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九節 道信

一七九節 道信

世間變化往往發於一剎,就算蕭布衣也是多半沒有想到殃及池魚如此深遠,那面小販的爭吵,演變到如今高僧道歉也不過是一剎之間。

高僧甚爲歉然,手忙腳亂的幫蕭布衣拂去前襟的水漬,蕭布衣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大師不用慌張,沒事的。”

大師不顧,毅然幫蕭布衣拂去前襟的水漬,扭頭望向衆人,雙手合十施禮道:“方纔是小僧的不慎,還請衆施主莫要怪罪。”

這是大明寺,高僧又是很有禮貌,衆人當然都是不會怪責,卻是一致的把矛頭指向四個倭人,說他們走路不長眼睛,衝撞了大師,當然也衝撞了他們這些人。

蕭布衣這才明白,原來大隋時候的倭人,地位並不算高,就算市井之人也能大聲叱責。

四個倭人都是面紅耳赤,連連解釋自己無心,賣茶水的再次跳出來證明自己方纔的正確,百姓亦是指指點點,滿是不滿。

大師慈悲爲懷,卻是拎着兩個木桶飄然而去,不再理會這塵俗之事,四人倭人卻是身陷百姓的海洋,差點沒有被唾沫星子淹死。

蕭布衣突然一摸懷中,臉上變色道:“糟糕。”

他聲音極大,衆人都被他嚇的不輕,忘記了責怪倭人,都是望着蕭布衣,不知他所謂何事。

阿鏽和周慕儒齊聲問,“老大,怎麼了?”

“我懷中的那幅圖不見了,還有點錢。”蕭布衣皺眉道。

“啊?!”二人都是大驚,第一時間想到藏寶圖丟了,“什麼時候不見的?”

“就是方纔混亂的時候,出寺的時候還在。”蕭布衣雙眉一揚,大聲道:“定是那和尚偷了我的錢去!”

百姓一片譁然,風向陡轉。

“你說什麼,你信不信我打你。”有人曉之以理。

“你小子莫要亂說,褻瀆了神靈聖僧。”有人動之以情。

“大明寺的都是高僧,空即是財,財即是空,怎麼會偷了你的錢財?”有人口吐蓮花,覺得說出妙語,洋洋自得,環顧四望,只想聽到旁人說聲高見,哪管蕭布衣丟了什麼。

一時間指責和唾沫橫飛,衆人看樣恨不得把蕭布衣當賊抓起來。四個倭人得以逃脫,先是擠了出去,卻並不遠離,只是在不遠處望着。

蕭布衣皺眉道:“不敢問衆位,方纔過去的是大明寺的哪位高僧?”

衆人都是愣住,面面相覷,一人道:“這裡既然是大明寺,那人當是大明寺的高僧無疑。”

蕭布衣有些驚喜道:“方纔混亂嘈雜,我不慎丟失了點重要的東西。可能我誣賴高僧有些情急,不過他在當場,或許能給我指點明路,還請這位認識的仁兄帶我去找高僧,喂,仁兄……”

仁兄不等蕭布衣靠前,已經迅即的退後,轉瞬不見,蕭布衣目光一掃,“哪位……”

‘譁’的一聲響後,百姓們如同潮水般的退卻,蕭布衣有些無奈,聳聳肩頭。

“這位公子,那個和尚應該是向東的方向去了。”百姓退卻,一個倭人才敢上前道。

蕭布衣並不急於追趕,含笑問道:“請問仁兄貴姓。”

倭人猶豫下,“貧僧慧隱。”

蕭布衣有些意外,“還不知道大師也是個僧人。”

那人除去斗笠,露出光頭,含笑道:“貧僧乃大和國僧人,久仰大隋文化,這才和師弟廣齊前來,承白西皇帝召見,有感貴國文化精深,敬仰貴國風俗人情,在這裡也是呆了數年了。”

蕭布衣怔了下,“白西皇帝?”

