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得一聲短促而沉悶的哼聲響起,便見一個人影緩緩的栽倒了地上,空氣中霎時便瀰漫開了濃重的血腥味兒。
葉驚塵驚魂未定的擡頭,便見婁武的胸前露着一截長長的刀尖,整個人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徹底沒了生息。
而她的面前不遠,正站着一個男人,着一襲藍色長袍,劍眉星目,薄脣微抿。明明此刻身處牢獄之中,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葉驚塵卻恍若置身桃源仙境,眼淚也猝不及防的落了下來。
蕭桓三兩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扶着她,關切的問道:“你怎麼樣?”
鼻端清晰的嗅到男人身上凌冽的竹香,葉驚塵勾起一抹虛弱的笑意,整個人便栽倒在了蕭桓的懷抱中。
他來了,她便可以安心的睡一會兒了。好累。
葉驚塵再次醒來時,已然是夜半三更了。
空氣內瀰漫着淡淡的竹香,頭頂是煙青色的帳子。屋內陳設簡單古樸,一架古琴擺在窗口,爲這屋子增添了幾分雅緻。
她的傷口已經被包紮過了,連衣服也被換了新的。
葉驚塵猛地將眼睛瞪大,她的衣服……被換了!
有男人的聲音傳來:“醒了?”聲線低沉而清澈,像是山泉流過,又像琴聲悠悠。
葉驚塵猛地坐起來,磕巴的問道:“我,我的衣服?”
蕭桓倒了一杯茶,走過來遞到她的手中,方纔溫聲道:“放心,是府上的丫鬟幫你換的,本王並沒有乘人之危。”
許是男人靠的太近,葉驚塵的臉竟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且隱隱還有一些失落。她在失落什麼,失落他沒有乘人之危?
這個念頭一起,葉驚塵的臉越發漲紅的如同熟透的蝦,那紅暈已然蔓延到了耳根。
見她這個模樣,蕭桓心中一動,臉上越發一本正經:“怎麼了,屋內很熱麼?”
“不,沒有。”
葉驚塵胡亂的說着,又端起茶盞咕咚咕咚的一飲而盡,方纔覺得臉色好了一些。
只是當男人接茶盞時,那修長微涼的指節無意中從她的手上滑過,葉驚塵又覺得有些不淡定了。
都說冬天容易叫人心浮氣躁,果然是真的!
“是了,我怎麼會在這裡?”
待得平靜之後,葉驚塵方纔想起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
見她恢復正常,蕭桓眼中不着痕跡的閃過一抹失落,而後淡淡道:“你當時傷情嚴重,我帶你來府上治傷。”
他沒有說的是,看到她倒在自己懷中氣息微弱的那一刻,蕭桓的心瞬間便如同被人狠狠揪着,直接便抱起她朝着府上跑去,回來之後更是瘋了一般的傳召府醫前來。
直到現在,他的手還有些抖。
葉驚塵低着頭,所以並未看到蕭桓眼中若有似無的情愫,只蹙眉問道:“可是,我私自離獄,若是傳到皇上的耳朵裡,怕是會罪加一等。”
“放心吧,明日早朝本王陪你一同進宮。”
蕭桓說完這話,又扶着她躺下,道:“所以你快睡吧,養精蓄銳,明早咱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從那個倖存的獄卒口中他已經知道,那個打着他旗號行兇殺人的,正是他那好二弟,蕭承!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到了晨起時分,地面上的雪便如同棉被一般,柔軟而厚實。有馬車軲轆從雪上壓過,便可見兩道深深的痕跡一路蔓延到遠方。
康帝前來的時候,便見衆位大臣早已等在殿內,而其中,更有一位着朝服的紅妝。
見到裴氏,康帝微不可察的嘆息一聲,他就知道,躲得過昨日,躲不開今日早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康帝微一點頭,朗聲道:“衆愛卿平身吧。”
待得衆人重新站好後,康帝輕咳一聲,道:“定北王妃,你來作何啊?”
聞言,裴氏徑自跪下,硬聲道:“臣婦欺瞞皇上,特來請罪。”
康帝擡了擡眼皮,涼涼的看了她一眼,道:“那你倒是說說,你該當何罪?”只
是這話裡平淡無波,倒叫人聽不出他是怒是喜。
“回皇上,臣婦一念之差,隱瞞小女性別,乃是死罪。”說到這裡,裴氏又擡頭,正視康帝道:“然,臣婦卻有不得不爲的苦衷,不知皇上可願聽臣婦分辨?”
“你的話都說到這兒了,朕若是不聽,豈不就是昏君了麼。”康帝冷哼了一聲,倒像是賭氣一般道:“講吧。”
“謝皇上。”
裴氏心中一喜,繼而正色道:“先夫一生爲國盡忠,卻死在了漠北的戰場上,臣婦恨不能親上戰場,以報此仇。然臣婦一介女子,斷不能拋頭露面,只得忍恨回京。八月之後,產雙生龍鳳胎,本以爲葉家國仇家恨有人能報,誰知長子出生不過片刻便夭折,僅留下剛睜眼的小女。”
說到此處,裴氏眼中已然有淚水凝聚,她雖跪着不動,手指卻有些抖動:“臣婦一心想要爲夫復仇,便將小女做男兒養,只爲她有朝一日能上戰場,一則爲國盡忠;二則報父之仇!所以千錯萬錯,皆爲臣婦一人,稚子何辜,求皇上憐憫!”
“好一個稚子何辜。那朕倒是想問問,她葉驚塵是口不能言還是身不能動?既爲你一人之責,他難道就沒有包庇之罪麼!”
康帝猛地一拍桌案,指着裴氏道:“枉朕一直覺得有愧於葉家,可是你做了什麼?傳出去不是叫天下人恥笑朕麼!”
“皇上!”裴氏強忍着沒有哭出來,只顫聲道:“臣婦是她的孃親,一個孝字壓下去,她只能有苦難言!”
“呵,那這麼說來,一切罪責都在你咯?”康帝深吸一口氣,眼神凌厲的質問道:“那是不是,朕現在就可以處置了你,以堵住天下悠悠衆口?!”
聞言,殿內霎時便跪了一片,齊聲道:“皇上息怒!”
唯有裴氏眼神堅定,磕頭謝恩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婦甘願承受。”
康帝心內閃過一絲敬佩,臉上卻神情凝重道:“這可是你說的。來人,傳召葉驚塵上殿,朕要當着他的面,親審此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