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訥訥而不敢言。
趙石又道:“既然什麼也說不出,留你們又有何用?”
兩人一聽這話,皆是大恐,其中一個哆哆嗦嗦的爬了幾步,“小人……小人知道……”
另外一人許是嚇的厲害,嘴脣哆嗦着,就是吐不出一個字來。
趙石擺了擺手,頃刻間,帳內就只剩了一個。”“
趙石這才點了點頭,臉上帶了幾分和煦的笑意,“嗯,說吧。”
但那笑容,瞧在倖存者眼中,卻與魔鬼一般無二,不過這人也知今日能不能活得性命,還要之後的言辭,雖然怕的肚腹翻騰,幾欲嘔吐出來,但嘴上還是斷斷續續的說着話……
“國相……國相大人說……曾與……將軍遇於秦都成安,那時……便知大秦又出了一位少年英雄……”
“十數年間,將軍果然聲名鵲起,聞名於天下,西夏雖處偏僻之地,將軍之名也自家喻戶曉……”
這人開始時還磕磕巴巴,不過話是越說越順溜,記性也是不錯,只是話語間略顯僵硬,顯然是將李元康的話重新複述了出來,中間或略有改動,但總歸原話居多,若是換了掉了腦袋的劉隸在此,可能就不一樣了,尤其是在言語間的次序上。
“國相大人對將軍素來欽佩,可惜自長安一別,再未有緣相見。今日。能與將軍會獵於此。實乃生平幸事。”
“不過……國相大人說……將軍引軍西向,有三不可取,念及故人之情,欲與將軍說個明白。”
“一來,我西夏與大秦早有約定,結爲盟好,今更有意稱臣,而使者未歸。將軍便領兵到此,失大義也,素聞大秦乃漢人大國,禮儀興盛之地,卻不顧舊約,更行詭詐之舉,此戰無論勝敗,將來如何再取信於天下?”
“二來,中原,漢人之根基也。中原未定,先結仇怨於金人。後再揮兵侵我西夏,雖逞一時之快,但已四面皆敵,失之智也,大秦強盛,君明臣賢,睿智者衆,爲何行此下策,冒然揮兵以伐盟好,豈非讓親者痛仇者快,若敗,則落人笑柄,若勝,天下人也道大秦殘暴之國,窮兵黷武,不可不防也。”
“三來,將軍率軍西來,一路之上,生靈塗炭,我西夏上下聞之,皆切齒痛恨,靈州今有大軍數十萬,上下一心,皆欲與秦軍決一生死,將軍身經百戰,豈不聞,勞師襲遠,必厥上將軍乎?天時地利人和,盡皆在我,將軍失之算也。”
趙石眯眼靜靜聽着這些長篇大論,並不說話,誰也不知他現在心裡想着什麼,周遭親衛,多出於國武監,卻是覺得,雖說那李元康乃仇敵之首領,但說的這些,未嘗沒有些道理,但他們也清楚,大軍征戰,豈會是些許言辭就能動搖軍心?
說話的傢伙還在機械的繼續,顯然,這位腦子已經木了。
“國相大人說,爲大秦計,爲西夏計,爲將軍計,不如兩國罷戰,重修舊好,爲表西夏之誠,西夏仍願爲大秦臣屬,納取歲幣,割讓西涼,蕭關等處於秦,也可爲大秦所用,助大秦征伐四方,建萬世不拔之基業。”
“如將軍不信,可派使者入國都興慶,西夏上至帝王,下至臣僚百官宗族,子女任將軍取之,可入長安爲質,如此,可除天下之疑,可免百姓流離,可使將士早日還鄉,不用埋骨沙場。”
“言盡於此,如何取捨,還望將軍三思之……”
完了,大帳中靜謐一片,之後的條件確實足夠讓人垂涎,但也可能是緩兵之計,確實,如何取捨,還要看大將軍趙石。
片刻之後,趙石搖頭笑了一聲,那說的口乾舌燥的傢伙,立時便是一個哆嗦,差點軟在地上,方纔這個魔鬼就一直帶着笑容,每一次,卻都是血淋淋的人頭來做註解,這一次呢……
“回去告訴李……李國相,他當年也曾領兵征戰,奈何在朝堂上呆的久了,竟視沙場征戰爲兒戲?什麼大義名分,什麼生靈塗炭,恐怕李國相看三國看的多了,甚或是老了,腦子有些不清楚……”
“我趙石領兵到此,就是爲了殺人的,更非來與你定什麼城下之盟,我這裡勸李國相一句,若是聰明的話,不如趁早回興慶多與家人團聚些日子,過上幾天,恐怕就沒這個機會了。”
