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羽的小姑娘〔必看喲〕
自從她險些離家出走搬去別宮之後,燕北羽終於放棄了成爲文人雅士的想法,恢復成了以前的大將之風。
不過,隔天他就在府裡養了兩隻大狗,讓守衛拴在王府門外,沒有他的批准一律不準生人進府。
天冷了,她也不怎麼出門,在燕京也沒什麼熟識的人,自然也就沒什麼人會來上門拜訪,在王府裡過得倒也清閒項。
若是燕大王爺沒有再每天變着法兒地來“找麻煩”,這清閒的日子過着倒也不錯瘙。
午後,雪後的陽光格外明亮,只是風卻更加冷得刺骨,謝詡凰懶洋洋地窩在暖閣裡,連房門都不想出。
晏西用了午膳就回了自己房裡睡大覺去了,她一個人在房裡百無聊賴地自己跟自己下着棋打發時間,一段日子不用去沈園,心情都不禁暢快了不少。
燕北羽回府就直接尋來了暖閣,瞧她一個人坐在榻上無聊,說道,“京郊梅山的梅花最近應該開了,聽說那邊景緻極好,一直沒機會去,今天正好。”
“不去。”謝詡凰不帶絲毫猶豫地拒絕道。
燕北羽卻是已經給她找出了禦寒的鬥蓬,到榻邊催促道,“走。”
“我說不去,沒聽見?”謝詡凰挑眉道。
燕北羽根本不管她說什麼,將鬥蓬罩在她身上繫好帶子,毛皮短靴提在手上,然後就直接將人從榻上扛了起來準備往外走。
“燕北羽,你耳朵聾了,我說了不去。”謝詡凰惱火地罵道。
“天天待在府裡,人都待傻了,出去轉轉有什麼不好?”燕北羽扛着她一邊朝外走,一邊說道。
謝詡凰見說不聽了,直接一掌就劈向他後頸,哪知對方動作一轉不再扛着她,反而改成了抱着,她手上瞬間也就劈了個空。
府中僕人見兩人這般恩愛姿態,紛紛退在一旁掩嘴偷笑。
謝詡凰咬牙幾番掙扎着要跳下來,卻都被他輕輕鬆鬆給阻止了,直到走近長廊轉角處,她一腳蹬在柱子讓,燕北羽頓一個踉蹌,還未來得及站穩,原本抱在懷中的人已經凌空一個翻騰落了地。
“要去你自己去,本宮沒空陪你。”
燕北羽無奈嘆了嘆氣,她這個王妃實在是難伺侯,一不合心意了就得動手打起來,若不是他這些年曆練了些身手,只怕早就被她欺負得不成樣子了。
他舉步走近,將鞋子放到她腳邊,“地上涼,穿上鞋再說。”
謝詡凰原本不想穿,可就穿着薄薄的襪子,踩在地上陣陣刺骨的冷,何苦跟自己過不去,於是彎腰快速將鞭子套上了腳,一直起身便準備回暖閣去。
燕北羽卻直接牽住了他的手,道,“今天一定要去。”
謝詡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看來是沒法溝通了,估計真得來打一架了事了。
“不然,打個賭,你能在我手上勝過三招我就聽你的。”燕北羽笑語道。
謝詡凰只等他話音一落,就已經出手了,可對方畢竟是沙場征戰的老手,輕輕鬆鬆便躲了過去,她根本不給對方喘息出手之機又掌風凌厲地劈了過去……
只是,她終究不能暴露自己真正的實力,三招之後自然還是敗在了他的手裡。
“現在可以去了?”燕北羽得意牽起她的手,笑問道。
謝詡凰咬牙切齒地瞪了他一眼,被他拖着朝外走了,若不是要隱藏實力,他一定打得他滿地找牙不可。
可是,一出了王府,外面卻只牽出了一匹馬。
燕北羽上了馬,朝她伸手道,“走吧。”
“我的馬呢,我自己走。”謝詡凰道。
燕北羽哪管她的話,側身長臂一探直接將她撈上了馬背,扔在了自己身後,一夾馬腹便衝了出去,“抓緊了。”
馬兒一跑,謝詡凰一把抓住他的衣衫,卻又一頭撞上了他的背。
兩人一騎出了燕京城,燕北羽反而不急着趕路了,由着以馬兒慢悠悠地在雪地裡走着,一手伸到身後抓住了她的手環在了自己腰際。
謝詡凰想要縮回手,卻又被他緊緊抓住了,寬厚的掌心源源不斷的溫熱暖着她微涼的手,在這冰天雪地的世界一瞬溫暖得讓人心悸。
燕北羽扭頭,呼吸間都呵出白霧,“還冷不冷?”
