軫水蚓是居於東南方向的星宿。
危月燕是居於西北方向的星宿。
這十四年內,嬤嬤教她最多的就是記憶星辰的方向,雖然星辰時時刻刻都在變幻,可東方青龍、南方朱雀、北方玄武、西方白虎裡面的二十八星宿卻足夠讓她分清楚方向。
嶽檸歌忽然間醒過神來。
她有超強的速度,先將匕首刺向東南,然後再往西北,她能夠感受到匕首刺進血肉之中的力度,嶽檸歌仿似嗜血一般的興奮。
鮮血浸入黑色的土地,並沒有留下什麼。
在陌生高人的指點下,嶽檸歌反敗爲勝,魔怪不敢戀戰,速速撤退。
周圍陡然安靜下來,嶽檸歌這才鬆了口氣,癱坐在地上。
她垂眸,幽幽地看着染血的匕首,匕首上的紅色寶石刺眼非常,就像寒冬雪地反射出來的光線一樣,讓她忍不住落下淚來。
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她的臆想罷了。
嶽檸歌無力地鬆開手,匕首的份量太重了,她已經拿起不起了。
“嵌稷山腹地,居然丟開唯一傍身的武器,你是準備尋死嗎?”
那個聲音再一次響起來,低沉的很。
只是嶽檸歌大驚——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她來到了嵌稷山腹地?
是了,方纔她太過慌張、惶恐,並沒有看清楚前面的路,便是悶頭往前衝,而今和營淄城是越來越遠了。
她得回去!
她必須回去!
嶽檸歌正打算站起身來,可雙腿痠軟到無力的狀態,她根本已經到了筋疲力盡的地步了。
恍惚間,魔怪的吼嘯聲又再一次響起來,這一次的聲音比方纔還要兇狠。
難道她真的要死在這兒?
嶽檸歌看着四周的黑暗,除了斑駁的樹影子,她根本看不到其他。
“要活下去嗎?”
聲音空洞無比,嶽檸歌第一次聽不出真假。
只是到了這個關鍵點,若是不搏一搏就真的是死路一條了。
嶽檸歌道:“你有辦法讓我活下去?”
“我有這個能力,不過得做個交易。”
“你和一個將死之人做交易?”
“有我在,你還死不了。”
好大的口氣!
那些吼嘯聲越來越近,嶽檸歌已經在死亡邊界徘徊了,她沒有多餘的氣力再負隅頑抗,她不想死,她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完!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你該慶幸。”
嶽檸歌沒有猶豫:“你說,做什麼交易。”
“我需要一柄可以殺人的劍。”
嶽檸歌下意識地就往地上看去,那顆紅寶石依舊發着精光,看起來無比璀璨。
“我要的是一柄活着的劍。”
簡單地來說,就是要一名刺客。
嶽檸歌道:“你要我殺誰?”
“你以爲你現在能夠殺誰?”
誠然,嶽檸歌現在誰都殺不了。
她自身難保。
嶽檸歌垂下腦袋來,忽聞一種詭異的聲音從林間傳來——
那聲音,類似於絲竹管絃,可仔細一聽,其中又有沙沙聲響,仿似攙和了雜質一樣。
聲音並不婉轉,但好似可以蠱惑人心,嶽檸歌聽的入神了,再後來,那些魔怪的吼嘯聲也漸漸消散了。
嶽檸歌忽然醒過神來——這是……
“當今天下,有一種神奇的術法,可蠱惑人心,亦可馭獸!”
那是嬤嬤在夜間同她閒話家常的時候提到過的,當時嶽檸歌還十分好奇,可嬤嬤說,馭獸術早就失傳了,從大夏王朝覆滅之後就失傳了。
大夏王朝,武力至尊,可尚武也會帶來許多矛盾,文武不均衡,軍閥混戰,民不聊生,久而久之便是讓四個諸侯成爲佼佼者,分別衍化出齊國、楚國、趙國、秦國。
而大夏王朝,便如垂垂老矣的遲暮者,最後轟然倒下。
沒想到竟然在嵌稷山腹地會有人懂馭獸之術。
“你往前走一百步。”
聲音如同指令,嶽檸歌有些猶豫。
整個空間都安靜的如同凝固一般,氣流遊走過的聲音都格外清晰。
她別無選擇!
嶽檸歌垂下頭,看着自己滿身的傷痕,她已經走投無路了。
這一次,輸的太過徹底。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已經做好了準備,她朝着前面走了一百步,卻是看到一處矮小的灌木林。
嶽檸歌知道該怎麼做,她將灌木林扒開,一個洞口便是出現在她的面前。
若是對方想要她的命何必大費周章?
嶽檸歌不疑有他,徑自爬進了這個山洞。
洞口不大,嶽檸歌的身形嬌小,倒是可以出入自如,若是再豐滿一些,可就進不去了。
山洞裡面很黑,卻有潺潺的水流聲。
有水的地方,自然就有生命。
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嶽檸歌還要往前面,可正前方卻是傳來陰冷的聲音:“若是你再往前,就會踩到我。”
呃……
嶽檸歌停下腳步,這裡沒有半分燈光,她連方向都看不到。
就在這時,一點點光芒在正前方閃了閃。
“火摺子拿去。”
嶽檸歌覺得十分詫異,她順着火光接過火摺子,然後又找了些乾燥的木枝,將其點亮,算是一個簡單的火把。
此刻嶽檸歌纔看清楚這周圍的環境,這裡並不開闊,還沒有一個籃球場大。
嶽檸歌將火把朝那個人舉了過去,登時心裡無比驚駭!
