉上雙目。
“瑤姑你?……”蠱雕楞楞的看着眼前的女子,隔了許久也聽不到她的迴應。
蠱雕瞬間慌了神,慌亂的不知所以的腳步直直的奔着門外奔去,連腿撞在石凳上發出一聲悶響,都沒停頓一下。
“蠱雕!……”
蠱雕剛衝到門口,便聽見女子輕喚他的聲音,他的腳步驀地止住,微張着的脣瓣輕抿一下,才後知後覺的慢慢轉回身。
“瑤姑?”蠱雕試探的輕喚一聲,好像不確定聽到的是女子的聲音,頓了片刻,才又開口,“瑤姑,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