慧隱見到蕭布衣不解,解釋道:“白西皇帝就是敝國之主對貴國皇帝尊稱。”

蕭布衣懶得多問,“那多謝高僧指點迷途。”

慧隱見到蕭布衣言語淡淡,只以爲他是譏諷,有些慚愧之意,“只怕那和尚早走的遠了,因爲我等的緣故,讓公子失了財物,貧僧實在不安之至。”

蕭布衣心道這個僧人倒也很有良心,可你也不賠我錢,不安有什麼用。不過這僧人看起來並不聰明的那種,唯唯諾諾,倒也少見。

慧隱見到蕭布衣並不多話,誤以爲他失財不喜,只好退了下去。四個倭人聚在一起,低聲議論,扭頭向棲靈塔的方向望過去,露出慕仰之色,卻是踟躕不前,顯然方纔一事讓他們左右爲難,又想入寺,又怕再起爭端。

阿鏽卻是壓低聲音問,“老大,藏寶圖丟了,你怎麼一點不急?”

他們二人唯蕭布衣馬首是瞻,見到蕭布衣不慌不忙的樣子,雖然疑惑不解,卻也並不衝動。

蕭布衣微笑道:“圖是圖,可並非藏寶圖的。”

“可老大你還丟了錢。”周慕儒有些心痛道。

“不丟就是丟,丟纔是不丟。”蕭布衣含笑道:“今曰我丟了錢,說不定晚上會十倍的返回來。”

兩兄弟面面相覷,搞不懂這個老大到底想着什麼。

蕭布衣雖說丟了東西,卻不着急尋找,信步向前走去,慢慢人跡少了些。正想着那個假和尚把圖帶回去是什麼表情的時候,只聽到耳邊有一人喃喃念道:“無妄想時,一心是一佛國。有妄想時,一心是一地獄……”

蕭布衣心中微顫,止住腳步,循聲望過去,只見到不遠處大樹下坐着兩僧!

年少的僧人膚色黑幽幽的發亮,眼眸黑白分明,煞是靈動。年長僧人僧衣敝舊,一鉢一衣,修頭陀行,樹下止,露地坐,雖是瘦弱,身材稍矮,蕭布衣一眼望過去,只覺察到他目光柔和,卻有看穿世態苦情之意,瘦弱的身軀卻有着難以名狀的力量,不由呆立在那裡。

**藏寶圖有真假之分,和尚亦是如此。

潑水的假和尚借幫蕭布衣拂去水漬之際,巧手取了蕭布衣懷中的褡褳,不由洋洋得意。做他這行的手法極快,障眼法之下要取別人身上之物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想起蕭布衣的大度,假和尚就是想笑,這年頭,好人不吃香,小偷活的爽。

他是揚州城偷王之王,雖然不知道蕭布衣懷中何物,可卻知道取了蕭布衣懷中之物,得到的報酬只能用豐厚一詞來形容。他也不去看錢褡褳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只是捏捏,掂量下分量就知道錢絕對不少。可錢褡褳中錢雖然不少,他卻不想打開,只是因爲行有行規,他既然答應了別人取物,當然要原封不動給主顧纔對。

假和尚腳步輕快,繞着大明寺到了後面的圍牆之處,那裡頗爲僻靜,人跡稀少,不過有條小河圍繞,風景頗佳。一人臨水而立,身邊站着兩個手下,官威十足。假和尚快步上前道:“季大人,東西取到了。”

季秋轉過身來的時候,笑容滿面,“揚州第一神偷果然名不虛傳。”他伸手接過假和尚遞來的錢褡褳,捏了下,面有喜色。雖然沒有打開看看,可是感覺到裡面的確有塊布的。

“還不快給神偷酬勞。”季秋吩咐兩旁的手下道。

假和尚大喜拱手道:“謝大人。”

兩個手下上前一左一右的抓住他的手臂,假和尚愕然,失聲道:“大人……”他話音未落,就覺得左右肋下一涼,低頭望過去,見到兩把匕首幾可沒柄,不由想要放聲高呼,一個手下早早的掩住了他的嘴巴,拔出匕首向他脖頸上劃去,另外一人卻是牢牢的抱住了假和尚,讓他掙扎不得。

他們要說偷是不如假和尚的,可要說是殺人,假和尚卻是遠遠不及他們。假和尚本想發筆橫財,哪裡想到橫禍陡生,軟軟倒下來的時候,一雙死魚般的眼睛還是死死的盯着季秋,似乎想要問爲什麼。

季秋嘆息聲,“我也不想殺你,只是這次不能不殺你,你們把這處理下,不要留下任何痕跡,這個人以後就在揚州不會再現。”

兩手下應是,季秋卻是上了河邊等待的一艘小船,渡到對岸,走了不遠,見到一人憑山而立,金髮魁梧,恭聲道:“王大人,季秋幸不辱命。”

那人迴轉身來,正是王世充,見到季秋手上的褡褳,饒是殲狡,也是難以抑制興奮之意。接過褡褳的時候問了句,“你可看了裡面的東西沒有?”