這個男人……
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整個人都靠在石壁之上,他坐在地上。
本來在看到這幅畫面的時候,嶽檸歌應該很驚恐的,這個人就像一個流浪漢般,只是當嶽檸歌迎上他那雙眼睛的時候,卻安靜下來。
他很冷靜。
“不怕我?”
嶽檸歌沒有說話,只是用火把將周圍都照亮。
到處都是骸骨,這個男人看起來好似羸弱的不要不要,可嶽檸歌並不認爲此人是泛泛之輩。
“見到這麼多的骸骨,你都不怕?”男人嘴角裂開,扯出詭異陰森的笑容來,“你不怕我將你引進來,吃掉?”
他的話,讓嶽檸歌忍不住毛骨悚然。
她方纔看見了,這裡並不只是有魔怪的骸骨,還有……
人類的骸骨!
“無用的人,留着浪費糧食,不如當成我的糧食。”
他說的十分有道理,可人聽了定然是不舒服的。
吃人了都!
嶽檸歌沉吟了片刻,這纔開口道:“人肉是酸的,不好吃。”
“你吃過?”
男人眼底涌出精光來,這個女人……
是他要找的!
那是嶽檸歌並不想回憶起來的悲慘經歷,那是上輩子的事了。
嶽檸歌現在十分疲憊,一些不想再提及的事她連開口的慾望都沒有。
男人並不勉強,轉了話鋒道:“作爲一柄利劍,你知道要做什麼嗎?”
“殺人。”
殺人她並不陌生,只是有些厭惡。
厭惡聽令行事。
男人滿意地點點頭:“只是你現在的身手,只怕被人殺人。”
“你打算教我?”嶽檸歌挑眉。
如果有高人相助,加之她體內的煉血珠,短時間內應該會有所小成。
男人道:“我不教你,但可以給你指一條明路。”
“什麼路?”
“破軍谷,天樞院。”
嶽檸歌皺眉:“我只聽說過天道院。”
男人冷笑:“不識貨。”
嶽檸歌趁機休息了會兒,等自己恢復了些許體力之後又朝洞口看了看,心道:“如果原路返回……”
“你必死無疑。”男人好似猜透了嶽檸歌的打算,不慌不忙地說道:“既然你進了這個山洞,就是和我做了交易,若你棄我而去,我一定讓外面的魔怪將你撕成碎片。”
他不是在開玩笑。
嶽檸歌有些生氣,之前被魏越澤威脅,現在又被這個陌生而又古怪的男人威脅,這一輩子活的真是膿包!
“不服氣?”男人陰森森地一笑:“你不必不服氣,這世道就是這樣。”
她已經見識過男人的馭獸術,也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嶽檸歌嘆了口氣,眼下只能服軟。
“既然你和我做了交易,我先自我介紹,我叫嶽檸歌。”
“唔,以前,他們都叫我一聲七爺。”
他並不打算將自己的真實姓名告知嶽檸歌。
嶽檸歌不做他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隱,她也沒興趣深究。
“過來扶我。”
七爺的聲音充滿了威懾力,嶽檸歌不得不從。
嶽檸歌走進七爺,一股血腥夾雜着腐敗的味道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要不是嶽檸歌有足夠的定力,只怕當場就要嘔出來。
將已經無法用“邋遢”來形容的七爺攙扶着起來,嶽檸歌才發現,他能夠行走,只是整個身子使不上氣力罷了。
“你是武者嗎?”
嶽檸歌問。
七爺答:“曾經是。”
曾經的他……
嶽檸歌蹙眉:“現在怎麼又不是了?”
“因爲七個人。”
“你倒是和七有緣。”
“孽緣。”
這樣的對話太枯燥了,嶽檸歌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七爺指着路,嶽檸歌一步步地往前走,她一面走,心中一面犯嘀咕:“這裡不是更要往腹地深處去?”
“前面是血水泉的源頭。”七爺好似長了一雙透視眼,每每嶽檸歌在嘀咕些什麼,他都能夠準確無誤地指出來。
嶽檸歌微微咋舌,並不答話。
經過血水泉的源頭時,嶽檸歌幾乎是下意識地朝那地方看了過去,卻見一塊無字碑。
“這裡,埋葬着成千上萬的武者,血水泉之所以能夠有那麼強悍的力量,是因爲這些武者的武力靈魂已經昇華融入其中。”
呃……
“很多時候,有些事並不想表面看到的風光,實際上潛藏着的噁心是你無法想象的。”
他意有所指,嶽檸歌卻只覺得背脊生寒。
饒是嶽檸歌再怎麼膽子大,也無法想象自己當初在這成千上萬武者的血水裡面泡着,那畫面真的是太……好看了!
穿過血水泉的源頭,嶽檸歌攙扶着七爺走到了路的盡頭。
嶽檸歌藉着火摺子打量了一番四周,並沒有其他出路。
“接下來怎麼走?”
“打碎這面牆。”
納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