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宛莛,不是宛莛。4
這廂南宮丞相與豫親王/剛剛在城門口碰了面,不到一柱香時間,已經有人稟報了鎮北王府城門口發生的一切。
燕北羽在園子裡養傷曬太陽,謝詡凰坐在鞦韆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蕩着,聽着燕北羽派出去的探子回報消息,面上掠過一絲清冷的笑意。
“我進宮一趟,一會兒回來。”燕北羽起身道犍。
“嗯。”謝詡凰知道他是要去幹什麼,便也沒有多問邾。
晏西原是躺在房頂上,見燕北羽走了縱身一躍跳了下來,往他坐過的藤椅上一躺道,“姓燕的還真是一肚子的壞水兒,昨晚剛剛派人去告訴了豫親王刺客還有別人,這會兒人家剛剛找上南宮家的人,他轉過臉又跑去皇帝那裡告密挑撥離間。”
“這讓咱們省事不少,有何不好。”謝詡凰坐在鞦韆上,笑語道。
“那倒也是,你動腦子想一想,其它事都讓他去辦了,咱們纔有這空閒在這裡曬太陽。”晏西舒服地眯着眼睛,有些昏昏欲睡。
現在好些事都讓燕北羽和天機閣的人包辦了,她也清閒了不少,雖然不待見那個人,但有他在好處還是不少的。
“最近風頭緊,咱們也暫時不要和晏九聯絡了,反正事情按計劃一步一步來就是了。”謝詡凰望着向藤椅上的人囑咐道。
“你是怕被緹騎衛的人盯上吧,其實……也沒那麼可怕。”晏西話到了嘴邊,還是按捺着沒有說出實情。
龍靖瀾說了現在還不是跟她正式見面的時候,她雖然知道她是幫着她們的,但現在還不能告訴這個人。
謝詡凰沉默地望了望她,並沒有說話。
“你說,這一回南宮家和皇帝真的會失和到敵對的地步嗎?”晏西睜開瞟了她一眼,唯恐她是瞧出了什麼,連忙扯開了話題。
“南宮家要的是長遠的富貴榮華,可現在太子對南宮家成見頗深,加之如今又有了上陽郡主遇刺一案,對南宮家更是無法容忍,試想如果太子將來做了皇帝,還會重用他們南宮家嗎?”謝詡凰淡笑道。
“當然不會啊,不把他們宰了都是大發慈悲。”晏西道。
“南宮丞相在官場多年,這其中的利害他豈會不比咱們清楚,事到如今太子是決計容不下南宮家了,即便這樣勉強維持表面的和平,一旦將來太子登了位,大權大握第一個不放過的就會是南宮家,而他想要南宮家繼續做這當朝第一望族,就需要一個將來會重用南宮家的太子,你說他會做何選擇?”謝詡凰笑問道。
“長孫晟現在禮南宮家爲眼中釘了,他能選擇的恐怕只有豫親王府了。”晏西眼珠子一轉,說道。
不過,還是這姓燕的陰險啊,一邊以天機閣主的身份給豫親王府出主意,讓他去拉攏南宮家,轉頭又以鎮北王的身份向皇帝告密,說南宮家與豫親王走得近,讓皇帝以爲南宮家不臣之心。
“長孫儀生性多疑,最不喜歡臣子脫離自己的掌控,南宮家如果和豫親王府走得近,勢必會引起他的戒心,只要這根刺埋下了,後面的事情就好辦多了。”謝詡凰道。
晏西微眯着眼睛打量着坐在鞦韆上的人,暗自感嘆道,這兩口子湊在一起,造起反來還真是所向披靡,讓人無從招架。
“而且,如果鄭皇后知道南宮家改站在豫親王府一邊,你說鄭家還會坐視不理,眼看着他扶持豫親王來威脅到太子的地位?”謝詡凰深冷一笑,說道。
南宮丞相之所以一直選擇站在太子一派,就是知道自己一旦站錯了隊伍,就會被鄭家和皇上兩邊都視爲眼中釘,可到今天這個地步,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皇帝拿他家當替罪羊,太子又恨南宮家入骨,即便將來即位爲帝,只怕第一個要拔出的就是南宮家,如此一來倒還不如扶持豫親王挺而走險,爲南宮家再搏一搏。
“這麼說,這一回這個假貨出趟京,遇個刺,還真是收穫頗非。”晏西哼道。
上陽郡主選夫,陷害了太子妃只是個引子,這一步一步的打亂了朝中原有的勢力格局,他們越亂,她們就越有好處,這個人這一天揣摩人的心思,還真是深沉得可怕。
