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善瑤從軟榻上下來,疑惑不解的望向欽原,連忙穿好鞋子走到她身前,拉起她的胳膊。
“欽原,你這是做什麼?”古善瑤略微焦急的開口,攥着她的胳膊想將人拉起來。
“主人,對不起!欽原騙了你!”欽原說着,頭垂的更低了,任古善瑤怎麼拉她,她都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古善瑤沉默了片刻,黛眉緊皺着,望向跪在身前的欽原,輕緩的語調有些低沉,“起來說吧,是不是……玄玉出了什麼事?”
她言語輕緩的極細,欽原卻聽出她氣息不穩,刻意隱藏的沉重。
欽原身子僵硬的站起來,頭埋在胸前,低聲開了口,“昨兒晌午,君上命侍衛帶走了玄玉,我看那些侍衛態度強硬,可也沒傷害他,以爲不過是小事……”
欽原頓了下,她早便知道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可她怕古善瑤再動氣或是出什麼意外,她便私心瞞了她。
“可是,今日清晨,我聽外面議論紛紛,都說若要保住薎的孩子,需得……需得九尾天狐的心頭血!而現在,九尾天狐一族幾近滅族,就算是狐帝的兒子,也只有玄玉……”
“只有玄玉在魔界!所以他是要剜心取血嗎?……”古善瑤接上欽原的話,眼前忽然天旋地轉。
一瞬間,她大腦一片空白,暈眩的踉蹌兩步,腿軟的好像沒有一絲力氣,強撐着桌子才勉強保持着站立。
“主人!……”欽原慌忙跑過來扶住她,心焦火燎的低喚。
古善瑤低垂着頭,竭力的壓了壓體內的洶涌翻滾的情緒,半晌,才擡起頭,面色煞白眉頭緊縱的望向欽原。
“玄玉呢?被他帶去哪了?他如何了?是不是……已經……”古善瑤接連問着她,顫抖的聲音透着深深的恐慌,甚至不敢去問她的猜想。
“他被帶去了慧桐院,我一早聽見傳聞就去打聽消息了,說是他被關起來了,今日晌午便要……取血!”欽原頓了下,再開口時面色冰涼,眉頭緊緊皺成一團,“是……殃黎大人,他說……要玄玉的心頭血,做藥引!”
古善瑤聞言心中一震,殃黎,又是殃黎,他害得她好苦!連最後幾個月的時日!他也不肯給她,她不過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爲何要了她的命還不算,古一、玄玉、甚至連欽原,他都不曾放過!
欽原被古善瑤捏在手心裡的手指都變得漸漸麻木,她好像聽到那個人的名字便恨極了一般,可她不能瞞古善瑤,她不能那麼自私,爲了一份不值得的情,出賣她。
欽原正冷着臉沉思着,手中力道一鬆,古善瑤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門口。
“主人……”欽原慌忙的喊了一聲,緊隨其後。
此時的慧桐院,裡裡外外圍着幾層侍衛,水泄不通,連只蒼蠅想飛進去都難。
“讓開!”
古善瑤紅色獵獵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侍衛眼前,冰冷的聲音透着震人心魄的凌厲霸道氣勢。
侍衛們還未反應過來,女子手中的劍已抵在其中一個侍衛頸上。
“我再說一遍!今日!不想死的……都給我讓開!!”古善瑤冷冷的眸子睥睨着從慧桐院大門洶涌而出的大批侍衛。
“魔後,魔君命我們守門,您應該懂他的意思!還請魔後,莫要爲難我們!”那侍衛首領從門中跨出來,看似恭敬的說着,語氣中卻分明漫着不屑和鄙夷。
“呵……”古善瑤輕笑一聲,纖細的手腕盈盈一轉,手中的落鴻劍宛如閃電一般冷光一閃,劃過衆人的眼睛,從那侍衛頸上抵在了那首領喉頭。
“命你的人讓開!或者……我殺了你!再殺了他們!你選!!”古善瑤寒涼的語氣顯然已到了她忍耐的極限。
她沒有時間浪費脣舌,玄玉還在等她!
“我,我是魔君親封的侍衛首領!即便是魔後你,也無權處置……”那侍衛首領的最後一個字還沒吐出,沙啞的聲音戛然而止。
古善瑤手中落鴻劍從他頸前緩緩落下,一雙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來,睫翼如振翅的蝶一般輕輕顫動,寒冷的光芒從她眼底反射出來,冷冷的剮着衆人的臉。
而衆人一驚,便見她劍尖上一滴殷紅的鮮血詭異的蜿蜒而下,‘啪嗒’一聲砸落在門前的水坑裡,片刻便被淅瀝的雨水沖刷乾淨。
而那方纔還口口聲聲蔑視她的首領,身體直挺挺的‘嗵’倒在一衆侍衛面前。
“主人!”欽原姍姍來遲,只冷淡的掃了眼倒地的侍衛首領,便恭敬的半抱拳俯身聽候古善瑤命令。
“這裡交給你!有反抗者,誅!!!”