季秋微寒,搖頭道:“回大人,沒有大人的吩咐,屬下不敢擅自觀看。”

“很好,你很好。”王世充點頭,頗爲滿意,倒轉褡褳,把裡面的銅錢銀豆倒在地上,看都不看一眼,取了塊布出來,迫不及待的望去。

季秋強忍住想要去看的衝動,只是看着王世充的臉色,他以爲王大人見了後多少會欣喜若狂,沒有想到王世充只是看了一眼,臉上就是大爲錯愕。錯愕變成疑惑,疑惑變成了陰沉,陰沉又變成了勃然大怒,伸手將那塊布擲在地上,怒聲喝道:“季秋,你敢耍我!”

季秋駭然失色,‘咕咚’跪了下來,顫聲道:“季秋一向對大人忠心耿耿,大人何出此言?”他說話的功夫,忍不住向地上那塊布望了眼,微風一吹,那張布有圖的一面正對着他,季秋看了一眼,也是變了臉色。

布上畫的圖筆法細膩生動,季秋卻一眼就知道絕非什麼聖旨,只因爲那圖上的人物栩栩如生,一男一女摟在一起,卻是幅活色生香的春宮圖。

“怎麼會這樣?”季秋失聲道。

王世充陰沉着臉,雙眸緊緊的盯着季秋的表情變化,“你說蕭布衣每晚都在看這圖看個把時辰?”

季秋汗水流淌下來,“屬下不敢妄言。”

“你覺得我會信?”王世充怒容去了,反倒更讓人心寒。

季秋轉瞬明白王世充懷疑什麼,磕頭如搗蒜道:“王大人,無論這褡褳裡面是什麼,季秋沒有大人吩咐,絕不敢擅自打開看的。屬下跟隨大人多年,以大人爲重,這世上還有什麼比王大人的信任更爲重要呢?”

王世充眼中閃過狐疑,臉卻緩和起來,“你把事情的經過和我詳細說一遍。”

季秋慌忙把自己派出假和尚挑水,借衝撞的機會取了蕭布衣褡褳的事情說一遍,王世充眼睛半睜半閉,良久才道:“這事情有兩個可能。”

“哪兩個可能?”季秋顫慄道。

“一種可能就是蕭布衣此人有怪癖,每晚看的都是春宮圖。”王世充淡淡道。

季秋摸了把汗,不敢多言。

王世充望了他一眼,“不過這種可能我是不信的,不知道你信不信?”

季秋只能搖頭道:“我也不信的。”

“這麼說只剩下第二種可能。”王世充喃喃道。

“大人的意思是?”季秋不解道。

“這第二種可能就是你們的跟蹤早被他發現,他知道你們要取圖,所以特意放了幅春宮圖在錢褡褳裡面。”王世充嘆息一口氣道:“他想讓我們知道,他是在開我們的玩笑。”

**蕭布衣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甚至可以說他的表情有些肅穆。

“衆生造作妄想,以心生心,故常在地獄。菩薩觀察妄想,不以心生心,常在佛國。”

僧人見到蕭布衣望過來,神色不變,只是繼續喃喃念道。

緩步走到僧人的面前,蕭布衣學僧人般盤腿坐下,才發現僧人雖是蒼老,卻是矍鑠,或者可以說,他的力量在於他的精神。

“無妄想時,一心是一佛國。有妄想時,一心是一地獄。衆生造作妄想,以心生心,故常在地獄。菩薩觀察妄想,不以心生心,常在佛國……”蕭布衣也是喃喃唸了一遍,忍不住問道,“不知大師是在哪裡?”

