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院子裡的宮人,被雪額唬的大氣兒不敢出,懷袖起身時,按住勤嬪的手,低聲道:“你全當不知道這回事兒,切莫跟着同去!”
勤嬪不放心,反手死死抓住懷袖的手。
懷袖回頭望着她比自己還蒼白的臉,溫和笑道:“倘若我真有個萬一,你也跟着賠進去,到時連個替我說話的人都沒了!”
懷袖說完,安撫地輕輕拍了下勤嬪的手背,轉身跨出了寢殿外。
站在殿門前,懷袖輕聲喚回雪額,對着跪在地上的一衆宮人道:“是哪誰打發你們來請本宮的?”
跪在最前面領頭的太監磕了個頭,小心回道:“奴才是衍慶宮的,眼下我們主子被太皇太后傳去了慈寧宮,我們主子去了才知,是因着娘娘的事兒,眼下連萬歲爺也去了慈寧宮,故我們主子就打發奴才來請娘娘過去。”
懷袖聽說是惠妃宮裡頭的人,便知方纔勤嬪所言確實。
惠妃原就整日悶在衍慶宮中足不出戶,誠心禮佛,因被孝莊點了名出來協理後宮,又因懷袖眼下有了孕,近日纔出來的勤了些,即是她宮裡的人來請,便並是當真有事。
命一干人等在院中候着,懷袖轉身回至房內,令渙秋簡單整理了妝容,便帶着映雪,福全等人擺駕慈寧宮。
懷袖的鳳攆擡進慈寧宮正殿的大門,見兩側站着一衆花裡胡哨的各宮宮女太監,旁邊停着康熙的龍攆並輛駕鳳儀,心下便知闔宮之內,但凡有點頭臉兒的怕是都來了。
懷袖只覺好笑,不過一場風聞,居然弄出這好大的陣仗,倒是挺有意思。
懷袖的儀仗進門時,慈寧宮內的宮人跪了一地請安,懷袖擡了擡手,由映雪挽扶着,跨步向後廂的西廂抱廈行。
轉過中庭的垂花門,迎面正遇見蘇麻喇姑從裡面出來,手中還捧着個綠沙泥的提樑壺,懷袖便知這是要去給康熙沏茶的。
蘇麻喇姑一瞧見懷袖,臉色頓時大變,疾步行至近前,將懷袖扯至一旁,問:“你不好生在清芷宮養胎,跑到這兒來做什麼?”
懷袖不解挑眉:“惠妃的人傳了我來的。”
蘇麻喇姑急的跺腳,壓低了聲嗔道:“你真是……哎!老祖宗和萬歲爺都沒叫你來,便是與你不相干,這麼多正經主子都不開腔,你如今這境況,理她什麼人傳呢!”
說罷,扶着懷袖便往回走,輕聲道:“你趕緊回去,沒有老祖宗和萬歲爺的話,誰去請也別出宮門,切記!”
蘇麻喇姑挽扶着懷袖剛轉回身,卻聽得身後想起一聲嬌滴滴,軟綿綿的聲音:“毓妃妹妹既然來了,怎麼不進來就要回去呢?該不是怕有些事兒說不清楚吧?”
蘇麻喇姑聽見這聲音心裡便是一沉,知懷袖撞見了這個主兒,今日必定是回不去了。
懷袖感覺道蘇麻喇姑身子僵了僵,伸手輕輕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臂上的手,以示安撫
緩緩轉回身,懷袖笑望着寶蘭道:“蘭姐姐果真好眼力,蘇麻姑姑方纔向本宮討問萬歲爺喜好的茶品,本宮正欲與蘇麻姑姑同去沏茶呢,不想就被姐姐瞧見了。”
說話間,懷袖向前走了兩步,只虛福了一福,淺笑:“姐姐擔待吧,如今妹妹身懷龍珠,行不得大禮。”
寶蘭聽懷袖這話,狠的銀牙搓的咯吱吱直響,冷眼掃過懷袖的肚子,脣角嘲諷地勾了勾:“給萬歲爺沏茶事小,妹妹還是趕緊進去吧,裡頭的事兒說清楚了,那纔是正經。”
懷袖沒再理會寶蘭,轉而對身側的蘇麻喇姑道:“既然萬歲爺也在裡面,我就先進去請個安,姑姑只需將上次我送來的玉蘭花片放幾朵便可,萬歲爺近日偏愛飲這個味道。”
蘇麻喇姑輕輕點了下頭,卻依然眸光瑩瑩望着懷袖。
懷袖朝她淺然一笑,鬆開她的手,轉而向暖閣中行。
寶蘭望着懷袖的背影,脣角暗諷黠笑更深了幾分,舉步也跟着向內走。
行至西廂,依舊是竹青輕輕挑開錦簾,懷袖微微低了頭身子,跨步走了進去。
一入房內,懷袖只覺眼前又是花裡胡哨地坐了一屋子,連帶許久不見的前新寵衛青兒居然也在其列。
懷袖淺淺地給孝莊和康熙行禮,心下不禁好笑:果然是悶在宮裡閒得很,好容易聽見這麼個新鮮的閒話,一個比一個跑的快。
孝莊立刻命人給懷袖端來個太師椅子,挨着惠妃的身側放下,待懷袖落了座,孝莊道:“原本不打算驚動你,懷胎這頭三個月上,一個‘養’字是最要緊的。”
懷袖正欲開口,卻聽身側惠妃起身回話道:“老祖宗莫怪懷兒,是臣妾打發人去請她來的,這陣**內的傳聞於妹妹不好,但人多口雜,臣妾有心壓也壓不下去。
於是想着不如借這個機會,令妹妹當着衆人的面兒,索性將話兒說開了,往後也好封住那些閒人的口,大家都落個耳根子清淨。”
孝莊聽惠妃這麼說,輕輕點了下頭道:“難爲你也是爲這懷兒着想。”話落又對懷袖道:“你既然來了,就聽聽衆人的意思吧。”
懷袖點頭應了,聽孝莊繼續道:“近日,宮裡頭風傳我也聽見了幾句,說的有些忒不像話了,懷兒雖然入宮的時日不長,這些年的言行舉止,卻是打我眼皮子下面瞧着久了的,人品行止皆沒得挑剔。
近日她得懷龍珠,萬歲爺又疼的緊了些,怕是宮裡頭那些失了寵的妃嬪們便受不住了!”
孝莊說話時,深沉的眸光往地下坐的幾人掃了一眼,寶蘭,衛貴人一衆妃嬪皆不自覺垂了頭臉,只懷袖和惠妃仍端然而坐,神色沉着。
孝莊的眸光掃了一圈,最後道:“今日,我便當着衆人的面兒,請御醫來爲懷兒診脈,以證她的清白,倘御醫澄清事實,往後我若再聽見有誰背後議她的,甭管是誰,莫怪我割了她的舌頭,以正宮規!”
孝莊一席話,說的言辭肅然,地下坐着的一衆人等連帶康熙在內,皆起身應聲,不敢又絲毫怠慢。
待衆人落座,便聽孝莊沉聲道:“傳御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