“還好。”她有些彆扭,習慣了獨來獨往的生活總是不習慣他人的關心與呵護。
但謝詡凰終究是謝詡凰,見過了極致的風光,也歷過了慘烈的重生,對於很多人和事都已經波瀾不驚。
從她成爲謝詡凰的那一刻起,這世上就再沒有哪個男人能輕易走進她的世界,撼動她的心……
燕北羽一手控着繮繩,一手捂着她交叉在自己腰際的手,周圍都是白茫茫的空曠雪地,恍然全世界都只剩下了他們一般寧靜。
馬匹在雪地裡不緊不慢地前行,馬上的一雙男女,男子玄衣俊朗,女子紅衣卓然,儼然一對神仙眷侶般悠閒自在。
不知不覺,已然到了梅山腳下。
謝詡凰自己先跳下了馬,皺着眉頭望了望山上,只有腦子抽的人才會在這樣的大冷天跑這裡賞花,很明顯她身邊這一位就是腦子抽得極厲害的。
燕北羽找地方拴好了馬,走近自然地拉起了她的手,“下雪路有些滑,你走前面,摔了我能扶住。”
“我又不是三歲孩子,還會走路。”謝詡凰自己走在了前方,每走一步都心裡把身後的咒罵了一遍。
不過,到底兩人都是習武之人,不一會兒功夫就已經爬到了山上,積雪皚皚的山下紅梅映雪盛放,還真是一番如畫的美景。
謝詡凰站在山上,瞧着漫山遍野的梅花道,“這梅樹,並不像野梅。”
這座山她小時候也來過,那時候不叫梅山,而且根本一顆梅花樹都沒有。
“嗯,聽說是有人專門種下的。”燕北羽笑語道。
“這得傻成什麼樣,纔會在這山上種這麼多梅樹,真是吃飽了撐的。”謝詡凰哼道。
燕北羽伸手摺了枝梅花,笑了笑說道,“確實是夠傻的。”
“不過,這樣看着倒也確實是很漂亮。”謝詡凰四下打量,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誇讚道“雖然人傻,不過這花種得倒也不算差。”
“那邊山腰上座溫泉冊莊,前些年我買下了,不過一直沒機會過來住,最近下雪下令,今天若是不想回去,去那邊待上兩日也可以。”燕北羽說着,給她指了指山下別苑的方向。
謝詡凰順着他指的方向瞧了瞧,暗自納悶兒道,那溫泉別苑該不是叫棲霞山莊吧。
“怎麼了?”燕北羽一轉頭,瞧她神色有異便問道。
“沒什麼,就是沒見過雪山上有溫泉的。”謝詡凰勉強地笑了笑,說道。
說起來,這個地方很久以前倒是來過一回的,那個溫泉別苑還小住了兩天。
“那一會兒去瞧瞧,若是喜歡咱們就多住幾日。”燕北羽笑語道。
“你不用公幹了嗎?”謝詡凰道。
“事情都交待好了,離京裡也不遠,若真有什麼事,府裡會來人通知的。”燕北羽道。
謝詡凰跟着他在山上踏雪漫步走着,思量了許久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知道這山上的梅花樹是誰種的嗎?”
燕北羽愣了愣,笑道,“怎麼想起問這個了?”
“就是好奇一下幹這傻事的人是什麼人。”謝詡凰道。
“聽下的人說是那個溫泉山莊以前的主人種下的,讓人在這山上種了好幾個月,過了兩年這山上就開滿了梅花,這附近的人就將這山叫做了梅山。”燕北羽一邊走,一邊說道,只是語氣中卻有着一絲莫名的嘆息。
謝詡凰奇怪地瞧着他的背影,四下瞧着雪地裡傲雪盛開的紅梅,有些鬱悶地皺起了眉頭,漸漸憶起了一件久遠的往事。
十歲那年,燕京還不叫燕京,它還是屬於前朝的帝都。
這裡是南宮家和長孫家的祖宅,她跟着老太后一起到這裡探親,那時候新得了一匹小馬駒,騎術還不太上道就興奮地騎出城,結果馬兒失控了在這附近的山裡摔傷了腿,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
棲霞山莊的主人救了她,還給她治了腳傷,那是個病懨懨的少年,一副弱不經風的樣子,人卻是冷冷清清地不愛說話。
可她卻是個天生愛熱鬧的性子,腳上傷了又不能亂跑,就一直在他跟前喋喋不休地說話,也當是交了個新朋友。
她只記得他姓君,因爲體弱多病冬天就在這裡休養,平日裡也甚少出門,她笑他活得無趣,說是出了門的風景好着呢。
他說外面都是白雪一片,哪裡有什麼好瞧的,她說若是附近山上都種上梅花的話,到了冬天他住在這裡的時候一定很漂亮,就算不能出門看,在棲霞山莊也能聞到梅花的香氣。