“我在地獄。”僧人低聲道。

他說話並不高聲,更無感情,只是平平淡淡中自有一股讓人心靜的力量。

“大師是衆生?”蕭布衣又問。

僧人點頭,“你我都是衆生。”蕭布衣心中有些恍惚,“那誰是菩薩?”

“你,我。”僧人輕聲道。

“那我們好像都在地獄。”蕭布衣皺眉道。

“我在佛國。”僧人回道。

蕭布衣輕輕嘆息一聲,“大師佛法高深,布衣不明。”

僧人微笑的望着蕭布衣道:“佛姓是常,心是無常。”

蕭布衣若有所悟道:“無常和常有何差別?”

僧人注視蕭布衣道:“寒時水是冰,暖時冰是水,迷時結姓成心,悟時融心成姓。佛姓是常,心是無常,這佛國地獄,無非就在你我一念之間。”

蕭布衣沉默良久,默默咀嚼着僧人的幾句話,一時間竟然癡了。

佛國地獄,無非就在你我的一念之間,可是他現在是在佛國還是地獄?

阿鏽周慕儒在蕭布衣走過來的時候,都是影子般的跟在蕭布衣的身後,聽到二人對答,都是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衆生有別,衆生無常,心即是佛,佛在心中。”蕭布衣若有所悟道:“多謝大師指點。”

“你自悟得,何來指點。”僧人眼中終於露出一絲暖暖之意,盤膝閉目,不再發一言。

蕭布衣又是沉吟良久才道:“今曰有幸得見大師即是有緣,布衣斗膽再問一句。”

僧人頷首。

蕭布衣目露迷惑之意,“請問大師可知魂魄何在?”

僧人緩緩道:“軀殼強而魂魄易悟。”

蕭布衣有些不解,卻又有些恍然,想想又問,“請問大師,這世上可有前生來世?”

僧人低聲道:“若知前世因,今生受的是;若知來世果,今生做的是。”

阿鏽微有不耐道:“蕭老大,你……”

蕭布衣擺手止住,沉聲道:“阿鏽,和高僧見上一面,前生也好,今生也罷,都是緣分,你莫要……”

“隨緣不變,不變隨緣。”僧人望了阿鏽一眼道:“普通人遇緣不得,得道者隨緣不變,施主不必責怪。”

蕭布衣又是輕輕嘆息聲,想起自己兩世爲人,對僧人所說大有感觸,“那還請問大師一句,你我死後向何處而去呢?”

僧人搖頭道:“不知道。”

蕭布衣沒想到得到這種答案,嘆一聲,“大師也不知嗎?”

“因爲我還沒死。”僧人本是雙目微閉,聽到蕭布衣的嘆息之時陡然睜開,目光中神光一閃,彷彿穿透了蕭布衣般。

蕭布衣心中顫然,終於明白僧人之意,緩緩起身,深施一禮,“多謝大師,還不敢請問大師法號?”

“貧僧道信。”僧人合上雙眼,彷彿睡了過去。

蕭布衣聽到道信兩個字的時候,施禮的身形有些僵硬,差點跪倒在地,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遇見了道信!

那個就算虯髯客都是推崇想見的道信,那個禪宗的四祖道信,那個千百年還是被人瞻仰傳誦的道信!

吾本來茲土,傳教救迷情。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這本是達摩祖師的一首偈子,如今明白偈子寓意的或少,可蕭布衣卻知道達摩偈語預見的準確和遠慮。

達摩東渡建立禪宗,提出直指人心,見姓成佛的法義,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經由慧可,僧粲,到了道信後,已是四代,也就是說眼前的道信就是禪宗四祖。禪宗經由道信,再由弘忍發揚後,終在中土開花結葉,成爲中國佛教最大的宗門,蕭布衣從未想到,道信是這樣的一個人。可是仔細想想,卻又覺得,道信本該就是這樣的人!

想到眼前的僧人即是道信,蕭布衣不由望向他身邊的那個小和尚。

小和尚也是望着蕭布衣,雙瞳中神采閃現,和他自身的瘦弱相對是大相徑庭,“你是蕭布衣?”

蕭布衣微愕,見他年幼,倒也並不失禮,“敢問師父的法號?”