古善瑤冰弦冷凝的聲音一出,守衛門口的侍衛們紛紛讓出一條路來,懾於她威嚴冷傲的氣勢,衆人皆低下頭不敢直面她。
而那侍衛首領的親信,卻仍有不怕死的好事之徒,古善瑤手起劍落,落鴻劍寒冷的冷芒繚亂的讓人分不清虛實,隨着劍花紛舞,衝上來的侍衛無一生還,紛紛倒在古善瑤劍下,而漏網之魚也已被緊隨其後的欽原處理乾淨。
兩人從慧桐院進來,身後是驚了滿院的侍衛,和被雨水無情沖刷的侍衛屍體,殷紅的血從那些屍體頸項上汩汩的流出來,雨水裹着鮮血流動在慧桐院大門裡裡外外。
古善瑤從未想過,有一日,她會血洗慧桐院,可她已被逼到絕境,若再不反抗,她就會失去玄玉,然後,便是欽原,再之後,便是她自己。
她已是將死之人,本無意再爭,可她的退讓卻讓這些人得寸進尺。
非生即死!既然如此,她要爲她自己,也爲她腹中的孩子爭一條命!
她從未像此刻一般恨過一個人,她恨害她的殃黎,更恨一手造成今日局面的自己,還有,那個薄情寡義冰冷決絕又喪盡人性的槐漓!
“玄玉?……玄玉?你在哪兒?”古善瑤被雨水淋溼的髮絲貼在臉頰上,她慌亂的喚着他,整個人透着狠厲的殺氣。
她已經傷害了古一,她絕不能再讓玄玉出半分差錯!
“唔……姐……唔唔……”
古善瑤猛然揚起頭,便聞玄玉被壓制的低聲從薎的寢殿中傳出來。
“玄玉!!”古善瑤的聲音透着狠狠地顫慄,目光遊移的落到房門上。
她慌張的腳步剛要上前,那扇陰森的緊閉着的房門便發出“吱呀”一聲響。
越發昏暗的天幕下,一道驚閃劃破天際,門內,一抹濃重的黑色緩步跨出房門,身後的侍衛緊步跟着將黑色的大傘撐在他頭頂。
***在石階上,漠然冷厲的刀削般的俊顏上沒有一絲表情,他幽深寒冷的眸子靜靜地望着她,居高臨下,強勢的森森壓迫感籠罩着整個慧桐院。
古善瑤任風雨拍打着她的臉頰脖頸,涼風冷冷剮蹭着她的臉頰,陽月的雨水流入她的眼睛,涼透了她的心,讓她覺得冰寒的彷彿鎮北關的寒冰冷雪。
兩人冰冷的對視着,整個慧桐院都充斥着冰冷到詭異的氣氛,彷彿院中的空氣都凝結了。
古善瑤別開頭,不再去看他亙古無波的幽冷墨瞳,那種寒冷,將她的心冷冷凍結,崩裂成一塊塊的碎瓣。
“玄玉呢?”古善瑤盡力壓制着自己的情緒,冷厲開口。
男人依舊淡漠疏離的幽冷眸光望着她,眉頭輕蹙,脣角緊緊抿起,冰冷的面上沒有絲毫溫度,連細微的表情都沒有。
“玄玉呢?”古善瑤見他如此神態,身體裡洶涌的情緒翻騰着怒涌上來,低喝問道。
男人幽冷的眸子淡慢的闔了闔,冷冷餘光掃了眼身後的蠱雕。
蠱雕會意,不多時便將五花大綁的玄玉從寢殿內押了出來,他的身後跟了兩個侍衛,玄玉被那侍衛狠狠的按住動彈不得。
“唔……唔!……”
玄玉吃力的擡了擡頭,只望了一眼古善瑤便激動的朝着她的方向掙扎起來。
昏沉的天幕下,柔風細雨在驚雷與閃電的嬌縱下,愈發張狂肆意,風絲裹着冰冷的雨水狠狠剮着古善瑤,她孱弱的身體好像在風中搖晃了一下,便望着苦苦的掙扎的玄玉失了聲。
她精心描摹過的硃紅脣瓣此時已被雨水沖刷的蒼白如雪,煞白的臉上也變的滿面灰白,那種青灰色在閃電的映照下,她的整張臉都彷彿變的盈透,連同玉頸上深深印刻在血脈中的花枝,都彷彿在雨水的澆灌下活了過來,搖曳的花枝隨着她流動的血脈緩緩攀住她的玉頸,彷彿隨時都會衝破她玉頸上嬌嫩的肌膚生出枝芽來。
“玄……玉……”
古善瑤支離破碎的聲音透過轟響的雷聲,細細的傳入石階上衆人的耳朵。
“唔……”玄玉掙扎的動作忽然停住,口中塞着帕子憋悶的發出一聲。
“玄玉!……”古善瑤沉沉的吸了口氣,伴隨着吸入口中的雨水,嚥下滿口苦澀,穩住氣息透過茫茫雨霧輕喚出聲。
玄玉滿身的衣衫都劃破了,身上還有着一道道血痕,他妖嬈魅惑的臉上清晰的留着五道指痕,可他卻依然固執的掙扎着。
他性子固執,在軒轅丘大戰地魔時,她已清楚,可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卻明明知道玄玉的性子,還如此待他!
他不過還是個孩子啊,他怎麼忍心到如此地步虐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