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笑道:“勤主子都來個把時辰了,我們原本想喚醒主子,可勤主子不讓,便直等至此時。”
懷袖立刻道:“那還等什麼,還不快請熙嵐來!”
懷袖話剛落,早有門外聽後傳喚的宮女向前殿去爲勤嬪傳話,只片刻功夫,門外便漸行漸近窸窸窣窣的羅裙聲。
勤嬪依舊只由銀鈴兒挽扶着,款步行至房內,還未開口,先屈膝便要拜,幸而懷袖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挽住勤嬪的手。
“做什麼?你也拿我見外了不是!”懷袖輕嗔一句,牽着勤嬪的手,向上方的金絲錦榻行去。
兩人落了座,待映雪奉上茶來,懷袖便屏退了眼前的一應宮人,向熙嵐笑道:“昨晚我本想與你說說體己話,卻不想你被萬歲爺叫去說體己話了,這更好,省得你住在那偏僻處,叫旁人嚼舌根說萬歲爺想不起你!”
勤嬪俏臉燦若雲霞,伸手掐了下懷袖粉嫩的臉蛋兒,嗔道:“好你個小油嘴兒,倒拿我取笑了,平白害我擔心了半宿!”
懷袖也不躲勤嬪的手,只顧喝茶,聽勤嬪這麼說,笑問:“昨兒晚上,你還有功夫擔心這個?”
懷袖的話自然是一語雙關,羞的勤嬪一張俏臉越發紅至脖頸,嗔白了懷袖一眼,低聲道:“我若是說出真話,你斷是不信的,卻不知每次萬歲爺召我去昭仁殿,說話雖然對着我,可話裡話外卻全是你影兒!”
懷袖握着茶盞的手,不自覺輕輕抖了一下,臉上的笑靨悄然凝固在了脣邊,緩緩將手中的杯盞放在旁邊的黃花梨小几上,纖長濃密的睫輕輕閃了幾下。淡淡道:“早知如此,又何故兩相爲難,全是自找的!”
勤嬪自然知道懷袖這句話暗指康熙,只不知這二人之間,究竟爲何總這麼擰巴,也不好多問。
淺呷了一口茶汁,勤嬪轉話題道:“前日,你問我那個在水中放白色小紙船的事,我後來仔細想了想,倒想起了些幼時聽說的事兒。
好似距我故鄉不遠的福建省臨海之濱,有漁民興海葬,據說是將已故之人置於舟船之上,在其周圍擺放酒果糕點等祭品,之後,便將舟船推入海中,你那日說的那小白船,或這是沿用此習呢!
否則,白色紙船本是不吉利的玩意兒,誰拿這個來玩呢!”
懷袖聽勤嬪這麼說,擡起頭,晶亮的眸子閃動着好奇的光,直凝着勤嬪:“你的意思是……”
勤嬪輕輕點頭:“我正是此意,此事多半是祭奠故人。”
見已證實了自己的想法,懷袖緊蹙黛眉,低聲道:“可是……我幾次問過青梅,她二人家中並無至親病故,月荷此行,倒令我不解了……”
懷袖話剛落,勤嬪還未開口,就聽門外傳進來映雪的聲音:“主子,李安達來了,送了萬歲爺特地賞賜的點心來!”
勤嬪聞言先站起身,對懷袖道:“我昨晚剛由此去了昭仁殿,此時若被那邊兒的人瞧見我仍在此,多有不妥,我先去了,改日再與你詳敘。”
懷袖點頭,也站了起來,待勤嬪先由側廂離開後,方纔簡單披了件薄夾棉錦絨披肩,整理裝容,由映雪挽扶着,向前殿行。
李德全早已等在了正殿中,身後還跟着兩個小內監,每人手中捧着一隻精緻的食盒。
見懷袖進來,李德全即刻跪地給懷袖請安,身後跟着的兩個小太監也紛紛跟着叩頭。
懷袖輕輕擺了下手,並未開口,只由映雪扶着在正位上坐了下來。
“今日清晨,有大臣送了些江南口味的菊花糕點,萬歲爺知道娘娘喜好這些清淡的小茶點,便特地給娘娘留了兩籠,這不,才下了朝就叫奴才送來了!”
李德全說話時,向身後擺了擺手,兩個小內監即刻將兩個精緻的食盒奉至近前,由憐碧接過食盒,端至懷袖近前。
懷袖向食盒中看了一眼,只見裡面放着幾隻白色的雕花小瓷碟,內裡各盛着幾個樣式新穎,烘製精緻的小點心,果然雕刻如盛開菊花般惟妙惟肖,嬌憨可愛,竟叫人不忍食用。
不管是外臣供奉的,還是內廚御製的,看來康熙卻是用了心思的。
懷袖輕輕擺了下手,淺淺地勾了下脣,幾乎看不出笑靨,淡淡道:“讓萬歲爺費心了,臣妾隔日必定親赴昭仁殿叩謝隆恩!”說話時,眸光向旁邊的映雪瞟了一眼。
映雪即刻會意,取出幾塊散碎銀子遞給李德全身後的兩個小內監,輕聲道:“娘娘有話與李安達交代,兩位公公且隨我來吧!”
兩個小內監心裡明白,也不敢多言,又給懷袖磕頭道謝後,隨着映雪出去了。
懷袖笑對李德全道:“如今萬歲爺日夜忙於朝政,龍體可有好生照看?”
李德全笑道:“娘娘請放心,有奴才跟着萬歲爺呢!”
懷袖含笑點了下頭,從手腕上褪下一隻紫玉飄花的翡翠鐲子,緩緩遞在李德全面前,含笑低聲道:“天漸涼了,李安達也該添置幾件體己的棉衣,這些就算本宮的一點心意,還望李安達莫嫌纔是。”
李德全在宮裡是見慣了各色寶貝的,此刻打眼兒一瞧,便知這鐲子成色絕屬上乘,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只是懷袖平日極少如此行事,李德全心中一時也揣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悄悄擡眼看着她,卻不敢伸手去接。
懷袖脣角依舊帶着淺淺的笑痕,淡淡道:“本宮這幾日身子略有小恙,恐伺候萬歲爺不妥,還望李安達在萬歲爺面前,多爲本宮說說話。”
李德全連連點頭:“娘娘只要開口,奴才心裡就有數了!”
心下即刻明白了懷袖的意思,李德全接過懷袖手中的鐲子,繼續道:“萬歲爺這幾日皆在乾清宮,除了昨日帶了勤嬪主子回去,便再未翻過哪一宮的牌子了。”
“萬歲爺這幾日可去過太子宮?”懷袖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李德全立刻道:“萬歲爺倒是並未親自過去,只前日晚間不知爲何,突然叫奴才半宿送一封手札給太子,至於其中爲何緣故,奴才便不知道了。”
懷袖緩緩喝着茶,點了下頭,正欲開口時只聽門一陣腳步聲響,緊跟着,傳進來福全略顯急促的聲音:“主子,奴才有事奏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