“我叫弘忍。”小和尚也學師父般的坐着,喃喃道:“你果然是蕭布衣。”

蕭布衣心中一動,心道原來這個小和尚果然就是禪宗以後的五祖弘忍,他年紀雖幼,可是老成之下,絲毫不讓道信。他們知道自己,可是遇到虯髯客的緣故?

正沉吟是否詢問虯髯客下落的時候,大明寺的方向突然傳來喧譁一片,蕭布衣沒有道信弘忍的沉穩,扭頭望過去,見到好像有人在那裡扭打。轉目之間,才發現那四個倭人並沒有走,只是望着這個方向,一點點的挪過來。

見到他們的眼神,只覺得是一種敬仰的壓力讓他們難以前行,蕭布衣心中微動,暗想難道他們也認識道信?大和國素來敬仰中原的文化,佛學當然也是他們想要學習的對象,這麼說他們想要向道信求經?

他久經磨難,見因斷果,從不懈怠,只是扭頭望見道信的無動於衷,靜如止水,不由心中一陣惘然。

喧譁吵鬧越演越烈,這本是尋常的市井之事,天天都有發生。陡然間大明寺中傳來一聲鐘響,有如天籟之音,轉瞬吵雜逐漸平息了下來,緊接着是一陣搔動,然後就是難以置信的沉寂。

蕭布衣不知道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舉目望過去,發現大明寺出來了幾個僧人,快步向這個方向走過來。尋常百姓都識得這是大明寺的高僧,都是慌忙拜神仙的一樣跪倒。

廝打的兩人也是訕訕的分開,幾個僧人並不停留,徑直來到道信面前,爲首一僧寬臉大耳,稽手道:“樹下坐着的可是道信高僧嗎?”

道信不語,僧人不以爲忤,只是道:“貧僧忝爲大明寺主持,法號苦禪,今曰得見高僧,不知高僧可有暇入廟中論禪?”

“師父正與人論禪。”弘忍一旁道。

苦禪望了一眼旁邊的蕭布衣,搖頭道:“高僧辛苦,和他論禪的事情交給別的僧人就好了。”

“別人不是我。”道信終於道。苦禪爲之一滯,半晌才道:“高僧若想爲這人講禪,如今太陽高照,寺外頗苦,還請高僧入寺內爲好。”

道信輕聲道:“佛在心中,何分寺內寺外?”

苦禪只能苦笑道:“如此說來,倒是貧僧着相了。”

苦禪倒也心量寬宏,一旁的僧人可沒有他的好脾氣,一人上前道:“聽聞道信高僧舌燦蓮花,貧僧空智,有膚淺佛理請教。心,佛,衆生三者爲空,萬物爲假,是以世間無善無惡,無施無受,一切皆空,不知道對也不對?哎呦,你幹什麼打我?”

空智跳了起來,捂着腦袋,一顆小石子落在地上,道信不答,投石的弘忍卻是笑道:“既然一切都空,那何來的痛苦?”

空智口訥不能言,只能退下,道信卻是輕聲道:“窮諸玄辯,若一毫致於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於巨壑。”

苦禪若有所悟,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蕭老大,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周慕儒悶葫蘆一樣,終於忍不住的問。

蕭布衣解釋道:“大師是說,禪門無言,徒呈口舌之利,不過是微不足道罷了。”

周慕儒搖頭不解道:“這好像說的不對吧,不說別人又知道你想什麼,山寨都說我是悶葫蘆一個,我倒是羨慕蕭老大你的口舌之利。”

“有時候,你說了,別人也不知道你想什麼的。”蕭布衣微笑道。

苦禪詫異的望了蕭布衣一眼,這才發現能和道信論禪的果然非同凡響。

苦禪身邊還有個高高大大的和尚,卻是身着黃巾道服,未免有些不倫不類,稽手道:“貧道法琳有一事請教大師。”見到道信不語,知道這和尚惜字如金,法琳指着道信身後的大樹道:“這風吹樹動,不知道是風動還是樹動?”

道信望了法琳一眼道:“恐怕是道友的心在動吧?”

法琳愕然,半晌施禮道:“謝大師。”

三僧領悟不同,空智卻是不服道:“大師,我常聽人說,理不辨不明,方纔那裡有人打架,大師不知道可用何法勸解?”

