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袖聽說是雪雁,卻並未顯得特別緊張,只微微蹙了下眉頭,對月荷道:“你去將福全找來,我有話問他!”
月荷剛走,映雪便走了進來,瞧見懷袖已經用過了早膳,笑道:“我還以爲主子還沒起呢,過來請安遲了。”
懷袖手中端着茶盅,用蓋子輕輕捋着茶末子,低聲問:“雪雁的身子到是什麼情形?不是說請御醫來給她瞧瞧麼?怎麼又暈倒了。”
聽懷袖提及此事,映雪也是一臉的無奈:“主子若是得空,還是親自勸勸雪雁吧,這丫頭表面瞧着溫和柔順,骨子裡卻倔強的很!
我都將御醫領進她的房裡了,誰知她連人給轟了出來,死活不讓大夫給瞧病,連我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給了御醫賞錢,又將人打發走了。”
懷袖淺淺呷了口茶汁,將杯盞緩緩放在旁邊的桌子上,淡淡道:“這件事我知道了,你不用管了,去忙你的吧!”
映雪行了禮,正要退出了寢殿,又折回頭笑道:“瞧我,都忙忘了,上午蘇麻姑姑來過一趟,見主子睡着,也沒讓我們叫醒您,只說這幾天天熱,老祖宗想主子做的馬蹄糕了,若主子得空,送過去一份。”
懷袖蹙眉問:“蘇麻姑姑說旁的了麼?”
映雪搖頭:“姑姑什麼也沒說,連茶都沒喝就走了。”
懷袖微微蹙眉,她前兩日剛去給孝莊請了安,並沒聽孝莊提及什麼馬蹄糕,垂眸想了片刻,懷袖心裡突然醒悟。
擡眸對映雪吩咐道:“你即刻命人預備下茯苓粉,我明日晨起做了新鮮的就給老祖宗送去!”
映雪應聲退了出去,沒過多時,福全走了進來給懷袖磕頭請安。
懷袖看了眼青梅和月荷,兩人立刻了然,帶着衆宮人退出了門外,並將寢殿門緩緩關上,只留下懷袖與福全主僕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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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泥茶爐上吊着的小茶壺已經咕嘟咕嘟響個不停,坐在旁邊燒水的雪雁卻是充耳不聞,只顧託着腮發呆。
“雪雁姐姐,水已經滾好久了!”旁邊有小宮女進來尋東西,瞧見雪雁這情景,順口提醒了一句。
雪雁彷彿如夢初醒般,立刻站起來將小茶壺提下來,往茶壺中添水時,卻又因爲倒得太猛,險些燙着。
旁邊的小宮女見雪雁的手腕似軟弱無力般輕輕顫抖,輕聲道:“雪雁姐姐,我來替你沏茶吧,反正這些天映雪姐姐讓你歇着,你好生調養身子要緊。”
雪雁立即搖頭:“不礙事,我身子並無大礙,睡個好覺就沒事了!”說罷,端起茶盤就走了出去。
小宮女看着雪雁出門走遠的背影,忍不住小聲嘟囔:“讓歇都不歇,哼,累死了也沒人給你立牌坊!”
雪雁端着茶盤轉過側廊,剛走下臺階,還沒踏上紫霞閣的臺階,就聽見裡面傳出來哭泣求饒的聲音。
雪雁心一驚,端着茶盤,小心走了進去,卻見青梅和月荷姐妹二人都跪在地上。
旁邊站着兩個太監,手裡都握着泡軟了的皮鞭子,對跪在地上的月荷怒目而視。
正中央擺放的八寶琉璃錦榻上,懷袖斜倚在迎枕上,一直手臂隨意地垂在榻沿,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着雪額毛茸茸的白耳朵。
映雪站在旁邊搖扇子,福全則站在另一端。
“本宮救你,雖然不指望你報恩,卻也沒想到你會如此恩將仇報!裕妃娘娘到底是你的舊主子,你若不願意跟着本宮,本宮放你回鍾粹宮便是,你又何苦用這般手段陷害本宮!”
月荷跪在地上哭地渾身顫抖,沙啞着聲音擡起婆娑淚眼望着懷袖。
“主子明鑑,月荷自從被主子救下這條賤命,日日夜夜對佛祖祈禱,只盼着主子呢福壽安康。從不曾有半點偏想,主子說的謠言之事,奴婢確實不知……”
月荷說完,青梅在旁邊也立刻開口道:“主子,月荷說的句句屬實,她甚至私下與奴婢說過,他日若娘娘百年之後歸西,她寧願隨着娘娘去了,生生世世伺候在主子身邊,絕不會動此妄念!”
懷袖卻並未開口,只向旁邊看了眼福全,福全一把奪過太監手裡的鞭子,狠狠地抽在青梅身上。
鞭子起落之間,青梅身上的衣裳立刻滲出一塊鮮紅的血漬,青梅疼地身子一抖。
旁邊來送茶的雪雁,瞧着也嚇地眼皮子一跳,沒想到福全平時看着笑呵呵的挺和氣,下起手來卻是如此的狠。
“越來越沒規矩了,主子訓斥月荷,豈是你這賤婢能隨便擦嘴的!”
青梅立刻不住地抽打自己的嘴,還不停唸叨:“是青梅該死,是青梅該死,青梅不知輕重高低……”
懷袖眉頭一皺,顯出一臉的不耐煩,擺了擺手道:“罷了!本宮瞧着心煩,將這姐妹二人都送去柴房關起來,任由其自生自滅吧!”
懷袖話落,旁邊的太監立刻將青梅月荷從地上拎起來,拖着就走了出去。
映雪立刻吩咐宮女將地板上的血漬打掃乾淨,懷袖緩緩站起身子,道:“只留下渙秋伺候,本宮也乏了,你們都去吧!”
衆宮人行禮屏退,懷袖扶着渙秋的手臂,搖着步子向內殿行去。
映雪轉身向後園茶房行去,雪雁也跟在後面,趁着身側無人,雪雁快步上前,趕上映雪的步子。
“今日主子究竟爲何事發這麼大的脾氣?”
映雪輕嘆:“哎,還不是前幾天外面風傳的侍寢一事,主子懷疑是月荷乾的,畢竟咱們這宮內,只有她一人以前伺候過別的主子。”
“主子可有證據了?”雪雁立刻追問道。
映雪道:“我也不知道,主子拷問月荷也是突然起興,我和福全先前也並不知曉,如今主子正在氣頭兒上,我們也不敢多問。”
映雪說完,忍不住輕嘆:“咱們主子是菩薩心腸,待咱們這麼好,月荷若是當真做這樣的事,可真是豬狗不如!”
映雪最後的的這句“豬狗不如”如一擊悶棍,狠狠地敲在雪雁的心尖子上,疼地雪雁下意識緊緊握住手裡的托盤,臉色隨即蒼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