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蹙了蹙眉,低沉黑暗中,他順着蠱雕充滿敵意的視線望過去,男人融入夜色的背影中,肩頭瑟縮的抖動着,冷風一卷,低聲的音噎絲絲縷縷的砸入耳底。
夜君炎淡然的面色驀地一緊,脣角緊繃起來,眉心緊緊的皺成一團。
只一瞬,他的面色便恢復如常,淡淡的掃了眼蠱雕,便轉回身朝着不遠處的冥曜走去。
蠱雕楞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尚霞門人來報,他纔不得不緊繃着一張臉,緩步走到槐漓身邊。
“…主人,時辰差不多了……”蠱雕的聲音發澀,喉嚨裡像堵着一團火一般。
男人癡癡望着女子的臉,面上混亂着雨水和淚水,滿面蒼涼,他邁開步子,僵硬的手臂收攏了下,邁上正門的石階,深深顫抖的面頰貼上女子的額頭,眼角的淚滴如玉珠一般滑落下來,滾燙的砸落在女子眉梢。
他的臉頰摩擦着女子的面容,緊咬的脣瓣輕輕印在女子眉心,冰涼的吻夾雜着一片溼潤輕然的毫無生息,又去如千斤重錘砸在所有人眼中。
蠱雕瞬間紅了眼,微微側過頭不敢再去看他的深情。
“…等我……”
槐漓顫抖的聲音透着濃重的鼻音,蒼白的脣瓣落在女子耳際,輕輕的吐出兩個字,好像輕飄飄的羽毛一般,沒有一絲重量。
可他的濃情卻早已如這漫天暴雨一般,深深將他席捲,密密麻麻的滲入了他的骨髓。
冥曜靜立石階上,眉目低沉的望着他,低冷的面上沒有絲毫表情,目光掠過他懷中的女子時,眸光閃動一下,一絲溫和流轉。
“……”
槐漓緊閉着眉目從她耳邊退開,整個人如石化了一般僵硬的動彈不得,他極力的壓了壓心底的情緒,才張開一雙墨眸,深邃的目光投向他身前不遠處的冥曜。
冥曜的炯炯目光黏在古善瑤臉上,感受到槐漓的目光,遽而,他的眸光上移,直直的落到槐漓臉上,撞上他猩紅幽深的墨瞳。
冥曜舉步上前,伸出手臂,低沉的目光淡淡鎖着槐漓的臉。
男人僵直一雙胳膊,腳步遲緩的上前兩步,便如耗盡了所有力氣,再也移不動步子。
他艱難的擡了擡手臂,卻發覺緊抱着的女子彷彿壓着他的整個生命一般沉重,他還來不及感知,懷中的女子便被一股強壯的力量卷出了他的懷抱。
槐漓怔怔的望着空蕩蕩的懷抱,他的手臂依舊保持着僵直的抱着她的動作,而懷中的女人,此時,已被另一個男人抱入了懷中。
蠱雕望着他稍顯佝僂的身子,心底一股苦澀蔓延,他擡了擡手,將男人僵硬的胳膊按了下來。
槐漓遲疑的擡起頭,望着冥曜緩緩轉身的背影,心臟好像猝然被人抓住了,狠狠地揉捏在掌心裡,心口的驟痛讓他呼吸猛的一窒,繼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冷冷的空氣。
他心底涌上來一陣陣猛烈的抽痛,那一抽一抽的疼痛,好像要將他整個人狠狠的撕裂一般,整顆心,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冥曜轉身的腳步忽然頓住,淺碧色的衣衫隨狂烈的疾風翩翩舞動,凌亂了半身的髮絲掩在傘下,髮尾飄舞在風中,他的聲音平淡如水,“我的人守在外面,你若僥倖,能過了蒼墨的一關,後面,我自然不會擋你!能不能救她……就看你,有沒有對她的心了!”
“……”
槐漓通紅的雙眼望着他半掩在傘下的身影,眸光輕顫了顫,落到那小小的一隅紅色上,冥曜的聲音隨着疾風掠過,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鑽入他的耳朵。
他的墨眸癡癡的凝着那抹張揚的紅色,沒有答應,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冥曜安眈的抱着懷中的女子,她的臉頰上沾染了大片水漬,他褐色的目光愈發深邃。
一旁的夜君炎望着他看向女子的目光,儘管在外人面前他已經非常剋制,可他還是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絲炙熱。
夜君炎來不及看清楚,身旁的冥曜便已動了腳步,他稍顯遲緩的跟在他身後撐着傘,微微側過頭的目光,落在了臉色蒼白神情呆滯的黑袍男人身上。
槐漓靜靜的望着那抹張揚絕豔的紅色,一步步消失在石階下,他僵直的雙腿不由自主的邁出兩步,悽惶的臉上痛苦的扭曲,蒼白的面容凝結着一片死寂。
“……”
蠱雕望着他開開合合的脣瓣,蒼白的脣無力的重複着,門口的燈光忽明忽暗映在他痛苦糾纏的臉上,他清楚的捕捉到他的脣形,“娘子”。
蠱雕想開口勸解,卻看到男人眼底劇烈翻滾的情愫,瑤姑的離開,好像將他的神魂都一併帶走了。
“主人……她一直……很愛君上的!”欽原帶着濃重鼻音的聲音突兀從身後傳來。
“……從我回到主人身邊,第一日起,我就發現,主人,她跟從前不同了,那是兩萬年來,我第一次……”欽原哽咽的聲音輕輕的抽噎了下,倔強的抹掉臉上的淚水,才又開口,“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一絲溫和,她對我說,讓我去保護君上!她說,她要保護的人……是…是她的夫君!”
欽原泣不成聲的聲音緩緩的傳來,破碎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殘忍的美好,讓定定站在那兒,望着空無人煙的方向發呆的槐漓有了一絲絲細微的反應。
槐漓的眸子輕輕顫了顫,長長的睫毛濡溼的覆在臉頰上,眸光恍惚一閃,遲緩的垂下眸子。
欽原胡亂的抹着淚水,從黑暗中瑟瑟的走出來,她英氣的面孔緊擰,眼底洶涌的淚水抑制不住的狂奔出來,她倔強的抿起脣角,頓住腳步,“噗通”一聲跪倒在槐漓身後。
“君上!……”
“欽原願追隨君上回歸北冥!……”欽原跪在地上,瘦弱的身軀承受着狂風暴雨的吹打。
“欽原!!……”
槐漓還未開口,蠱雕便兩步上前來,眉心緊蹙的望着她,一臉沉重。
“欽原,你……”蠱雕焦急的語塞。
“欽原心意已決,欽原願誓死效忠君上!請君上收下欽原……”欽原淚水橫流的望了眼蠱雕,不顧他的阻攔,一頭磕在地板上,態度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