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葉勳身體不好不能見客她也是知道的,雖然這兩年她基本沒見過葉勳露面,但是府醫時時去診治抓藥之事她也都知道,所以一直不曾懷疑過什麼。
不想今日前來,卻看到這等局面,實在是令裴氏吃驚的很。
葉輕綃蹙眉將進來的情形說了一遍,末了又道:“看大伯父這模樣,怕不是一日兩日了,端看救治結果如何吧。”看來,她竟還是小看孫氏了,這哪裡是一個貪小自私的小婦人,明明就是一頭惡狼!
見狀,裴氏略點了點頭,又望了一眼外間的天色,沉聲道:“家裡是要整頓一番了。”
便在這時,只見溫子辰滿眼凝重的走了出來,望着二人道:“有個壞消息,他的腿廢了。”
聽得這話,裴氏霎時大驚失色,追問道:“可查出原因了麼?”
“下毒。”溫子辰將診斷結果娓娓道來,只是聲音裡也有遮不住的震驚:“且行兇者每日都控制着用藥的劑量,既不會讓他死去,卻又讓他在痛苦中活着。如今他的身體已然被透支,縱然好生將養,也只有十餘年的陽壽可續。”
他自認行事已然夠不羈,然而此等陰損手段,卻還是忍不住驚到了。這個定北王府,當真是不平靜。
裴氏霎時生起無名怒火,剛要說話,便聽得屋內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響起。裴氏一驚,忙得走了進去。
葉勳醒來的時候,便看到屋子裡站了許多的人。他眼神有些渙散,卻仍舊清晰的喊出了面前人的身份:“弟媳,你們怎麼來了?”
因着許久不說話,葉勳的聲音裡帶着顯而易見的沙啞,然而縱然如此,卻仍舊可以尋出他聲音完好時的風姿。
裴氏強扯出一個笑容,輕聲道:“來給哥哥請安,您的身
子,怎麼會成這幅模樣?”
聽裴氏這話,葉勳才恍然想起自己所處何方,他臉上的情緒變幻一番,而後緊緊地閉了閉眼,臉色也徹底陰沉了下來:“弟媳,勞你請京兆府尹的人來吧。”
聞言,裴氏微微詫異,有些顧慮道:“可是,您的身子這般,若是傳揚出去,會不會不妥?”但凡世家大族,總有見不得人之事,所以每家都設有家廟地牢等處。然而葉勳卻要尋京兆府尹,勞動官家之人,這事情可就鬧大了!
葉勳臉上的神情似喜似悲,良久才道:“雖說家醜不可外揚,但我已油盡燈枯,要臉面倒不如討個公道。”
說到此時,他頓了頓,才艱澀的開口:“浩初非我之子,乃孫氏和管家邱福所生。三年前我無意中得知此事,一怒之下要休妻。誰曾想,卻被孫氏和邱福二人聯手加害,日日喂毒,令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話雖簡短,卻在寥寥數語之中道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
衆人面面相覷,裴氏更是登時起身道:“我這就去親請京兆尹府的人來!”
她走到門口時,又沉聲吩咐道:“着人將邱福關押起來,等候發落!”
眼見得裴氏出去,葉輕綃默了一會兒,才寬撫道:“大伯父,還請您寬心。”
聞言,葉勳露了一抹苦笑,啞聲道:“放心,我這大半輩子經歷的風雨不少,還不至於爲這些事情打垮。”
當日他雖然憤怒,卻仍舊保留着一絲理智,念及自己身體虛弱,拖累孫氏,原想將她休掉,不再追究其他。誰曾想,她竟反而下毒於自己,當真是太過陰毒!
念及此,他心中寒涼無比,因問道:“孫氏呢?”
聽得這話,葉輕綃卻有些遲疑,不知該不該將事情說出去,再讓葉勳受一次打擊。
見她面色不對,葉勳頓時有些不好的預感,問道:“怎麼了?”說這話的時候,葉勳無意中看到站在一旁的溫子辰,霎時便瞪大了雙眼,艱
難的擡起胳膊,指着他問道:“你,你是誰?”
溫子辰不閃不避,漠然開口道:“晚輩溫子辰,又名葉驚塵。”
一句話,便好似驚雷一般,直叫葉勳震驚的難以言喻。好一會兒,他才費勁兒的問道:“你,可是弟弟的骨肉?”
葉輕綃知此事瞞不過去,索性將實情全部道出:“大伯父,實不相瞞,十六年前母親生子時,被孫氏掉包,以死屍換掉了哥哥,並將哥哥下毒之後棄至亂葬崗。幸得好心人收養,哥哥才得以存活。而今日真相大白,我們原是想將此事周知大伯父,請您裁奪。誰知,竟誤打誤撞發現您被孫氏殘害至此。”
“當真是混賬!”
葉勳對自己如今的境地還能接受,卻唯獨不能接受自己弟弟的骨肉被迫害!此時聽得葉輕綃將事情原委道來,頓時便怒火攻心,猛地噴出一口心頭血來!
見狀,葉輕綃當即大驚失色,又懊悔自己不該說出這些事情。
溫子辰早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葉勳,拿起一旁的針盒,格外迅速的刺入了他的幾處大穴。
好一會兒,葉勳纔回過神兒來,死死的抓住溫子辰的手,含着淚歉疚道:“侄兒,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爹。這些年,苦了你了!”
見他的脈象終於平穩了下來,溫子辰微不可察的鬆了一口氣,嘴裡倒是一派的平靜:“無妨,我這些年過得也很好,況冤有頭債有主,錯不在你。”
葉勳看了溫子辰良久,方纔嘆息道:“綃兒,你將她帶來吧,我有話要同她說。”
聞言,葉輕綃有些遲疑,就見溫子辰點頭道:“去吧,順帶換身衣服,彆着風寒了。”
聽得他的話後,葉輕綃才發現自己的衣衫早已經溼透,這會兒貼在身上格外的難受。念及此,她點頭應了,便轉身走了出去。
雨勢已經轉小,淅淅瀝瀝的卻更加擾人心。方一出門,葉輕綃便被這斜風細雨吹得打了個寒顫,不由得裹緊了衣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