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袖聞言,略頓了頓,繼續道:“如果本宮沒記錯的話,金鳳盞是當年赫舍裡皇后的遺物吧?”
李德全這下更懵了,越發搞不懂懷袖究竟要說什麼,只得一步一步隨着她的問話答:“沒錯兒!金鳳盞是赫舍裡皇后生前最愛的一套杯盞,萬歲爺視若珍寶。
當年,因一位新晉的恬貴人不知內情,擅自取了金鳳盞倒茶,接過被萬歲爺當場責了四十板子,擡回去第二日便死了,從此以後,宮內再無人敢碰金鳳盞。”
此時,懷袖已行至清芷宮門前,停下腳步,緩緩轉回身看着李德全問:“方纔在暖閣內,本宮看見衛青兒用金鳳盞給本宮倒了茶,你說,本宮該不該跟萬歲爺提一提呢?”
李德全神情一頓,愣在的當地,只嚥着吐沫一時竟然不知該如何回答懷袖的話。
懷袖望着李德全淡然一笑:“算了,咱們誰也別爲了,本宮就當沒瞧見吧!”說罷,轉身走進了宮門內。
李德全望着緩緩合上的硃紅宮門,站在門前皺着眉想了半晌,兩手一捶轉身往回走。
隔日,懷袖坐在紫霞閣喝茶看書,有小宮女跑回來,滿眼驚訝地扒着八卦。
說前一晚衛青兒不慎動了赫舍裡皇后的金鳳盞,被收拾茶盞的小太監發現了,萬歲爺居然二話不說,便將那珍貴的皇后遺物贈送給了衛青兒。
據說當時衛青兒得知是先皇后的遺物,嚇地跪在地上直打哆嗦,被萬歲爺摟在懷裡好一陣哄,險些連上朝的時辰都晚了。
又隔一日,懷袖將紅泥爐設在庭院中的龍爪槐下,親手煮水烹茶,有宮人躲在牆角悄悄扒八卦。
“哎,聽聞這幾日那個叫衛青兒的秀女已經在昭仁殿連住了四宿了,當初咱們娘娘也不過住了三個晚上而已!”
“是啊,且這衛青兒幾日連封三階,已由常在封爲貴人了,照這個速度,恐怕年底就要封妃了吧?”
“嗯!過幾個月,她若再懷個龍珠,怕是就要寵冠六宮嘍!”
懷袖原本對這些八卦並不感興趣,怎奈順風一吹,竟然一字不漏全吹進了耳朵裡。
手指輕輕撩撥着漸沸的湯水,懷袖不經意瞧見自己露出一截雪白手臂上的那一點猩紅的硃砂,心中那一念擔憂不禁又浮出心頭。
其實於懷袖而言,與康熙是否圓房,她當真不是很在意,就如此時那個突然莫名受寵的衛青兒,與康熙在自己面前你儂我儂,她依然能保持心如浮雲,思如明月的坦然淡泊。
讓懷袖真正擔心的,是自己的額娘和外祖母。
額娘和外祖母是過來人,孫子都滿院子跑了,這顆硃紅血砂明晃晃的擺在自己潔白的手臂上,叫她們一瞧就明白怎麼回事了,到時候不肖懷袖分辨,額娘和外祖母必定對她一番嚴厲拷問。
想起小時候給哥哥和菱悅放哨時,被額娘發現,當時額娘審問她時那架勢,一點兒不比阿瑪對待捉住的敵人內奸來得簡潔。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剛柔相濟,威逼利誘,額孃的三十六般技藝用的嫺熟流暢,懷袖當時就覺着,像額娘這樣的人才整日憋在閨房裡委實屈了人才。
手中轉着茶盅,懷袖思及疆北的過往,眸子裡不自覺綻出溫溫柔柔的笑意。
端着一碟新鮮果子走來的月荷,瞧着懷袖此刻的模樣,不禁怔在當下。
待回過神來,盤中的果子早滾落了一地,還有一顆掉在了懷袖的腳背上,攪擾了懷袖的思緒,也讓發呆的月荷猛然驚覺。
“果子很燙麼?”懷袖側眸好奇地打量月荷。
“果子自然不燙,是主子太好看!”月荷挨個拾着滾落滿地的果子,由衷讚道。
懷袖咋聞此言,微怔,緊接着又牽出淺笑,月荷撿完了果子,回頭看着懷袖,輕聲道:“其實,主子該對萬歲爺多笑的。”
又是一怔,懷袖望着月荷漸漸走遠的背影,不自覺輕輕捏了下自己的臉,喃喃道:“莫非……那癥結所在是我平日對他笑的少了?”
提起笑,懷袖突然想起那晚在昭仁殿暖閣撞見的衛青兒,她時刻掛在臉上的笑,甜的能擠出蜜糖來。
懷袖自我反省了片刻,突然發現,自打入宮之後,她的笑加在一起可能都沒衛青兒一個晚上笑的多。
對了,她又想起來了,仿似之前無意瞧見寶蘭在康熙面前,也是慣愛笑的。
豁然直起身子,懷袖拍着自己的麪皮兒道:“莫非,我當真是對萬歲爺笑的太少了,方纔惹他拒我於千里之外?”
那若是現在笑,是不是還有挽回大局的可能?
思及此,懷袖豁然站起身,正巧方纔去洗果子的月荷又端着果子轉回來,懷袖上前一把拉住月荷的手,不由分說便向寢殿行。
月荷眼巴巴看着自己洗了第二遍的果子再一次滾落了滿地。
行至寢殿內,懷袖正襟危坐在妝臺前,將鏡子搬過來,先對着鏡子裡笑了笑,卻怎麼看怎麼彆扭。
站在旁側的月荷見懷袖對着鏡子呲牙咧嘴,忍不住關切問道:“主子,您這是……哪兒不舒服麼?”
懷袖轉過臉時仍呲着牙,問:“你覺着我哪種笑比較好看?”
月荷皺着眉,很怪異地看着十分反常的懷袖,片刻方纔反應過來,懷袖這居然是在練笑。
月荷是個很忠心的丫頭,見懷袖如此,便誠實道:“如果這樣的話,奴婢覺着主子還是不笑比較好看。”
懷袖嘟起嘴不悅道:“你方纔不是還說本宮笑起來比較好看嗎?怎麼這麼一會兒就改口了?”
月荷聞言,認真解析道:“奴婢方纔是瞧見主子發自內心的笑,那種笑就像三月拂面的和風,隨風輕擺的楊柳,柔軟嫵媚盡現,而如此刻意的笑,太過做作,自然就沒了方纔那樣的美感啦。”
懷袖聞言,皺着眉頭點頭:“你這番話說的頗有幾分道理,看來這笑之中,還是很有幾分名堂的,本宮往日的功夫全然擱在那些琴棋書畫上了,於這笑上卻未曾下過功夫,可見的確是技不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