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遠之艱難嚥了一口吐沫,視線在石室裡掃了一圈,然後低頭,鬼使神差地伸手,抖着手指,摸上屍體的脖子,捏着那塊皮膚,輕輕一搓,竟撕開了一塊薄皮,老天,這屍體居然真的易容了。
李遠之整個人都在發抖,不知道是害怕還是興奮激動的,他站在棺材邊,做天人交戰,最終好奇心戰勝了恐懼,決定看看這人到底是誰。
只是,下一刻,當他撕掉全部假皮,看到這屍體真正面容的時候,整個人立刻愣了,“白,白……白乙?”
沒錯,撕了那層假面之後,棺材裡躺着的正是白乙,李遠之扒着棺材,眉頭皺成川字,心潮翻涌,滿腦袋的問號,白乙怎麼會躺在這裡?難道這裡是他的墳墓?
想到之前丁一一說這裡有危險,難道危險就是白乙的屍體?還有剛纔看到的焉拓老頭,他出現在這裡,是衝着白乙的屍體來的?
李遠之彎着腰,手指撫上屍體的面頰,觸感柔軟的,沒有溫度,跟白乙魂魄的觸感一樣,這……不會真的是白乙吧?
因爲太過專注想事情,李遠之根本沒有發現棺材裡的屍體,之前閉着的眼睛已經微微睜開了一條縫,纖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逝的暗光。
突然,李遠之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若這屍體是白乙,可千年過去了,這屍體怎麼還像剛死一樣,沒有腐爛呢?
還有這衣服,死人穿紅衣服入葬,這是哪個地方的風俗?他只聽說過,死人穿紅衣,死後會變成索命厲鬼,不過白乙找他索命,也算是個厲鬼了,但他一直穿的是白色的衣服啊,當然,除了血玉里困着的另外一個魂魄。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石室,這棺材,李遠之完全看不出有什麼特殊之處,不是玉棺,也不是冰棺,更沒有……等等,難道是因爲這石室刻了金剛經?
可金剛經一直都是佛教用來鎮邪的,沒聽說還有防腐保屍的作用……還是,眼前這一切不是真的,是夢,亦或者其他人造出來的幻境?
想到這裡,李遠之頭都大了,擡起眼皮,看了一圈,這不看還好,一看嚇了一跳,原本滿室紅色的金剛經不知何時竟消失了,空氣裡漂浮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怎麼回事?李遠之心臟砰砰直跳,完全心臟病發作的節奏,忙四處查看,一低頭,卻發現棺材裡的屍體不見了,最要命的是,他的手在流血,一滴一滴順着棺材壁流入棺底,迅速染紅了一片!
李遠之驚恐地尖叫了一聲,強烈的恐懼感襲上心頭,幾乎毛骨悚然,抖着雙手,腳步踉蹌,想要後退,下一刻,卻覺耳後生風,不等他做出反應,腦袋像是被什麼東西猛擊了一下,他立刻悶哼了一聲,眼前一黑,整個人軟軟地栽進了棺材裡。
“遠之,遠之……”
“誰?誰在叫我?”黑暗中,李遠之閉着眼睛,眉頭皺成死結。
“遠之……好久不見,謝謝你親手把我放出來,不然,我還不知道要在這裡困多久呢,你說,我該怎麼報答你?”
放出來?報答?李遠之眉頭皺得更緊,心想,這人是誰?一副自來熟的口氣,難不成又是沈陌那貨認識的人?
喵、喵……
淒厲的貓叫聲響起,李遠之頭皮一緊,努力睜開眼睛,直直看着屋頂,腦袋昏沉,好一會兒才翻身坐起來,身上的被子滑了下來,溼透的睡衣又涼又粘,緊緊地貼在身上。
屋裡漆黑一片,窗外月光如雪,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投射出一片暗影,青白冷寂得可怕,李遠之胸口劇烈起伏着,“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在寂靜的深夜裡聽上去簡直就像震天的鼓聲,甚好,甚好,他還在自己的屋裡,剛纔只是一個夢?
李遠之擡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伸手扭開牀頭的點燈,旁邊的枕頭凹陷了一塊,小黑貓早已不知去向。
這貓經常玩失蹤,李遠之倒是不擔心,只是……阿嚏,阿嚏……一連打了三個噴嚏,李遠之哆嗦了一下,揉着鼻子,掀開被子,下牀,換衣服。
換好衣服後,他又去浴室用冷水衝臉,冰涼水澆在皮膚上,刺激得他整個人直髮抖,不過,昏沉的腦袋倒是清醒了不少。
夢裡的記憶再次涌上心頭,想起最後莫名其妙被偷襲栽進棺材裡,李遠之伸手摸上後腦勺,臉色立刻慘白起來,媽的,居然真有個包,這……剛纔的夢難道是真的?
