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事情被他攪黃之後,皇兄十分生氣,卻並沒有告知他真正原因。直到皇兄臨終之前,方纔告訴了他這個驚天秘密,且還以遺言的方式,逼迫他發下誓言,必須要迎娶西楚皇室中人,拿到這批寶藏,好擴大漠北的實力。
耶律信明知蕭紅鳶一旦前來,便命不久矣,可他還這樣做了。說到底,還是因爲他自私。自私的以爲,這世上會有兩全之法,既能留住蕭紅鳶,又可以得到寶藏。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蕭紅鳶卻在他沒有找到解決辦法之前,知道了這個消息。
“紅鳶,你聽我說……”
“我就問你,是或者不是!”
蕭紅鳶從他的眼眸中讀出了太多,她替他想了許多的藉口,卻唯獨不能替他辯駁事情的真僞。
耶律信沉默了好一會兒,纔有些頹然的點頭道:“是。”
“哈,耶律信!”
蕭紅鳶手中的馬鞭高高的揚起,抽着空氣發出刺耳的聲音,她卻沒有捨得抽到耶律信的身上,只是悽然道:“好,你當真是好的很!”
她的這個模樣深深地刺痛了耶律信的心,他頓時便想要抓住蕭紅鳶,卻見後者躲開了自己的觸碰。
“紅鳶,你聽我說——”
耶律信剛想解釋,餘光卻看到赫連奇跟蘭妃朝着這邊走來。
他心神一稟,頓時便換了一副模樣,冷下了臉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朕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不錯,朕之所以和親,爲的就是取你的心作藥引,好開啓寶藏!”
如今他根基不穩,若是讓赫連奇他們發現自己對蕭紅鳶的心思,恐怕蕭紅鳶便再也沒有活命的機會了!
然而蕭紅鳶不懂他的突然變臉所謂何,聽得這話,她的雙眼頓時紅了起來,恨聲道:“呵,可笑我一片真心,竟然看上你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要我的心是麼,那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蕭紅鳶猛地揮出手中的馬鞭,徑自便朝着耶律信抽了過去。
耶律信躲閃不及,卻見一旁的蘭妃以自己的身體撲向了他,而後硬生生的承受了那一鞭子。
“愛妃!”
聽到耶律信的驚呼,蘭妃柔婉的一笑,虛弱道:“皇上,您沒事兒就好。”
她背上的鮮血冉冉而出
,一旁的赫連奇憤怒的直接替耶律信下了旨意:“來人,將這個行刺皇上的反賊拿下!”
然而蕭紅鳶自幼習武,一時之間,這些人竟然奈她不得。
耶律信抱着蘭妃的模樣何其的恩愛,唯有她自己的真心,卻是被人踐踏。蕭紅鳶怒極反笑,嘶啞着聲音道:“有本事,你們就殺了我。”
最終,她還是被擒拿了下來。只因那個對她出手之人,是耶律信。
“將她送進冷宮,着人嚴加看管,不準與外界有聯繫!”
耶律信下了這個命令之後,又回身看向赫連奇解釋道:“距離天師測算的時日還有三月,決不能讓她在此之前出事。”
赫連奇深以爲然,又見耶律信看着女兒的神情格外溫柔,滿意的點頭道:“皇上自有決斷,老臣絕不干涉,娘娘有傷,老臣就先退下了。”
......
凌冽的寒風呼嘯而過,將整個律方城更增添了幾分冷意。
耶律信站在窗前,漆黑如墨的夜色下,燭火黯然,卻將他的身影拉得格外長。
身後跪着一個人,正在低聲回稟着什麼。
“皇上,那件事情乃是柳妃身邊的人傳出去的,且關於尉遲家族的罪證,屬下也已經蒐集齊全,只憑您吩咐。”
聞言,耶律信的神情更加冷冽了幾分,沉聲道:“尉遲家族,留的時日夠久了!”
那人頓時便明白了耶律信的意思,恭聲道:“屬下遵命。”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夜空裡,耶律信才擡眼看向含章宮的方向,輕聲道:“紅鳶,委屈你了。”
皇兄之死,讓他迅速成長,那個沒心沒肺的逸小王爺再也不存在了,留下來的只有滿腹算計的漠北國君耶律信。
然而即便滿腹算計,他的心中也始終有那麼一方淨土,而褪去了青澀的他,也纔剛剛開始明白,何爲情愛。
於葉輕綃只是年少眷戀,而對於蕭紅鳶,纔是心之所念。
可他不能表露出來,至少在這漠北局面未穩之前,他不能露出一絲一毫。
只是希望,那個容不得瑕疵的姑娘啊,能夠再等一等他。
......
蕭紅鳶時至今日,才真正明白當初葉輕綃的話。
手腕上的鐲子帶着
些微的溫度,可是她的心卻是寒涼一片。
想想當初的自己,是何其的單純?她竟然以爲,玉可以被暖熱,人心就一定可以被捂熱。然而她卻忘記了,玉可以是實體,人卻能夠無心!
可笑她生了妄念,才換來了這樣的下場!
天色轉暖,然而這樣的夜晚,卻是格外的寒冷,冷的幾乎將她的骨頭都凍裂。
這些時日,那宮中的嬪妃幾乎都來了個遍,要麼就是來看她的熱鬧,要麼就是來嘲諷踐踏她的自尊。
而她蕭紅鳶,卻只能受着,忍着。
剛開始,她不會忍,可是每一次打罵發泄之後,她身邊的人便會消失一個。到了最後,身邊唯獨只剩下了秋雁一人。
那丫頭跟自己一樣,也是個烈性子的,蕭紅鳶的確怕了,害怕連這個丫頭也隨着一起消失,便只能去忍。
外間又傳來了秋雁嗚咽的哭聲,蕭紅鳶卻覺得她彷彿再也不會流淚了。
眼眸刺痛,可是神色卻清明一片。
她緩緩的走出去,一把抱住了正在悄聲哭的秋雁,輕聲道:“有什麼好哭的,莫要哭了。”
秋雁反抱着她,抽噎道:“主子,咱們何曾受過這樣的苦?求您發一句話吧,奴婢便是拼死也會將您的現狀告訴王爺王妃的!”
可恨這漠北之人,明着昭告天下,道是貞敬公主已然成了一國之母;可是暗地裡,卻根本就沒有舉行婚禮,還將她們囚禁了起來!
“之後呢?”
蕭紅鳶淡笑着反問了她一句,又自言自語道:“父親和哥哥自然不會看着我吃苦,還有輕綃姐姐,她已經快成皇后了,更不會眼睜睜看着我落到這個地步。可是若因我一人,而戰火再起,你覺得值得麼?”
因她一人,導致百姓再次流離失所,戰火狼煙蔓延,那她蕭紅鳶便是千古罪人。
她擔不起這個名聲。
更何況,還有那個人呵。
他對她無情,她卻做不到無義。
蕭紅鳶抱着秋雁,終而忍不住,緩緩淌下一行清淚來。
而她不知道,那漆黑的夜色裡,正有人坐在宮牆之上,低頭凝望着自己。
他的眼中暗沉一片,可那心痛和憐惜卻是遮掩不住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