謝詡凰淡笑不語。
晏西以手擋着給眼睛擋着太陽,想了想又道,“可是,太子這麼不聽話,若是執意忤逆皇帝要立上陽郡主爲太子妃,皇帝若是一氣之下真的改立了豫親王爲太子,那咱們不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tang如今,長孫晟跟他那父皇母后,關係可謂緊張。
“不會。”謝詡凰深深一笑,給她分析道,“沒有哪個皇帝,會去立一個威脅地位的太子,豫親王有這個野心,但長孫晟沒有,這也是這麼多年他一直能穩坐儲君之位的原因,縱然他再忤逆皇帝,皇帝也不會輕易廢了他,若然換作是豫親王,早就把他從皇位上拉下來了。”
晏西一聽,刷地一下坐起身道,“所以,南宮家敢去站在豫親王一邊,皇帝就會以爲,他有想造反。”
謝詡凰滿懷讚賞的點了點頭,道,“你最近變聰明瞭點。”
“我是一向很聰明好不好?”晏西不滿地哼道。
謝詡凰起身到桌邊自己倒了杯茶,一邊賞着園內的花花草草,一邊道,“南宮家也是深知皇帝這番心思的,所以即便這些年長孫晟並不怎麼寵愛太子妃,即使太子妃自盡了,他們也都忍氣吞聲繼續站在太子一邊,可是現在結了這麼大的仇怨,又有了上陽郡主回來,他已經別無選擇了,要麼繼續站在太子一邊,等到他將來大權在握的一天把自己剷除,要麼挺而走險另尋豫親王府爲南宮家將來生死一搏。”
“只不過他們以爲,昨天在城門口的碰面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道燕大王爺已經悄悄稟報了皇帝。”晏西道。
這化起挑撥離間的手段,這燕王爺還真是玩起來得心應手。
“所以,只要咱們再推他一把,南宮家暗中跟豫親王府再走得近了,皇帝也就不會再留他了。”謝詡凰笑意從容道。
晏西往藤椅舒服地一躺,嘖嘖嘆道,“現在好了,這些老狐狸都被你們兩口子牽着鼻子走了。”
她本以爲,初來燕京時她故意引長孫晟去追查霍家的事是一時起意,只怕從那個時候她就在一步一步地謀算着,讓他隨着追查霍家的想起上陽郡主,包括她鬧着她扮道士去給招靈,她答應了也是想要長孫晟更多地想起上陽郡主,再在他最想念的時候,把那個假的上陽郡主送到他的面前。
當一個百般求而不得的人,重新回到身邊,長孫晟自是不惜一切護佑,加之先前因爲太子妃隱瞞的那封信,早就對南宮家起疑了,如今再出了刺殺上陽郡主之事,對南宮家自是容不下了。
如此,也就逼得南宮家不得不冒險去改投靠豫親王,可他們又哪裡知道,豫親王一直在燕北羽的控制之中。
這兩口子,湊在一起真是陰險的可怕。
兩人正說着,管事地從外面進來,道,“王妃,晏姑娘,外面來了個人說晏姑娘你上次問的荔枝運來京裡了,問你要不要去看看?”
晏西聽了一下睜開眼,道,“要要要,我這就去。”
謝詡凰瞅着她的樣子不由好笑,道,“行了,你去吧。”
晏西轉身連忙朝外走,走出了園子連忙捂着胸口暗自舒了口氣,這是龍靖瀾派人來告訴她要見她的信號,差一點露出了馬腳,要騙這個人還真是不容易。
出了王府,在街上晃了好幾圈,纔去了接頭的地點。
“到底什麼事,你非得讓人找上門去,要是被她發現,我就死定了。”晏西瞅着站在樹後的人,沒好氣地哼道。
“後天,宮中設宴她會去嗎?”龍靖瀾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了起來。
如今皇帝已經就上陽郡主遇刺一事給了交待,師公自然也不會在燕京久留,大約宮宴一過就要回折劍山莊去了。
“她不去,怎麼了?”晏西坦言道。
“那你就想辦法,讓她去。”龍靖瀾道。
晏西一聽,眼睛一眯打量着眼前的人,道,”姓龍的,你不是在打什麼壞主意吧?”
“我要想害她,早就告訴別人你們的真實身份了,用得着用這些花招,我想讓師公見見她罷了。”龍靖瀾直言道。
晏西想想也是這個道理,這個人直接說出他們的真實身份,她們就在燕京死定了,哪還用耍什麼花樣?