他慌忙舉着手細看,皮膚蒼白,暗青色的血管隱現,只是沒有看到傷口,判斷不出是不是流過血了,但是,憑着後腦勺的一個包,他的心情完全好不起來。
暗罵了一聲,他伸手拿過壁櫃裡的毛巾,擦乾臉上的水,悶頭走了出來,快要走到牀邊時,突然撞到了一個人,他一驚,腳步踉蹌着後退了兩步。
擡頭,定神一看,李遠之整個人都發抖了,手指抓着自己的衣角,指節因爲太過用力,已經發白,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喉嚨像是堵了一團棉花,根本說不出話。
他努力眨了眨眼睛,控制自己的表情,好一會兒,才嘶啞着聲音,不敢置信地問:“白乙?”
“嗯。”白乙應了一聲,伸出手指摸上李遠之的臉頰,李遠之心臟一縮,本能地後退,偏頭,躲過他的手指。
白乙手上的動作一頓,懸在半空,臉色雖然沒變,但眼神明顯冷了兩分,李遠之眼睛充血,心裡暗叫不好,知道白乙是生氣了。
可是剛纔的夢境,雖然最後沒看清是誰把他打暈,推進棺材的,但那間石室,當時除了他,就是白乙的屍體了,加上丁一一的反覆忠告,這讓他心裡有點不舒服。
白乙見他面色變換,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指,問:“遠之,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李遠之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睛,伸手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嘶,好疼,他咬牙,輕輕咳嗽了一聲,問:“白乙,你這幾天去哪裡了?”
白乙的視線從他的眉心落到沒有血色的脣角,眉頭幾不可察的皺了一下,說:“我出去辦點事。”
“哦!”李遠之若有所思地嘆了一口氣,就知道會是這種答案,其實,他很想問,你出去辦什麼事了?一個星期了,這麼長時間,就沒想過他會擔心?
算了,不管怎樣,白乙現在安然無恙的站在他面前,說明他沒事,只是剛纔詭異的夢,還有那段莫名其妙的話,他想白乙大概不會說什麼報答他的鬼話。
想到這裡,李遠之疲憊的捏了一下抽痛的眉心,越過白乙,上牀,繼續睡覺,白乙見他看也不看自己一眼,臉色終於變了變,轉身,走到牀邊坐下,看着牀上已經閉上眼睛的李遠之,問:“遠之,你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
李遠之眼睛也沒睜,把頭偏向裡面,不鹹不淡地說:“沒有發什麼事。”
白乙聞言,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捏着李遠之的下巴,轉過他的頭,面向自己,說:“遠之,你睜開眼睛,看着我說。”
李遠之被迫睜開眼睛,瞪着白乙,狠狠的磨牙,心裡直想抽他兩個巴掌,哼,你自己的事不想說,我的事,你倒是要事無鉅細,讓我說得一清二楚,要不要這麼霸道的?
“那你先告訴我,你去了哪裡?這幾天你幹什麼了?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擔心你?我剛剛還夢到焉拓老頭,還有你躺在一個紅色的棺材裡面……”
說着說着,李遠之聲音大起來,到最後,幾乎是用吼的了,這段時間積累的情緒瞬間爆發,“怎麼?不想說?不想說就算了。”
白乙定定的看着李遠之,見他眼睛眼底似有霧氣騰起,一雙沉寂的眼眸終於變色,俯身低頭,去吻他的眉心,好一會兒,才低聲地說:“我去看一個人,很久以前認識的一個人。”
“季言?”李遠之脫口而出。
白乙握着李遠之的臉頰,拇指拂過他的嘴角,搖頭,說:“不是,那人是……”
說着,白乙突然停頓了下來,靜靜的看着李遠之,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古怪的冷笑,說:“那人叫沈陌,聽說前幾天是他的忌日,我去看看他……”
李遠之被他笑得脊背發涼,這是他第一次從白乙的嘴裡聽到沈陌的名字,心裡感覺說不上來的詭異,他眯着眼睛打量着白乙的表情,而白乙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他,兩人視線對在一起,李遠之頓覺心頭一跳,幾乎慌亂地偏頭,轉開視線,說:“很晚了,你要不要上牀睡覺的?”
作者有話要說:八個小段子:
遠之:白乙,你這幾天去哪裡了?
白乙:我去看一個人。
遠之:誰?
白乙:沈陌。
遠之立刻怒:哼,你的老情人。
白乙扶額:我現在喜歡的人是你,噯,你幹什麼收拾衣服,要出門嗎?
遠之:我決定不喜歡你了,你跟你的老情人過一輩子吧。
白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