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雩穿着蜜合色緞繡八團白狐翻毛褙子,外面裹着大紅色錦雲團繡銀狐鶴氅,站在屋檐下看着院裡的父子倆。
雪還是沒停,院牆跟前已經摞起來很高很寬的雪牆,這些雪沒有及時化了,新的雪又下了起來,蓋在上面,像是平白的多了一堵寬寬的白牆。
院裡的樹上梢上面掛着厚厚的冰凌子,每當特別冷的晚上過去了之後的第二天,婆子們都要搬着梯子將所有樹上的這些冰凌子用棍子打下來,不然若是誰從樹下走過的時候掉落了,那還有些危險。
那邊的大樹下幾個婆子正在打冰凌,這邊的雪地上,崢哥兒正在玩,秦獠原本是抱着他去院子溜達一下的,誰知道崢哥兒就要下來自己走,大約的踩在雪地裡的聲音叫他覺着很好玩,笑的咯咯咯的一直不肯叫抱起來,蹲下身抓雪玩,嘴裡叫着:“爹,爹……”
幸好穿的厚,手上也帶着手套,只有小臉凍得通紅,高興的一直咧着嘴呵呵呵的笑。
秦獠笑着站在不遠處,雪也夠厚的,摔也摔不着,想玩就叫玩玩好了,只是偶爾的要回頭看看趙雩,怕她着急。
小招端了個椅子出來,鋪上厚厚的錦緞棉墊,笑着道:“夫人坐下看吧,別站久了。”
趙雩坐下對她道:“拿個暖爐過來。”
她懷裡抱着一個,小招知道是給崢哥兒準備的,忙笑着答應了進去拿。
今天是正月初一,外面鞭炮聲就沒停,開始崢哥兒聽見這聲音就想往外跑,想去看看是什麼,這會兒好在已經習慣了,見怪不怪的依然玩自己的。
奶孃接過來小招手裡的暖爐,湊到了崢哥兒旁邊,小心的用暖爐套着棉花的這邊貼了貼崢哥兒的小臉蛋,暖一暖。
崢哥兒還挺會玩的,帶着手套的小手一會兒倒是捏了個雪球。秦獠看他暫時沒有回來的意思,便也上了臺階,小招忙端出來一把椅子,他也坐下了.
趙雩便問道:“爺,早上去宮裡給皇上娘娘們拜年的時候,你跟三哥說什麼呢那麼長時間?三嫂也說好像是朝裡有什麼事,三哥卻也瞞着她?”
秦獠停頓了一下才笑道:“還不一定……並不是瞞着。”
趙雩一聽果然是有事,直起身子盯着他:“到底什麼事?我看那個內侍請你和三哥幾個將軍進御書房的時候臉色凝重的很,是朝裡又有什麼事了?”
秦獠就知道只要她開口問,一定要問出來個子卯寅醜來才行,只能道:“皇上正在想北征的事……”
趙雩驚訝的看着他:“北征?好好的爲什麼北征?這才安穩了幾年?”當今這位皇上,大約是在位親征的最多的皇帝了,當皇帝的一半時間都在和北邊的瓦剌、韃靼打仗。
秦獠爲難的道:“這是軍情機密……”
趙雩馬上道:“我絕對不說出去!”
秦獠無奈的笑了,他就知道,別人都可以不說,只要趙雩看出來點不對,一定會從自己嘴裡問出來的,只能笑着道:“這可真的是機密,不能說出去的……皇上得到了密報,瓦剌部落和韃靼部落正在準備和談。他們兩個部落互相打,咱們邊境才能安穩些,但他們要是和談了,肯定一致對付咱們。皇上也想趁着他們和談的機會一舉幹掉他們,現在派出去了無數的探子,正在打探他們和談的時間和地點。皇上只跟我們幾個都督、提督說了,叫這段時間抓緊操練,說不定要出征。”
趙雩看着他半天沒說話。
秦獠伸手將她的肩膀摟住,靠在自己的懷裡,輕聲道:“不要擔心,這一次是我們伏擊他們,我們必定能一次將他們徹底打得翻不了身。”
趙雩靠在他的肩膀上,心裡很委屈,但是半天都不知道說什麼好,秦獠是將軍,他的抱負全都在戰場上,如果有這樣的機會,想來皇上就算是不叫他去,他也會自告奮勇的去,但是……她肯定難受,絕對的不願意他去。但是這不願意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
秦獠應該也知道,知道她的心情,他在她額頭上輕輕的親了一下,卻並沒有說話。
趙雩嘆了口氣:“那什麼時候能得到確切的消息?皇上召見的人是不是……都可能去?三哥也可能去?神機營他才接手不是?”