“可是,她已經說了不去,讓燕北羽給推辭了,你讓我怎麼想辦法。”
龍靖瀾想了想,道,“那就明天把她帶出府,到順風茶樓一趟。”
“可以是可以,不過有個條件。”晏西笑嘻嘻地道。
“有屁快放。”龍靖瀾冷哼道,這麼點小事就跟她談條件,若不是看在故人
的面子上,她真想打得她娘都不認識她。
“你那師公不是得高望衆嘛,讓他讓皇上提一提上陽郡主和太子的婚事,就在後天的宮宴上,反正他們先前定了婚的,現在沒有了南宮沐月這個絆腳石,成個親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晏西道。
一旦長孫晟真的立了上陽郡主爲太子妃,那也就真絕了南宮家的退路,讓他不得不去站到豫親王府一邊了。
那老莊主似乎說話挺管用的,由他在宴上向皇帝提出,總比讓她們再費心思去安排要省事多了,既然有這樣簡便的方法,又何必去做麻煩的事呢。
“就讓你帶個人出來罷了,你就獅子大開口,提這樣的條件?”龍靖瀾咬牙切齒地道。
“不答應算了,大不了我們自己費心功夫安排。”晏西聳聳肩道。
這個人這麼火急火燎地找上她,自然是非見到小謝不可的,諒她也不敢不答應。
“好,我讓師公向皇上提,你最好明天能把人帶出來,否則有你好看。”龍靖瀾道。
晏西得逞地笑了笑,道,“沒什麼事,我就回去了,不過你叫我出來買荔枝的,我總不能空着手回去,會被起疑的。”
“外面,自己去拿。”龍靖瀾沒好氣地哼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那死丫頭待得久了,這傢伙也讓人討厭得緊。
晏西離開,從一名緹騎衛手中提走了一籃子荔枝,歡喜地回了王府去。
謝詡凰瞅着她提的籃子,挑眉道,“出門撿銀子了,買這麼多?”
這時節荔枝剛出來,自是不便宜的,她這一向摳門的,竟然捨得一買一籃子。
“因爲在北齊吃得少,就算有也不太新鮮,所以多買點,一次吃個夠。”
說罷,提到了她跟前,跟她一起分享。
燕北羽從宮裡回來,瞅見主僕兩個剝了一地的荔枝殼,“你兩這是當飯吃了?”
謝詡凰順手將自己剛抓的遞給了他,問道,“事情還順利嗎?”
“皇上讓我暗中叮着南宮府和豫親王府,再有異動向他稟報。”
“既然事情這麼順利,咱們出去吃一慶祝一下怎麼樣?”晏西笑嘻嘻地瞅了瞅兩人,道,“剛纔看到順風茶樓掛了新茶和新菜出來,好像挺不錯的樣子。”
燕北羽聞言,望了望謝詡凰道,“天天在府裡吃,出去換換口味也可以。”
謝詡凰看兩人都有興致,也不好再說什麼掃興的話,默然點了點頭。
“行,那我明個兒一早就去把位子定下。”晏西道。
若是她一個人把她帶出去,到時候撞上了龍靖瀾他們,她怕會起疑是她故意的,反正現在拿主意的是燕北羽,出了事也賴不上她一個人。
次日,陽光正好,燕北羽一行人上了馬車,到了順風茶樓,進了晏西訂好的雅室。
晏西興沖沖地幫着點了菜,不時裝做張望店家上菜,其實在等着龍靖瀾過來,可心裡卻又忍不住地直打鼓。
她知道,小謝並不喜歡跟那些故人碰面的,自己這麼做到底是有些不仗義的。
只是,以後許多事暗中得還需要龍靖瀾援手,她也不好拒絕她的要求。
店家送來了剛沏好的茶,謝詡凰自己端起茶杯沏了一杯先遞給了坐在對面的燕北羽,正低頭倒第二杯,雅室的門被人一下從外面推開了開。
龍靖瀾帶着一名白髮老翁闖了進來,她擡頭一眼怔愣在了那裡,拎着茶壺的手一顫,茶水一下倒在了手上。
“怎麼這麼不小心?”燕北羽慌亂地擦了擦她上的茶水,看到手上已經燙得紅紅的一片。
“不好意思,龍大人,你們走錯了,你們訂的雅間在前面那一間。”店家小跑着過來,又朝着屋裡的人賠禮道歉,“不好意思,驚擾到王爺和王妃了。”
“原來鎮北王和王妃也在這裡。”龍靖瀾淡淡地打了招呼。
燕北羽淡淡瞥了一眼,“龍大人怎麼也來這裡了。”
“師公一向喜歡新茶,看這茶樓說有新茶新菜出來,他不容易來燕京一趟,帶他過來嚐嚐罷了,不想走錯房間驚擾王爺和王妃了,你們慢用。”龍靖瀾說着,轉身扶着老莊主離開。
謝詡凰擡頭望了望門口,只看到龍靖瀾扶着一頭白髮的老翁轉身出了門,鼻頭瞬間一酸紅了眼眶。
一別多年,師公竟已發白如雪,蒼老了這麼多。
燕北羽正低頭給她吹着燙傷的手,一擡頭見她紅了眼眶,便道,“連箭傷都不怕的,燙了手倒忍不住了。”
“有些傷忍得,有些傷忍不得罷了。”謝詡凰壓下心頭翻涌的思緒,起身道,“我先回府了,你們吃吧。”
一想到師公就在隔壁坐着,這頓飯,她還哪裡吃得下去。
她一起身走,燕北羽又哪裡還肯留下,“罷了,我跟你一起,晏西你留着吧。”
“喂……”晏西瞧着逃也似地走開的人,一時心中有些愧疚和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