早有僧人帶着兩個市井之人到來,那兩人都是鼻青臉腫,卻都是怒目相視,顯然雖被大明寺高僧鎮住,卻還是心懷怨懟。

空智洋洋得意,只想見到道信出醜,苦禪卻是低聲喝道:“空智,出家人有了逞強之念,就是壞了修行,你如此……”

道信卻是望着其中的一人道:“你爲什麼生氣?”

“他吃了我養的一隻鴿子。”那人道:“我向他討鴿子,他還打我。”

“吃你一隻鴿子有什麼了不起,虧我們是多年的街坊,”另外一人不服氣道:“你的鴿子我不吃,也有別人吃的。”

“你不服他吃你的鴿子,他也是怨氣難平。”道信輕聲道:“口舌之慾,何至如此,不如就這麼算了如何?”

“你說算了就算了?”沒鴿子之人哪裡管什麼高僧,高聲叫道:“你可知道我那肉鴿子很值錢的,他不賠我,你賠我好了。”

空智暗笑,道信卻是嘆息道:“血肉淋漓味足珍,一般苦痛怨難伸,設身處地捫心想,誰能引刀割自身?你們都是怨氣難伸,可衆生平等,只爲一己之慾,被人吃下的鴿子又能找誰訴苦?”

二人怔住,道信卻是緩緩的挽起褲管,望向蕭布衣道:“蕭施主,請借刀一用。”

蕭布衣不解其意,卻是解下佩刀奉上,道信端坐樹下,望着失去鴿子那人道:“你讓我賠,貧僧身無長物,唯有一衣一鉢而已,既然如此,不如賠你鴿子大小的一塊人肉如何?”

那人駭然,吃鴿子的也差點吃掉舌頭,道信卻是揮刀輕劃,已經刺入自身的小腿肚中,鮮血濺出,道信似不覺疼痛,只是雙目卻又有了看透苦情之意,手腕輕翻,已經割下一塊肉來。

衆人驚駭不能言,空智也是臉上失色,不能言語。道信卻是託着鮮血淋漓之肉望着失去鴿子那人道:“這些可夠嗎?”

失鴿子之人牙關打顫,已不能言,道信輕嘆道:“原來還不夠。”他話一說完,又是揮刀入肉,一人已經撲了上來,牢牢的抓住道信的手腕,痛苦喊道:“夠了,夠了,大師莫要割了,我錯了,我錯了。”

抓住道信手腕之人卻是吃鴿子那人,他抓住道信的手腕,雙目紅赤,回頭望向失鴿子那人,“我錯了,我賠你,我賠你。”他發瘋一樣的翻遍身上東西,將銅錢貴重之物統統丟在地上,大聲問道:“這些可夠了嗎?”

他扔在地上的錢財足夠買幾十只鴿子,可是望着血淋淋的那塊肉,沒有人能言。

失鴿子那人‘咕咚’聲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大師,我錯了,我錯了,這些小人還不起。大師以身教化我等,只是我等罪孽深重,不可寬恕。”

道信臉上終於有了笑容,“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跪下二人哭泣道:“可是大師,我等難以寬恕自己。”

道信環視一旁衆人,輕聲道:“我本求心心自持,求心不得待心知。佛姓不從心外得,心生便是罪生時。放下心魔,你等就是佛!”

跪泣二人心中前所未有的震撼,磕頭道:“謝大師指點。”

“謝大師指點迷津。”苦禪雙手合什,一樣跪了下來,滿是恭敬。

“謝大師指點迷津。”跟着跪的是法琳,空智,然後是圍觀的百姓人等,四個倭人也是早早的五體投地,已不能起!.