“不知道,確切的消息在打探,什麼時候能得到誰也不知道,也不知道出發時間,也不知道是誰,很有可能……很突然的就會出發,如果打探的消息確鑿,時間又緊迫的話。至於三哥,不用擔心,他雖然火器不熟,但是領兵還是很熟練的,而神機營的火器,只要跟着操練一兩個月就熟悉了,他領神機營也有兩個月了。”
趙雩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半晌才道:“不管怎麼樣,不管到了什麼時候,你都……一定要小心。”
“嗯。我時時刻刻都記着你們母子呢。”秦獠輕聲道。
……
初二回了定遠侯府,果然三嫂還是一無所知,趙雩這會兒倒爲難的很,不說心裡過意不去,但是卻又絕對不能說,這是軍情機密,不是鬧着玩,秦獠是絕對的相信她,纔會跟她說,而她不能在到處去傳了。因此忍着沒說,心裡只是愧疚。
府里人倒是高興的很,過年定遠侯府本就熱鬧,人又多,韓家的姑娘嫂子們都在,一家子本說去聽戲的,結果在這邊聽三嫂和趙雩說那種桑養蠶,織布繡花的事情,竟然圍着聊了一整天這個。
“聽七妹這樣說,等於是咱們從種桑樹養蠶開始,到織布繡花,全都做出來?那……多大的場面啊?”四嫂聽着都咋舌。
三嫂笑着道:“場面是不小,不過開頭謹慎,七妹又知道的多,本錢都沒有投多少進去。”
“那是七妹熟了這門道。”
趙雩笑着道:“也是熟悉了,也是這一行說起來真不需要投多少本錢……只是花費的功夫非常大,人費勁,而且需要的手藝好幾種,不是人多的話,咱們也幹不成。”
“說的也是,光那養蠶的、繅絲的都要多少人呢,不過絲織坊、繡坊我去看了,織機都是最好的,那幾個繡娘手藝也熟,不過人還少了些。”韓家大姐說道。
三嫂點頭:“今年只是先叫一部分人熟悉熟悉,明年才鋪開場面呢。”她轉頭看着趙雩笑着道:“趙雩,咱們趁着人多也給咱們的絲織坊和繡坊取個名字?”
趙雩揚眉:“好啊!前面的種樹、養蠶、繅絲,那也是正經的手藝,也取個名字。”
衆人聽了全都感興趣,你一言我一語的幫着取名字,最後定下,種樹養蠶繅絲,都在一個大場子裡,就叫絲羅紡,絲織坊叫絲錦紡,繡坊就叫絲繡紡。
定好了名字,大家又興致勃勃的問今年的情況,明年的佈置,韓家人懂絲織和繡花,出了不少的主意。
初三開始,府裡就絡繹不絕的來拜年的人,秦獠是一品大員,加上今年着實的查辦了幾個案子,都能看出來皇上及其重用秦獠,因此趁着過年來走動關係的人非常多。
秦獠就擔心趙雩勞累,趙雩也知道,頭幾個月要小心,因此自己也注意着,多大的事情也比不上懷着的孩子重要,覺着累了就只能告罪。來的女眷們知道她有了身孕,自然也都體諒。
正月初四,凌晨時分,天才濛濛的亮,秦獠和趙雩還沒有起身就被外面丫鬟敲門的聲音吵醒了,小招在外面輕輕的敲門:“爺,爺?”
秦獠答應了一聲:“什麼?”
“宮裡來人了,請您馬上進宮呢。”小招的聲音透着着急。
秦獠坐起了身,趙雩也醒了,跟着坐起來,道:“是不是……”
秦獠點點頭:“可能。”對她道:“你再睡會兒。”
趙雩搖頭:“睡不着了。”跟他一起起身。
匆匆洗漱了,秦獠便出門了,趙雩這纔去洗漱了,出來坐在了椅子上,小招已經過來問道:“廚房還沒有生火,夫人想吃什麼,叫廚房做。”
趙雩想了想,道:“還是羊骨粥吧,昨天喝的覺着倒是合胃口。”
小招答應着忙出去告訴芹婆子,芹婆子忙去吩咐廚房。
趙雩在屋裡走了兩圈,心情有些浮躁,便到門口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屋裡的地龍非常暖和,大夫也說過,從屋裡去外面不要太急,儘量的開開門站一會兒在出去,不然容易的風寒,尤其是她。
在外面站了一會兒,頭腦也清醒了,渾身也有些涼了,這才趕緊的又回來,在堂屋坐下了。大年初四,如果不是因爲打仗不講究了,是不適合進宮的時間,何況大過年的,沒事這麼急的召臣子入宮。
門外面傳來了成婆子的聲音:“夫人?”
趙雩忙叫她進來,問道:“怎麼樣?都有誰進宮了?”
成婆子道:“定遠侯府的三爺也是早上被傳召進宮的,還有定北將軍。還有宮裡出來了車輦,將大皇子和皇孫接進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