他笑言,說他回頭就在這山上種上梅花,等她來年冬天來一定讓她看到一座梅花山。
她在山莊住了兩三日,腳傷好些了便道別了,在她跟老太后離開這裡之前,棲霞山莊給她送回了她丟失的馬,當時起程走得急,她也沒來得及過去向他道謝。
這一走,便是好幾年,直到後來父帥帶兵攻下燕京,長孫家稱帝,改立國號爲大燕。
她才隨母親他們來到燕京,到了這裡的第一件事,她就來棲霞山莊拜訪過那位故友,只是山莊人去樓空,一個人也沒有。
她也在燕京城打聽過姓君的人家,卻並沒有找到姓君的,想着她可能不是住在這裡的,大約只有冬天纔會到這裡養病,於是等到冬天又過來了一趟,不過這裡已經沒有人。
之後,她又陸續來看過幾次,一直都沒有人住進來,就連房子因爲年久失修漸漸破落了。
她想着,那人一直病懨懨的樣子便想他是不是最終沒熬過來病逝了,只是到底是怎麼樣,她也無從去打聽。
時日一久,也漸漸淡忘了。
直到今日故地重遊,纔想起這麼一樁往事來。
她跟在燕北羽的身後走着,一心想着這件事,全然沒有注意到已經往山下走了,腳下一不留神就險些栽了下去。
燕北羽一伸手臂扶住了她,得意地笑了笑,“還說自己不是三歲孩子,自己會走路,你就是這麼走的?”
謝詡凰站直了身子,哼道,“踩滑了而已。”
“走不了,我揹你下去。”燕北羽道。
出府的時候倒沒注意,她那短靴鞋底比較滑,確實不怎麼適合在雪地裡走下坡路。
“我有手有腳,不用你背。”謝詡凰揮開他扶着手,大步走在了前面。
“喂,你慢點。”燕北羽在後面叫喚道。
她聽到聲音,卻反而在前面越走越快,結果樂極生悲走在陡坡的時候,腳下一滑整個人都滾了下去,直到滾到了下方不遠的空地才停下來。
燕北羽不僅不慢地走下來,看着還倒在雪地裡的人失笑道,“叫你慢點,你還不聽。”
謝詡凰恨恨地從雪地裡爬起來,“你不拉我來這鬼地方,我能摔下來嗎?”
“好好好,都是爲夫的錯。”燕北羽一邊說着,一邊撫去她身上的雪漬。
謝詡凰一聽到“爲夫”二字,心頭瞬間又起了一股無名之火。
燕北羽瞧着她有些凍紅了的臉,道,“前面不遠就到山莊了,你衣服也有些潮了,過去歇會兒換身衣服,省得回頭着了風寒。”
“着風寒,也是你害的。”謝詡凰沒好氣地說道。
“好好好,我害的。”燕北羽好脾性地說道。
爲免她再摔倒地雪地裡,他特地牽着她走了,怕走太快她走不穩,特意放緩了步子。
好不容易走到了溫泉別苑的外面,謝詡凰一擡頭瞧着門口的匾額,瞬間怔愣在了那裡,喃喃念着上面的字,“踏雪山莊?”
“怎麼了,很奇怪?”燕北羽扭頭笑問。
“誰取的?”她定定地望着匾額上的字,問道。
“我取的,你有意見?”燕北羽說罷,一邊朝裡走,一邊催促道,“快進去吧,外面風怪冷的。”
謝詡凰站在風雪裡,不可置信地望向走進莊內的人,“難道是他?”
當年,她與那姓君的少年告別之際,他說若是這裡種滿了梅花,這山莊是不是也得換個名字。
她說,叫踏雪尋梅,就叫踏雪山莊。
她清楚的記得,她最後一次來這裡的時候,破舊的匾額上還是棲霞山莊四個字,如今燕北羽買下了這裡,卻改名成了踏雪山莊。
半晌,她冷靜下來,或許只是巧合吧,畢竟踏雪尋梅四個字,也沒那麼特別,她能想到,別人也一樣能想到。
可是,當她踏進了山莊裡面,看到裡面熟悉的景緻和陳設,不得不驚歎得失去了語言。
如果山莊的名字只是巧合,那這裡面一花一草,一亭一閣都是當年她住在這裡時一樣的樣子,總不可能還是巧合。
她驀然想起,那次跟燕北羽在霍王廟時,她問她是不是認識上陽郡主。
他說,有過一面之緣。
大約,說的便是他們在這裡的相識吧,只是時日久遠,他早已不是那個病弱少年,且也不是姓君,她也就一直沒想有想去,到底是在何時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而今,一切終於有了答案,她當年幾番輾轉沒有找到她,卻在多年之後以這樣的方式,又與他相逢,重新來到了這個最初相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