說到這裡,趙石冷哼了一聲,“數十萬雄兵,在我眼中,不過烏合之衆罷了。”
隨即,趙石一擺手,漠然道:“割了他的頭髮,剝了他的衣服,趕出去,哼,一個党項賤種,何敢用我漢家衣冠……”
倖存者被連拖帶拽的弄了出去,不過趙石身畔的老頭兒,又湊了過來,“大帥,那人小人雖沒見過,但長的與李……元康有些相像,定是其親眷無疑。”
趙石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今日算你一功,來日到了興慶,還有用你的時候,日後日子過的是否如意,都看今日了,好了,出去。”
帳內暫時清淨了下來,趙石的眉頭終於皺了起來,他到是已經確定,李元康這樣的人,應該不會玩什麼無聊把戲,定有所圖,送了這麼幾個人過來,而且其中還有自己的子侄,應該不會是專門來送腦袋給他砍……
方纔諸般手段,也不過是稍稍作態,將自己決戰之意傳達出去,不然的話,幾個小小的使者,又哪裡用得着他這麼費心思,直接砍了也就是了。
劉安康要的是這個嗎?他不確定,在他看來,李元康所言,只有一句話像個樣子,天時地利人和,都在西夏人這邊,沒有道理在佔據這樣的優勢之下,還會提什麼稱臣納貢,獻上質子什麼的。
不過,他想不清楚,隨即便跑置於腦後了,諸般手段,最終還是要在沙場之上決一雌雄,他已經做足了準備,從決定伐夏的那一天,就已經在預備,到了起兵之時,所有的一切,爲的都是今日一戰,斷然不會臨時改變主意。
“來人,叫張峰聚張將軍到這裡來。”……
不說趙石這裡如何準備決戰,只說使者禿着腦袋,光着身子,狼狽回到靈州,很快,便被人帶到了西夏國相李元康的面前。
此時,李元康正在駐蹕府邸的大廳中,聽着一些將領在稟報軍務,順便撫慰那些遠道而來的將軍和大小首領們,所以,這裡非常的熱鬧。
李元康確實是老了,臉上溝壑縱橫,還有兩道暗紅的痕跡橫在面部,看上去有些可怕,這些都是早年軍旅生涯留下的紀念。
和當年正值盛年時,在長安的形象已經完全不同,頭髮花白,身子佝僂,身體也消瘦的厲害,看上去一陣風就能吹倒。
但他的目光,依舊銳利如鷹,他的聲音依舊洪亮,是的,這就是掌握西夏權柄十餘載的國相李元康。
看上去垂垂老矣,滿身疲憊,但只要他能站得穩,還能開口說話,就好像沒有誰能夠擊倒他。
看着被帶上來的人,坐的大廳之中的西夏將領以及党項權貴們,都憤怒的吵了起來,但當李元康目光掃過,他只是輕輕的拍了拍桌案,廳內就靜了下來,無論近衛諸班直的將領們,還是外方大將,甚或是幾個帶着皇室血統,身份尊貴無比的權貴,所有人都閉緊了嘴巴……
這不但是積威所致,還是因爲就在不久之前,國相李元康聯合了幾位朝中重臣,悄無聲息的徹底掌控了京師近衛諸班直,在朝野上下的大臣們爲了是不是該出兵抵抗秦人的入侵,還是派出使者,割地求和,甚或是在皇帝引導之下,想趁機除去李元康一黨而爭吵不休的時候,悍然發動兵變。
誰也不清楚,國相大人是在什麼時候,用什麼樣的許諾,說服了那些幾乎同樣位極人臣,同樣在党項人中間有着巨大的聲望的朝中重臣們。
但事實上就是,京師興慶迎來了一片腥風血雨,在秦人率軍北來這樣一個時候……
在短短的時間內,數千顆人頭落地,這是党項立國之後,也少有見到的一次大規模的清洗,能夠重新出現在朝堂上的臣子,只有一半兒,而皇位之上,正值壯年的皇帝陛下,也沒了蹤影,他的幼子,不滿三歲的孩兒,被生母李氏,也就是李元康的孫女抱着,坐在了皇位之上。
沒什麼人再敢多說什麼,朝野失聲,李元康等人,也靠着這樣血腥的手段,將朝堂大權重新緊緊握在了手中……
(今天曆史類強推,差點忘了,還好,趕了一章出來,十一月最後一天,呵呵。)(未完待續……)