()

四二五合謀四九零節 諜中諜六十一節 夜半魚翅八十二節 意外被拒四六三節 異曲同工五三九節 兩難一六三節 柔情似水五三九節 兩難三七七節 明白三五六節 內亂五十三節 再遇伊人二零三節 別聚五零七節 氣勢一二五節 行刺五一零節 時機九十一節 意外之變三二七節 救難三二一節 春蠶三十七節 夢蝶八十七節 媽個巴子一九四節 赴急四三四節 長樂七十五節 歷山飛五四八節 天子劍五九七節 赴死一五三節 送上門來六零一節 曲終人散三三三節 反敗三八四節 誘殺三零二節 蒼生六零八節 長歌當哭六零九節 十面埋伏三九三節 爭雄四九七節 激將四五六節 出招二八六節 千金五六一節 得遇大鵬二七八節 守望四五零節 自毀長城三四六節 奔襲五三零節 契機五二一節 風雲匯聚三五一節 考驗四六二節 無垢三一六節 反攻二五九節 取城中二一四節 蓄勢五一四節 大殺器第9節 下蛋的母雞四五九節 謎底一七五節 我就是很囂張四八零節 不白之冤二一三節 宮亂二六九節 閱軍樓五一零節 時機二十節 人歸你帶要帶好二三五節 翔螭六十六節 歷史的困惑三四零節 飛將軍五二一節 風雲匯聚五十六節 偏門生意四二零節 驚天計劃一九七節 戰千里三四零節 飛將軍二七九節 相聚七十八節 敗退一九八節 聲東擊西四三一節 結盟五五二節 用心良苦五二四節 死不了四四五節 死因不明一四二節 破綻六一一節 餘波不平六零五節 四面楚歌四零七節 難題一一四節 兩代君王六十二節 劉武周的手段八十三節 月光一樣的馬六十二節 劉武周的手段四六一節 失守二四四節 抉擇三百節 探秘五十八節 前途未卜五三一節 大戰黎陽二七五節 除惡五四五節 暗戰六零九節 十面埋伏四六三節 異曲同工一九七節 戰千里四七三節 意外之降三九九節 美男計一四零節 勢力勢利三六一節 絕頂一四九節 命不由己三七二節 帝落五零八節 玩玩五三九節 兩難四九九節 最後通牒一九七節 戰千里四四六節 慧劍情絲
四二五合謀四九零節 諜中諜六十一節 夜半魚翅八十二節 意外被拒四六三節 異曲同工五三九節 兩難一六三節 柔情似水五三九節 兩難三七七節 明白三五六節 內亂五十三節 再遇伊人二零三節 別聚五零七節 氣勢一二五節 行刺五一零節 時機九十一節 意外之變三二七節 救難三二一節 春蠶三十七節 夢蝶八十七節 媽個巴子一九四節 赴急四三四節 長樂七十五節 歷山飛五四八節 天子劍五九七節 赴死一五三節 送上門來六零一節 曲終人散三三三節 反敗三八四節 誘殺三零二節 蒼生六零八節 長歌當哭六零九節 十面埋伏三九三節 爭雄四九七節 激將四五六節 出招二八六節 千金五六一節 得遇大鵬二七八節 守望四五零節 自毀長城三四六節 奔襲五三零節 契機五二一節 風雲匯聚三五一節 考驗四六二節 無垢三一六節 反攻二五九節 取城中二一四節 蓄勢五一四節 大殺器第9節 下蛋的母雞四五九節 謎底一七五節 我就是很囂張四八零節 不白之冤二一三節 宮亂二六九節 閱軍樓五一零節 時機二十節 人歸你帶要帶好二三五節 翔螭六十六節 歷史的困惑三四零節 飛將軍五二一節 風雲匯聚五十六節 偏門生意四二零節 驚天計劃一九七節 戰千里三四零節 飛將軍二七九節 相聚七十八節 敗退一九八節 聲東擊西四三一節 結盟五五二節 用心良苦五二四節 死不了四四五節 死因不明一四二節 破綻六一一節 餘波不平六零五節 四面楚歌四零七節 難題一一四節 兩代君王六十二節 劉武周的手段八十三節 月光一樣的馬六十二節 劉武周的手段四六一節 失守二四四節 抉擇三百節 探秘五十八節 前途未卜五三一節 大戰黎陽二七五節 除惡五四五節 暗戰六零九節 十面埋伏四六三節 異曲同工一九七節 戰千里四七三節 意外之降三九九節 美男計一四零節 勢力勢利三六一節 絕頂一四九節 命不由己三七二節 帝落五零八節 玩玩五三九節 兩難四九九節 最後通牒一九七節 戰千里四四六節 慧劍情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