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不能,儘管離開他像抽走了她所有的精魂,但她還是她,她不僅放不下六界千千萬萬的子民,更不能不顧腹中孩子的安危。
槐漓默然的收回空再半空中的胳膊,一雙左臂僵硬的好似玄鐵,可他卻覺得斷臂的疼痛遠遠不及要與她分離的痛苦。
痛不欲生,撕心裂肺,遠遠不足以形容此刻他的心底有多痛。
槐漓沒再開口,猩紅的眸底閃着悠悠的水光,深沉的望着她,男人上前兩步,摟過她的腰身,視線依舊凝視着她的臉,邁開了步子。
身後,一身碧衣的男人,沉眸望着兩人並肩而行的身影,隱在袖攏中的手掌緊緊攥成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皮肉裡,鮮血順着指縫溢出來,沾溼了他的袖口。
夜君炎站在一旁,看着他陰鬱寒涼的臉色,不禁將脣邊剛要脫口的話憋了回去。
他的目光順着冥曜的視線望過去,剛好看到一身黑色披風的男人視線焦灼在女子臉上。
衆人皆已跟在蒼墨身後離開,冥界兵士沒有冥曜的命令,紛紛側目望着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定在那裡的冥曜。
幾個將領想上前,均被夜君炎攔住。
“…不能放他走,不能放他走!!”
衆人窸窸窣窣的議論聲掩住了那聲來自人羣中的低喝。
冥曜望着二人漸漸離去的身影,腦海中一片空白,眼前一道黑影一閃,快得他來不及捕捉。
古善瑤寂靜的任他摟在懷中,忽覺身後強烈的殺氣卷着冷風飛撲了過來,她下意識的繞開他手臂的束縛,一個轉身環上了男人的窄腰。
而她雙手還未來得及環住,她的手臂一空,後背便落入一個涼涼的堅實懷抱中。
繼而,頭頂上,傳來男人一聲沉悶的悶哼,一絲溫熱的液體,一滴,兩滴砸在她的發頂上。
“……呃…噗!!”
古善瑤楞楞的回不過神,直至身後不知誰的手,猛然將她推離男人冰涼的懷抱,她才蒼白着一張臉,氣息紊亂的回了神,半張着脣瓣,慌然的,大口大口的呼着冷氣。
“主人……”
欽原扶住她的身子,望着她此刻嚇人的模樣,數萬年來,她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
猩紅的眼底中混着淡淡的血色淚水流下來,滿目蒼夷,脣瓣發着抖,惶惑不可自制,她的幾縷髮絲沾在臉頰上,迎着風兩鬢染溼的髮絲凌亂的飛舞。
“槐…漓…槐漓!!!”
古善瑤一把攘開欽原的手,踉踉蹌蹌的衝過去,明豔的紅紗猛然揮出,圍在男人身側的衆人紛紛被她的紅芒撞了出去。
“槐漓!!……”
古善瑤飛撲上前,噗通跪倒他身側,一雙狹長的眸子上沾着淡淡的血色淚珠,陰翳中泛着狠戾的冷芒,冷冷瞪向一旁沒有鬆開男人的殃黎。
殃黎被她的視線驚住了,目光呆怔在她臉上。
女子目光陰冷的掃過他,沒有一瞬停留,毫不留情的揮袖將他整個人甩飛了出去。
殃黎驚呼一聲,身子被一個溫暖柔軟的懷抱接住,安穩的落在地上。
他眉目一緊,望了身後的欽原一眼,目光便又落回那倒在地上的男女身上。
“別去!主人好像不太對……”
欽原拉住他着急上前的腳步,皺着眉頭開口說道。
殃黎微怔,望向地上緊緊抱着男人的女子,她周身撩繞着一股若有若無的陰戾之氣,冷而妖魅,根本不似尋常的古善瑤。
“是嬰鸞花!”殃黎緊繃着面色開口,“微頓了頓,皺着眉頭又道,“她受了嬰鸞花的影響,妖化了!”
“槐漓……”女子託着男人的身子,靠在她身上,顫抖的手指撫着男人的側顏,低聲呢喃着,聲音中無盡的顫抖。
男人虛弱的呼吸傳來,他捲翹的睫毛輕顫了顫,一雙眸子掀了起來,遲緩的望着抱着他,慌亂的像個被人拋棄的孩子的女子。
“……別哭…爲夫…還要救你,我不會…死……”男人說着,緊緊咬着牙關試圖撐起一些身子的重量。
“不…不!是我,我來了還讓你受傷!我不會……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女子哽咽不清的說着,聲音陡然一轉,變得萬分冰冷凌厲,“……所有傷害你的人!都,該死!!!”
槐漓默然的望着低垂着頭的女子,聽着她的聲音不禁眉心擰了起來,蒼白的臉上染上幾分驚異不安。
他臉上震驚的表情還未褪去,女子猛然擡起頭,掩在她臉頰旁擋着他視線的青絲,瞬間被冷風吹散。
一剎那,槐漓望見她猩紅的瞳孔裡,兩朵血色的嬰鸞花,詭異冰冷又妖魅至極,讓她原本嬌媚的臉上,顯出幾分詭譎陰戾之氣。
“娘子,別……”
槐漓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女子便對着他勾起一抹瀲灩的笑容。
一雙詭譎莫測的雙眸中,泛着清澈明亮的光芒。
槐漓不禁被她這巨大的反差驚住了,明澈的像孩子,又陰森詭異的好似魔鬼,如此單純而又複雜,清純又顯妖豔的古善瑤讓他堵在口中的話,徹徹底底的說不出來。
“誰敢再碰他!通通……都要死!!!”
槐漓發呆的瞬間,女子狠戾的聲音帶着洶洶陰邪之氣,驚然恫響在曠野上,渾厚的內力裹着她的聲音衝入所有圍過來的人耳中。
法力微弱的兵士們紛紛這本能的擡手,捂住耳朵,連仙界的幾個小仙也禁不住她的力量。
“是你?!青時!!”
女子目光一凜,望向方纔的偷襲者,口中吐出的幾個字都恍若尖銳的刀子,冷森森的扎向青時。
她輕然將男人的身子撐起來,直待槐漓坐穩,她的身形才如風一般,飄到離青時幾尺處。
而男人口中被冷風吹散的“別去”,還來不及落在她耳中。
槐漓強撐着身子灌着冷風輕咳幾聲,卻無人再敢上前,近他的身,“娘子……”
古善瑤回首望了眼輕喚她的男人,目光剎那間變的溫柔無比。
轉回頭,再望向青時時,古善瑤四周升起絲絲縷縷的寒涼。
女子紅色的身影在暗夜中異常醒目,她的身形一動,驟然攻向殺氣凜凜的青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